()閑之嶼随手朝懸崖下扔出一塊石頭,然後看着這塊石頭消失在懸崖下方遊弋的雲霧中,連一絲聲音都沒傳上來,白眼一翻腦子裏一陣眩暈。
真拓麻跌宕起伏,真拓麻刺激。
“今年的外門弟子選拔由無憂婆婆親自主持,無論手段,隻要能到達懸崖對面的浮鸢峰,都能馬上通過……無憂婆婆呢,可是本派有名的老前輩,她已經在下面等着大家了,這種好機會,可千萬要把握住呀。”
三角眼修士那幸災樂禍的表情和語氣浮現在閑之嶼的面前,當然,還有這麽一道深不見底的懸崖。
這邊和對面上百米的跨度,别說橋,連繩索都不拉上一條,除非會飛,否則還真不知如何過去。
“先前把我們忘了一個時辰,現在又提出這種完全不可能的考核,明擺着就是不想讓我們這些僞靈根入門,我也不自讨沒趣了,再會。”
“就是,隻有築基修爲才能禦物飛翔,我看皏涞派壓根都沒想讓我們過去吧。”
看到有人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下山,閑之嶼也在動搖,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到哪裏,他穿到這個小說裏還不到三個時辰,老天把他扔到了完全遠離主線情節的皏涞派山下,認識了一個天靈根朋友,帶着他參加入門選拔。
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在劇情裏扮演什麽角色,總不能隻是一個沒名字的醬油npc吧,無論如何,今天一定要先拜入皏涞派,再來考慮後續的生存問題。
可是,一道真實的鴻溝正好就立在現實和理想之間……
等等,如果說皏涞派确實沒打算讓他們到懸崖對面呢?如果一開始,就是讓他們跳下去呢?
“……她已經在下面等大家了……”
閑之嶼想起這句話,内心一動,邏輯上來說跳崖可能真的是通過考核的方法,但是誰又敢跳啊?!
跳,抑或是不跳,這是個問題。
躊躇之時,他攤開手掌,蘇霁白送給他的銅鏡被他手心的汗沾濕了,舉起來看,鏡中男孩的鳳眼中緩緩流出中堅定,自嘲地笑了笑,現在答案和道路都在面前,還在猶豫什麽呢,現在就這麽害怕以後還怎麽好好混。
捏緊拳頭,閉眼咬牙,縱身一躍,仿佛一隻穿梭在雲霧中的翔鳥。
雄雉于飛,洩洩其羽。瞻彼日月,悠悠我思。
不過風的呼嘯聲和失重的感覺過于真實,閑之嶼馬上就後悔了,誰叫自己裝比,含着淚也要跳,他情不自禁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聲,驚得崖上的人都以爲他失心瘋急得跳了崖。
“啊——!!!!”
閑之嶼的手腳在胡亂揮舞。
“啊——!!!!!”
閑之嶼緊閉着雙眼,像一隻翻不過身的烏龜,躺在地上胡亂揮舞着手腳。
“别叫了别叫了,吵死人了你,閉嘴行不。”耳邊突然有女孩的聲音傳來。
閑之嶼睜開眼睛,才發現他居然毫發無損得仰躺在懸崖底,崖縫間流動的雲霧與天空,像一條奔流不息的大河,亦如他身邊的這一條,水聲夾雜着鶴鳴在他腦腔中轟鳴,沒想到,懸崖下竟是一道河谷。
坐起身來,他看到了另外兩個人,方才罵他的女孩,百無聊賴托腮并膝坐于他面前的大石頭上,一臉嫌棄地打量着他。
還有一灰色布衣男孩在他對面席地打坐調息,望向他的那雙眼不能更熟悉,平靜,深遠。
正是方才幫了他一把的那位”恩人”。
閑之嶼本想打個招呼,無奈對方已經閉上了眼,繼續打坐中。
“喂,小屁孩們……”女孩先開口了,她稚嫩的童音配着滄桑的腔調,違和感十足,“我看你倆身上都毫無靈力,就是普通人,怎麽看出來懸崖下面的雲霧是我施的幻法?”
閑之嶼完全沒聽懂:“什麽幻法啊?我就覺得跳下來就是正确答案呀,然後就跳了……”
“哈?!你是白癡麽!什麽都不知道就敢往下跳啊找死啊你!”女孩兩條馬尾辮氣得快要豎起來了,她跳下大石頭,狠狠敲了敲閑之嶼的腦袋。
我靠,怪我咯?
閑之嶼氣得吐血,抱着腦袋大喊道:“我這麽嚴密的推理分析最後得出要跳崖的結論,都要被自己的機智感動的哭出來了好麽!”
“哼,你說你是失足掉下來的我姑且還會相信,叫聲那~麽~慘~烈~”女孩兒叉着腰仰着頭,白眼兒一翻,裝模作樣道:“哎,我估計上面的人看着你這動靜,想跳的也不敢跳了,可惜呀……”
我再靠,又怪我咯?
