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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崖高風勁人戗自,山重水闊走寒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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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燕部衆人跟在郭嘉後頭,見他步伐緩慢,身形羸弱,一步一晃,但氣質出塵,寬袍蕩袖迎風,竟另有一股潇灑風流的意态,眼見着他步入了林叢,消失不見,衆人才在草坪上站定了。
段老大回頭看了一眼精舍,撓着頭對張燕道:“浮雲大哥變了好多。”
張燕白了他一眼:“說不定他沒有變。隻不過你以前見不到他這副樣子罷了。”
段老大若有所悟,道:“是因爲祁公子……”
張燕啐了他一口,挑眉道:“廢話!”
他走到老軍醫面前,伸臂勾住他的脖子,也不顧老頭哎喲哎喲的亂叫,一勁兒的箍緊。
老頭兒的臉色漲得通紅,急忙道:“飛燕侄兒,你這是做什麽啊!”心道:乖乖不得了,他弑了義父,又要來殺我這八竿打不着的伯父了!
張燕邪笑,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低低道:“你老實跟我說,祁公子是不是沒得救了?”
“噫!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老軍醫急忙否認,并且火速回眸,發現精舍的木門緊閉,趙雲沒有要出來的迹象,頓時大松口氣。這才張燕點頭,附耳道:“啧,那祁公子腕脈斷裂,失血近半,哪裏還有什麽活路,分明已是必死的!隻是有人給他用了什麽奇藥,令他血流減緩,才拖延了半口氣,殘喘至此……”
張燕一聽,擡起手就想敲他腦袋,給他一個大爆栗!但又瞥見他白髭淩亂,滿臉的驚魂未定,似乎還是自己的遠房長輩,這才作罷了。
隻皺眉白了他一眼,罵道:“那你不早說!居然還說自己‘治得了、治得了’,原來竟是哄騙我兄長的,老來還不修醫德!”
那老軍醫一聽,急得頓足:“你曉得什麽!浮雲那小子明明已是瘋魔了的!當初,我還給他治過傷,他明明該認得我,卻問我是不是軍醫,還要拔劍殺我……我要敢說治不了,他立馬就能老夫的首級砍下!好歹我還給那将死之人料理了傷口,止了血呢!照我看,浮雲頭腦已昏,神志不清,隻怕等那公子一咽氣,他立馬就會發瘋,揣了劍追出來,将我等一一攮死!飛燕乖侄兒,我的大大大大頭領,且聽老夫一句勸,趕緊逃出這林去!”
這老軍醫是個滑稽的,說完這一通,已被自己的想象吓得魂不附體,咬着兩隻拳頭,瑟然發抖,可憐巴巴地望向張燕。
張燕都被他那賤樣逗笑了,嘁了一聲,笑罵道:“你這老兒,倒是軍中一寶,教人好笑!可你實在啰唣,不僅欺騙了浮雲部頭領,還敢咒罵我家公子,此番回去,便将你送到刑堂去吃杖花!”
說着将哭嘤嘤的老頭兒推到另一名軍醫手邊。
張燕望了一眼精舍的方向,手指暗暗撫上腰間,想道:“十二時辰内,隻要魂魄未曾離體,此符便可以起死回生,救人性命。先師命我急來搭救公子,不想卻真教我趕上了。”
他松了口氣,轉念又想:“但先師一再囑咐,此物珍貴無匹,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妄自使用,以免暴殄了此符,反倒贻誤了真正的救命之機。此刻,連軍醫都已論定公子必死,應當算是‘萬不得已’了吧?”
想到這裏,他更無半分猶疑,獨自折返,走回了茅舍。誰知剛一推開門,卻見趙雲正擁着祁寒,伏在他上方,忘情地親吻着身下的人……
“啊……我什麽都沒瞧見,你繼續。”張燕臉上一窘,舉步便要退出檻去。
喂個藥,竟喂出這麽纏綿悱恻的意味來了。
他正要轉身離開,卻聽趙雲沉聲道:“你可是有事?”
