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二合一


()第八十七章、借刀殺拟定妙計,憑何憶相會帳中

祁寒軒眉道:“我字如狗爬,贻笑大家。元龍的書法想必極佳,我來念,你來寫。”

陳登見呂布眼神兇惡瞪着自己,無奈,隻得在左案坐下提筆布紙。

便聽祁寒緩緩措辭道:“與暹、奉二将軍書。二将軍親拔大駕,而布手殺董卓,俱立功名,當垂竹帛。今袁術造逆,宜共誅讨,何與賊還來伐布爾?今者戮力破術,爲國除害,建功天下,此時不可失也;布雖無勇,不願恃軍自強,卻也有猛将虎士相佐,吞滅袁賊,虎步江淮,亦指日待也。此候二将軍佳音,共保功勳。”

意思是,你二人救駕有功,是國家的大功臣,我殺了國賊董卓,也是大功臣,如今袁術稱帝造反,你等南下平叛,正好與我合作,殺滅造逆的袁術。怎麽能跟反賊一起打我呢?如今天時地利人和,咱們兩相聯合,以讨逆之名打擊袁術,才是建功的好機會。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既又擡舉了韓暹、楊奉和呂布的身價功勞,又點出了合作的共同利益。何況,那兩人本就是起義軍出身,打呂布隻是奉矯诏之命,如今如果改打了袁術,理由反而更加充分——畢竟袁術擅稱僞帝,造逆謀反,他們打袁術,著功勳,乃是平叛賊逆,天經地義!就算事後朝廷不滿,也挑不出毛病追究,明面上還得供着他們表彰功績。

其二,此時袁軍對韓暹楊奉毫無戒心,正與他們合兵來打呂布。他們隻需突然倒戈,就能殺袁軍個措手不及,铩羽而回。比起铤而走險前來跟猛虎呂布硬碰硬來,前者的作戰成本實在太低。在不費力氣,與死傷慘重之間,哪個将領都會選前者。

再者,最後那兩句話,又點出了呂布的威猛與自信,強加震懾了一番,由不得韓暹、楊奉二人不起畏懼之心。

祁寒又将細節闡述,命韓暹楊奉在下邳動手,趁夜火燒袁術大将張勳橋蕤的營帳,先殺了統率的幾位将領,屆時群龍無首,趕兵入水,袁軍傷亡必定嚴重。呂布再沖殺過去,與韓暹楊奉會兵,水陸并進,打至鍾離,重挫袁術元氣,虜掠其錢糧财物,事後與二将均分。

他排布完畢,話音落下,陳宮陳登二人早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不願承認,祁寒的策略委實巧妙。且有九成的希望會大獲成功。若真能說服韓暹楊奉反水,這一場戰,将會是一次大翻盤。不僅能重創袁術,還将得到極大的利益。而呂布的将士大部留守郯城,渾不懼北方虎狼來襲。

陳宮皺眉不語,望向祁寒的眼神充滿了疑惑。他不明白,這個人爲什麽突然幫呂布弄出這麽好的一個策略,他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麽?

祁寒對二人的視線并不理會,執起水杯,悠然道:“兩位,祁寒此計,可還使得麽?”不待回答,垂眸嘬了一口熱水,又續道,“你們若還不放心,我這邊還有一層關系。眼下有個極爲可靠的朋友,與韓暹有舊,乃是生死至交。我隻需請他書信一封,韓暹無論如何也會答應與我們合作。”

陳登撂下紙筆,讪笑道:“公子,此計甚妙,元龍全然服了。眼下隻需派個嘴舌伶俐的使者送信過去,這一仗便勝了一半。”

祁寒眸光極亮,望着他,點頭:“對。此事勝算很大,卻不宜外傳。否則洩露了消息,讓袁軍有了準備之機,那計策再好,也都廢了。公台兄要留守城池,自然是去不得了。便隻能仰賴口才極佳的元龍兄了,你做使者,最爲合适。”

陳登臉色驟變,忙要推辭,卻聽呂布沉聲道:“元龍,祁寒有如此良策,絕不能被笨嘴愚舌的人毀了。你聰敏機變,這信便交你送去,我才放心。照祁寒所說,你定要策反暹、奉二将。你父親和家人會在郯城等你建功歸來。”

陳宮一聽這話,繃得筆直的身形登時塌了下去。

說起來,呂布這人并非全不開竅。他屬于那種時靈時不靈的,需要人随時提點。祁寒之前刻意說明陳宮可靠,卻不說陳登可靠,又偏偏要留下他在帳中聽計,還要他代爲書信、充當使者,呂布便是再糊塗,也恍然明白了。

原來祁寒不信任,不,是見疑陳登。此計隻有他們四人知曉,又交予陳登去辦,他便不能外傳,或給袁軍通風報信。使命不成,他罪責當誅,又有陳珪和家人在郯城爲質,這一來,陳登是決計不敢再居心叵測,生出二心了。

呂布最後一句話,不啻五雷轟頂,令陳登冷汗涔涔。而今他不僅不敢外洩此事,還得幫着保密,簡直太糟心了!