“是陽光,”正在打坐的灰色布衣男孩忍不住開口,“午時日頭這麽烈,懸崖下即使有河流,霧氣也不應該這麽濃,仿佛是刻意遮蔽什麽。”
閑之嶼厚顔無恥地點頭:“而且,直線到不了對面,可以先跳下來,再爬上去嘛,我還不信這麽大的修仙門派能活活把我摔死。”
曲線救國,曲線救國。
“噗,無聊跑來看看新弟子選拔,沒想到現在的小屁孩都蠻可愛的嘛,”小女孩腳尖輕輕點地,向後盈盈一躍,穩穩落回了大石頭上盤腿而坐,“一個沉着冷靜,一個嘛,膽大妄爲。”
明明是膽大心細,閑之嶼默默糾正,等下,這麽說難道……
“我有個問題,你該不會就是無憂婆、婆、吧……”他聲音幾乎要低進了隔壁的河裏,不過還是收獲了兩道“你才知道”的鄙視目光。
“特意強調婆、婆、是幾個意思啊你,我看起來有那麽老麽?”她擰着兩根馬尾辮兒,威脅似地瞪了閑之嶼一眼,而後又恢複了一張人畜無害的童女笑臉。
搞了半天原來是天山童姥啊!閑之嶼盯着她看來瞧去,如假包換,蘿莉臉。小說裏的女配裏有這号人物麽,哎算了,小說裏女配死亡的速度比閑之嶼記憶名字的速度快多了。
不能更瘋,你個反社人格,閑之嶼在心裏腹謗道。
再後來的一個時辰裏,也許真如無憂嬉言,其他的孩子見過閑之嶼高調慘烈的跳崖後,紛紛有了退卻之意,竟再無一人出現在崖底了。
閑之嶼看完風景打水漂,打完水漂看風景,百般無聊。回頭一瞧,無憂和灰衣男孩還在閉眼打坐,完全一副天塌下來都與自己無關的樣子。
“懶得等了,就到此爲止吧。”無憂打了個大哈欠,擡手一揮,崖間雲霧盡散,一道無形透明的網緩緩上升,封住了河流一般的狹窄的天,在陽光下反射着金色的輝光,“吾名爲無憂,無憂無慮的那個無憂,也算是皏涞派的老人了,隻是因爲所練功法特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變成現在這等模樣,以後由我來指點你們二人修煉,所以也不必拘禮,喊我無憂便可。”
“閑之嶼,拜見無憂前輩,謝前輩指點。”趕緊俯下身子拜上一拜,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秦汜修,拜見前輩。”灰衣男孩亦叩拜。
無憂望着二人颔首,應是非常滿意,但她的表情卻意外的嚴肅,緩緩道:“昔日我兄長常告誡我,畢生所求,問道修仙,是爲了超脫生死輪回,但我們生來困在其中,能離開的人萬千中難有一個,我們所走的每一步,都是逆天而行,即便是生來具來的天靈根,也必須經曆各種生死抉擇,生者晉級,死者逝亡,天理恒常,就像一場豪賭。你們二人都是僞靈根的資質,修仙之路或許會更加坎坷,我隻希望今後遇到生死攸關的時候,你們可以作出今日跳崖這般果斷的選擇。所以恭喜你們,加入皏涞派。”
雖然隻是寥寥幾句,但其中所包含的告誡與希冀卻是真心實意。
看來自己是真的要在這裏過下去了,閑之嶼不禁握緊了拳頭,心緒如同身後的河水,沉靜其外而暗湧其中,他側頭望向身邊的灰衣男孩秦汜修,那雙波瀾不驚的眼中也閃爍着别樣的光芒。
這種光芒,即使在他此後相知的千年裏也并不常見,但是隻要出現,必是他想要追尋或得到某些東西的時候,面對阻擋在前方的命格輪轉,拉雜摧燒,當風揚灰,破死忘生。
情感上已經一步成仙,現實的道路還是個苦逼凡人……
比如眼前無憂扔下他倆禦劍而去,留下輕飄飄一句,“剛不是有人想先跳再爬麽,那就爬上懸崖來找我吧”,就連影子都瞧不見了,看着曲曲折折幾乎要連到天上的棧道,閑之嶼差點又哭暈在地,這童顔老妖婆,果然夠狠的,怪不得彼時帶他們參加外門弟子選拔的時候,那個青年修士講起無憂都是滿臉幸災樂禍,誠不欺我。
“……居然還真要我們往上爬,這是人幹得事兒麽!”他朝身後的秦汜修招呼道,不過秦汜修站在那裏,皺着眉頭微微掙紮,好像沒有要移動的意思。
“你怎麽了,沒事兒吧?”
“腿,麻了。”
“哈哈哈……咳咳……打坐時間太長了是會這樣。”閑之嶼憋不住笑,攙着腿部僵直的秦汜修艱難地挪向棧道,後者雖然還皺着眉頭,但耳根都已經紅了。
你就強行裝逼吧小鬼哈哈,閑之嶼小人得志,斷斷續續哼歌,秦汜修被他拽着胳膊,安靜跟着聽,風中參雜着潮濕的水氣拂過臉頰發梢,增添了不少涼意,鶴來仙山靈地,在其中漫步,也不失爲吸收靈氣的一種方式。
可惜最終又累得如死狗一般,被秦汜修連拖帶拽才到達外門弟子的小茅屋面前的閑之嶼,腦海裏隻剩下了樂極生悲四個字,他随意爬上一張竹床倒頭大睡,甚至忘記欣賞浮鸢峰的暮色下,金雲璀璨,吞天沃日,如夢似幻的景色。
自在食堂怒罵作者爛尾而遭到穿書*詛咒後,六月廿一,閑之嶼來到這裏的第一天,經曆的豐富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上一世二十年人生的總和,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扔其手機,斷其wifi,驅其爬山,騙其跳崖,仙途漫長,自當勉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