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似握蓍免除噩耗,如墜冰驚悉不祥
蒻姬一個柔弱美麗的眼神飄來,好似撞上了鐵闆,不僅徒勞無功,反惹得丈八軒然大怒。
他們在來路上就已經聽外圍部衆講道此女,此時見她造作可憐又媚眼如梭,丈八一下找到了宣洩的出口,冷笑一聲,殺意沸騰:“賊殺才!我竟忘了你這惡毒婦人,且與你那奸夫一道去!”
說着,提起鐵槊便要将蒻姬刺個腦袋開花。
趙雲忽地出槍,阻住了鐵槊去勢。
蒻姬一聲尖叫,口唇翕張正要大喊幾句,卻又被趙雲的動作驚住,脫口欲出的話堵在喉嚨裏,一雙妙目望着趙雲,秀臉绯紅,好似魂遊天外。
自賈鵬射出毒箭引發一系列狀況起,旁人或許并未看透,但這蒻姬卻是久經風月,曆人無數,早看出趙雲對祁寒用情甚深。她本是十分失望失落,卻沒想到趙雲此刻竟會突施援手,一時便讓她生出無限的遐思與妄想來。
蒻姬臉頰發燙,心腔也跟着發燙,暗想:“莫非他竟是個男女皆可的!他既願意救我,我且先受點委屈做個小的,将來讓他嘗到**蝕骨的滋味,以我之能耐,還怕不能籠絡住他身心?到時再用些手段神不知鬼不覺除了這祁公子,那便可……”
正垂頭想入非非,卻聽上方傳來趙雲冰冷徹骨的聲音。
“你與賈鵬沆瀣一氣,是他最親近之人,身上定有此箭的解藥吧。”
無波無瀾的一句話,甚至連疑問句都不是,好像不管她答什麽,對方都不會太在意。偏偏蒻姬聽在耳裏,卻莫名其妙打了個寒顫。
他的聲音太冷了。
冷得不帶一點溫度,一瞬間便打碎了她癡心妄想的幻夢。
蒻姬擡起頭來,臉上的紅霞還不及褪去,便對上了趙雲幽深晦暗的目光。
會死的,她暗想。
她如果敢說沒有,對方一定會轉過頭去,再也不看她一眼。但等待她的,将是那個鐵塔般的丈八大漢,以及他手中嗜血的鐵槊。
心中狠狠打了個突,蒻姬快速垂眸,掩住眸底滑過的一抹陰狠之色,道:“我有解藥!”适才趙雲若不救她,她要喊的,也正是這句。
趙雲一手抱着祁寒,紋絲不動,另一手平平攤出,語氣仍是淡淡的:“拿來。”
蒻姬還想最後掙紮一下,咬牙對上趙雲的眼睛,道:“解藥,我可以給你們,但你們要先答應不能殺我!”
趙雲聽了忽地笑了一下。
那種違和的笑容晃花了蒻姬的眼,同時也冰涼了她的心。
她其實挺聰明的一個人,幾乎是瞬間便明白了那笑容的含義。
他是說:你,沒有資格與我談條件。
是的,她沒有資格!不管她身上有沒有解藥,今日都難逃死罪。她以爲自己握着解藥,就可以提條件自救,殊不知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會介意從一個死人身上翻找攫取解藥!
趙雲很輕的一個笑容,對她來說,卻像炸雷一樣可怕。
這還是傳說中那個仁柔慈義的浮雲嗎?蒻姬膽戰心驚地想道,也許是他懷中的那個人影響了他,畢竟他現在的眼神非常可怕,而且一片赤紅。這種情緒的變化,是從祁寒中毒才發生的。
蒻姬飛快撕開腰帶,從布帛中摸出一紅一黑兩個小瓶高舉在手,聲音有點抖索:“……這兩瓶便是解藥!但用法隻有我知道,内服還是外敷,先後的順序,一個都錯不得,若想讓這位公子活命,就答應給我噬心腐骨丸的解藥,留我一條性命,我自願意爲奴爲婢,報答浮雲頭領……”
見她還敢提諸多要求,丈八愣了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便怒上眉梢破口大罵,卻聽趙雲沉聲道:“我應了。”
話落,他冷然睇了那蒻姬一眼,後者心頭一跳,隻好硬着頭皮站了起來。卻記着祁寒的警告,不敢走動,生怕血行加速,那毒|藥立時便要發作。
卻見趙雲等人殊無動靜,蒻姬急得面紅耳赤:“……怎還不幫我解毒?”