他确實從未真心歸附過呂布,接近他隻爲篡奪徐州。祁寒來到之前,他跟老父花了無數心思讨好這位有勇無謀的溫侯,本已深受信任榮寵一時,俨然超過了陳宮。誰知這祁寒一來,不僅使他們的努力付諸流水,一朝回到高祖前,還讓呂布對他心生疑忌,從今日起,他們陳氏父子,恐怕再難觸及呂氏政|治的中心了!

陳登恨得牙癢,卻不得不斂目垂首,假作欣然。隻是低眸的一瞬,寒光掠過祁寒臉上,愠怒中隐含了幾分怨毒。

見祁寒把握十足,安排完畢,呂布方才松了心神,緩緩落座。心中大石放下,臉色活泛了些,連發涼的手腳也跟着暖和起來。不知爲何,他覺得胸口發熱,手邊的人仿佛有一種使他無措卻又激奮的力量,一時不知是何感受。耳聽祁寒叮囑幾句,陳宮陳登相繼去了,他這才轉眸望向祁寒,咧嘴而笑。

這個人明明那麽年輕,卻有着一股渾然天成的自信與膽魄。

無論何時何地,他似乎都可以做到冷靜思索。

不管局勢有多緊迫,周遭的人有多不安焦慮,他都能靜心理出一條不同尋常的路來。他的謀劃計策,并非铤而走險,膽大妄爲,他緩緩說出那些的時候,臉上的淡定、笃定,仿佛在談論天氣一般自然。

那種透徹和冷靜,與生俱來的大局觀,使人心驚,敬畏,震撼。

呂布的眼神越來越灼熱。他一直有一種直覺,這個人擁有無可比拟的才幹。如今,終于得到了證實。談笑之間,他已手撚上策,助他破解危局。穩坐帳中,他似能指點厮殺,帷幄運籌,決勝算于千裏。他太神秘、莫測、高華了,直如神祗般不可攀。

祁寒見他望着自己不說話,便舉杯擡手,做了個呂布看不懂,類似慶賀的動作。爾後垂眸,搖頭輕吹,嘬飲了一口熱水。

彼時,他披着一件深青色絨袍,交領上方裹有黑貂裘毛,襯得臉頰白皙如玉,雙靥欺霜。眸中噙了一絲志得意滿的淺笑,渾身上下仿佛若有光芒,散發出無比的自信與風采。抻起的右臂虛懸,指間輕輕扣握住一隻淺口赭杯,仿佛在暖手。氤氲的熱氣化作白霧騰起,盤旋溫潤撲在他臉上,隔了長長的眼睫似結了一層露水,沉沉朦胧,看不真切他的眼睛……

咽下熱水之際,貂絨中的喉結輕輕一動。

呂布心頭劇震,如遭雷擊。

他如坐針氈般飛快跳了起來,沖出帳門而去。

祁寒疑惑地一喚,呂布并未回頭,隻擡手一擺,聲音傳來人已出了營帳:“我去點兵備戰。”

祁寒恍然失笑,暗道,這人果真天性好戰,這便按捺不住了。

搖了搖頭,想起有事未決,喝完熱水肚腹溫暖,這才起身往外取了汗血寶馬,向浮雲部營寨馳去。

***

到得營寨,見丈八、孔蓮等人正在練兵,二人瞥見祁寒,便笑臉相迎。對着小紅馬又是好一頓誇贊豔羨。

祁寒将馬缰交到部卒手中,左右看了一陣,問:“阿雲呢?我找他有事商議。”來時他遠遠眺見了趙雲的身影,誰知這會兒卻不在校場。

孔蓮還未答話,丈八已先笑了起來,臉上帶着幾分促狹:“祁寒兄弟你那般聰明,豈有猜想不到的?我那二弟自然是去看他的小娘子去了。”

祁寒心頭一震:“你說什麽?”