張燕“啊”了一聲,點了點頭,臉色頗不自然,隻得走了進去。
卻見趙雲正在床畔收拾藥碗,臉上殊無異色,完全沒有被人瞧見那一幕的尴尬。他的神情平靜了許多,但雙眸泛紅,臉上還有淚水,興許适才是一邊哺吻着,一邊在哭……
“咳,我不是故意要打攪的……”張燕清了清嗓子,正要解釋,趙雲卻忽地擡起頭,目光瞥向了他撫在腰上的右手,眸光瞬動,道:“你有東西可以救他。”
适才,他的注意力全在祁寒身上,心中憂急如焚,根本不曾關注旁人。衆人走後,他與祁寒靜處一室,擁着昏迷不醒的愛人,将滿腔的悲傷盡數釋放了出來,那種焦躁暴戾的情緒,才漸漸安定了些。他本來打算,給祁寒喂完了藥,就設法帶他走,去尋救治之途,誰知張燕卻突然折返。趙雲理智回歸,隻輕輕瞥了他一眼,便覺出了異常。
張燕的神态太過輕松了。
眉目間一片清朗,眼底甚至還挂了一縷淡淡的戲谑,還比不上之前那個段老大,來得焦急關切。
趙雲心念一動,立即有了某種猜想。
又見張燕的手,不時往腰上撫摸,那種下意識的動作,很顯然,是在腰囊裏放了尤爲重要的東西,生恐丢失,才會時不時摸上一下。
聽着趙雲笃定的語氣,張燕撓了撓頭,咋舌道:“兄長,你能不能别這麽聰明?每次都給你猜中了。”
趙雲凄然一笑:“聰明?”他搖頭道,“不,我極愚笨。本末倒置,難辨真假。”
将阿寒害到了如此境地……
張燕支吾了一聲,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忙從腰間摸出那個盛了金符的黃色布囊。
“兄長莫要擔心,有先師一道金符在此。”
他說着,便将趙雲往門外推去,“先師說,此符能逆改命運,不能爲外人瞧見,隻留得施符者一人。剛才人多口雜,我便沒有拿出來。”
趙雲飛快地看了榻上的人一眼,卻不肯走,一把握住張燕的胳臂,眼神裏透着深深擔憂:“那施符對你可有什麽妨害?不如你告訴我法門,讓我來施展。”
張燕幹咳一聲,黑着臉道:“兄長,其實你不是擔心對我有什麽妨害,而是怕我施法不對,禍及公子吧?”
趙雲被他戳破,竟然直接承認,點頭道:“恩,你知道就好。”
張燕額角有些抽搐,一把掀開他的手,佯怒道:“你真當我是廢物呢!”
趙雲皺眉,很想說:恩,你确實有些莽撞,大多數時候,不如我精細。但一想,祁寒的命還攥在人家手裏呢。又生生将這句話咽了回去。
他劍眉深蹙,睃向祁寒,帶上了幾分求懇對張燕說:“……可否把法門教我?”
張燕大怒,吼道:“——你給我出去!先師與我符紙之時,可是在我拇指渦上施了法印的,教你,教你你就會了麽!還真個以爲比我強出了多少!”
趙雲隔空瞅了瞅他的拇指,眼神将信将疑。卻也隻能選擇相信他,因此先行退去。臨走之前,他磨磨蹭蹭,探在門口,深切地囑了他一聲:“飛燕,請你千萬小心。”
——呵呵,倒像是在關心我一樣!
張燕想破口大罵一句,然後拔了雙刀出去跟他幹一仗,但見祁寒危在旦夕,又隻得忍住,朝着門口翻了個大白眼兒。
趙雲知道忌諱,便不來窺看,張燕小心翼翼取出了金符,将之帖在祁寒額心,右手食指與拇指捏起,口中念念有詞,不多時,便将于吉的法印力量釋了出來。那金色的浮紋,晃晃悠悠,朝了祁寒額頭飛去,立時被吸入了金符之中。
漸漸地,祁寒的身體被一層稀薄的白光罩住,橢圓雞子般白光,如同水流淌動,自他額際,緩緩流經雙足,又繞着身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