“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麽噬心腐骨丸。”趙雲唇角一抹苦笑,望着手中的人,想起了他的促狹精怪。
蒻姬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爲精彩,青白交替不斷。
她心中更加惱恨祁寒,卻不敢當場表現出絲毫怨憎,隻将藥瓶遞給孔蓮,道:“紅色的外敷,黑色的内服。各以五铢之量,每隔一刻鍾施用,如此連續三次,便可解毒。”
孔蓮接過來,打開兩個瓶塞驗看,先嗅了嗅藥粉的氣味,又拿起變黑的銀針細嗅了一陣,便面露喜色,朝趙雲點了點頭。趙雲眉心一松,冰冷陰沉的眼神這才柔和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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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寒在颠簸中醒來,腦袋混沌郁痛,周身上下都淬出了痛覺,好似被人拆卸組裝過,連血脈裏都透出一種奇異的寒冷陣痛。但有一種熟悉至極的氣息包裹着他,令他心神安定。
甫睜開眼,便對上趙雲阖目養神的側臉。雕刻似的輪廓線條清晰可辨,絕倫的英挺俊朗。
下一秒,對方像是心有靈犀一般,立刻張開眼睛望了過來,深邃的眸子裏閃過一抹驚喜的光。
“醒了?”趙雲有力的臂膀包住他,似是爲了穩固他的身形,但祁寒仍覺得颠簸起伏,五髒六腑都搖得很不舒服,他掃了一眼身處的環境,發現果然在一輛馬車裏,外頭傳來車轱吱吱的聲音。
他很不喜歡狹窄而幽閉的地方,無奈他此刻的身體好像出了問題,确實動彈不得。其實這輛車已經不算小了,除了他和趙雲,以及對面那個清瘦的漢子。
祁寒“嗯”了一聲,覺得喉嚨裏幹澀得厲害,開嗓便是嘶啞的聲音:“我這是……”他腦中閃過一幕,立刻想起了。于是擡手想去摸面頰,卻發現手臂麻軟着不聽使喚,隻有指尖稍微随着意識動了一下。他立刻便皺起眉來。
怪不得趙雲要半抱着他了,現在完全是脫力狀态。要是放任他躺在車裏,一定會來回滾動,磕來碰去。
“你中毒了。”
“我中了什麽毒。”
兩人齊齊說道,爾後又雙雙愣住,望着對方的眼睛,嗤然一笑。
坐在對面的孔蓮唇角一抽,飛快别過臉漫無目的地亂瞥,耳根子有點泛紅。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後悔跟董奉學了醫術,要不然,浮雲也不至于抓他上車,看到這麽尴尬古怪的場景。
那兩人卻渾然不知,他們現在的姿勢有多暧昧。車中光線昏暗,玉質金相的少年伏在俊朗英武的男人懷裏,被後者牢牢圈在臂彎,仿似一對親密擁抱的戀人。明明是兩個男人,卻讓人有一種甜蜜溫馨的錯覺。
孔蓮早就看得喉頭發緊,全身不自在了,此刻祁寒醒過來後,兩人又異口同聲含笑而望,仿佛有無聲息的溫情脈脈流動,更搞得他如坐針氈。
“氈墊上有刺?”察覺孔蓮跟個蚯蚓一樣扭動不停,趙雲擡頭睨了他一眼,又俯頭對祁寒介紹,“他是本部軍醫,董君異的徒弟,但醫術平平。”不知是否因爲祁寒此番有驚無險之故,他的心情很不錯,竟眼角含笑,調侃起了别人。
祁寒禮貌性地扭頭看去,卻見孔蓮臉上漲得通紅,不由心中訝異。正欲說話,孔蓮已經單膝跪地,右手扶上左胸,飛快道:“屬下孔蓮,見過祁公子!聽說張飛燕認你爲主了,今後若有差池,屬下在所不辭!公子放心,你所中的箭毒已經解了!”
祁寒被他局促不安的樣子逗笑了,見這小夥子也不過雙十年紀,身量很高,長得眉清目秀,心中先有了三分好感,便道:“賈鵬臨死一擊,肯定不是一般的毒物。是你治好了我?那可要多謝了。”
孔蓮汗顔:“不是,是那個蒻姬給的解藥……”
祁寒蹙眉,心中隐隐不安。卻見趙雲拿過水袋:“喝點水再說。”
祁寒正渴得厲害,借着他手就喝了下去,清涼的水流緩緩淌過喉嚨,竟如刀刮一般難受,旋即帶起一陣冰冷的顫栗。他腹中倏然絞痛,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刹那間,臉色如同昙花頹敗,快速黯淡蒼白下去,緊跟着雙齒磕架,全身簌簌發抖。
趙雲急忙看向孔蓮,眼中惶意一閃而過:“這怎麽回事?”
孔蓮更是吓了一跳,他之前明明摸清脈象,那箭毒已經解了!當下不敢多說,趕緊撥開祁寒袖口一探脈搏,孰料這一摸,卻是倒抽一口涼氣。喃喃自語起來:“怎麽會這樣?奇怪,毒明明已經解了啊……”
見他神色有異,趙雲皺眉一探,這才發現祁寒的手腕涼如寒冰,不僅如此,他整個人都像凍僵了,往外釋放着陣陣冷意。趙雲心中震驚非常,問道:“可是那解藥有誤?”
孔蓮急忙搖頭:“不!那是真的解藥,我可以斷言。但……”他把着脈,忽然嗫嚅不敢言語,被趙雲如電的目光一望,隻得咬牙說了出來,“浮雲大哥,經此一毒,祁公子的身體遭受了極大的損害,三焦心脈間寒氣盤桓,将來必定體弱多病。不能喝涼水,否則牽動肺腑,便是如今這副樣子,更受不得凍,不然風寒誘發寒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