孔蓮臉色微變,連忙伸出手肘去搗丈八肋下,卻被大漢怒目而瞪,憨厚的面容上幾分茫然。

見祁寒目光震愕,丈八還待解釋再說,孔蓮卻一腳踩在他足背上,忙道:“不要聽他胡謅!浮雲大哥是去探望他哥哥了,那位甘楚姑娘隻不過順帶瞧一眼……大個子太笨,淨聽些風言風語,專愛胡說八道!”說着,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丈八一眼。

祁寒恍然而悟,這才明白他們說的什麽。心神稍松,擡起一拳杵在丈八寬厚結實的肩膀上,笑道:“丈八大哥,你什麽時候也跟人學會八卦了。”

軍中無聊,趙義帶了個雲英未嫁的姝麗,又與趙雲親近,自然會傳些有的沒的以助談資。丈八性直,聽風便是雨,當然沒有孔蓮有分辨力。

丈八眨巴着大眼,疑惑不解:“沒有啊,我沒學過八卦!祁寒兄弟你是先師的徒弟,是否會得?不如有空教我一教。”

祁寒聽了哈哈大笑,孔蓮雖不解其意,但見他笑得歡暢,也跟着陪笑,卻把丈八搞了個摸不着頭腦。

笑鬧一陣,兩人便帶着祁寒去看他的軍帳。

一進門,祁寒便是愣住了。

隻見帳中布設,簡樸整潔,與當初北新城的宿處别無二緻。兩張卧榻相對而望,西廂擺放着一個半人高的白帛染墨屏風,浴具浴架葛巾都掩在後頭,案幾上擺了筆墨,甚至還擱着分外眼熟的幾卷兵書,似是趙雲之物。

見他怔住,情緒波動,孔蓮眼底滑過一抹了然的光芒,卻是不動聲色,引他到榻前坐下,爲他診脈,道:“天氣越發寒冷,切記不能吞飲冷水。酒可以喝,最好燙熱再飲。這營帳你與浮雲頭領共用,他說了,自今夜便要留宿軍中,祁公子你則仍在刺史府住着,将來若有戰事變化,再來不遲。”

丈八在一旁點頭:“刺史府住着要比軍帳舒服。小蓮子說了,你身體受損,要住好的。”

祁寒皺眉:“可是軍帳不夠?”爲什麽又要跟趙雲住在一起……光是一想,就有點頭皮發麻。

孔蓮眨了眨眼,正色道:“你身體虛冷,需人照料,又絕不能誤飲冷水,或着涼受風。在一個營帳,浮雲大哥才好照顧你。”

丈八附和道:“對的,二弟心細,定會照顧人。”

祁寒:“……”

不禁擡手扶額,遮擋住皺起的眉頭和眼睛。鼻子裏輕輕呼出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麽。

默了一默,他擡眸問道:“阿雲去了多久,若沒那麽早回,我先洗個澡。”說着,畏寒似地搓揉手背。他來時見東邊的營帳外頭,火頭軍燒了好幾大鐵镬的熱水,白霧蒸騰,想來甚是暖和,打算清洗一番。

“他才剛過去,想必沒那麽快回。你先洗吧,莫要受涼了。”孔蓮臨走還不忘殷殷叮囑。

丈八拎了浴桶便往外走:“我去幫你打水。”

祁寒含笑道謝,送他二人出去。心中感恩他們的關懷,覺出了一絲溫暖。待二人走後,他才獨坐榻上,環顧帳中景物,一時心緒起伏,不知是何滋味。

丈八回來放下水桶離開,祁寒送至帳門處,回身正要系上帳繩,便聽外面傳來他無比熟悉罣念的聲音:“阿寒?”

下一秒,熟識已極的氣息攜風而來,不待祁寒反應,溫熱的雙掌已搭在他肩上。趙雲輕輕将人攬入營帳坐下,這才轉身将帳繩系牢,空間裏一時密不透風。

祁寒登時有些局促,忙道:“我找你有事相商。”

趙雲正俯身升了火盆,移到屏風後頭,将桶中的滾水倒入過齊蓋高的浴盆裏,這才回眸微笑:“且先洗沐,洗完再說。”

說着,走回自己榻上,背過身去,拿起書簡來看。祁寒隻好走到屏風後頭,褪下衣衫,鑽進木盆裏去。心中本還有些緊張不安的,被滾熱的水流一浸,登時筋骨松軟,通體舒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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