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有情皆孽癡人醉,天南地北雙龍行

*

趙雲焦急地破廟中踱步,隻覺得懷中那冊輕薄的書,好似鉛塊一般沉重。

雨水從破陋的屋梁墜下,打在他纓盔白袍之上,吧嗒有聲,他卻是渾然未覺。右手一下一下重重捶在左掌心裏。眉心糾結起一道豎痕,不覺疼痛,連太陽穴都跟着突突亂跳。

有生以來,他未曾有過如此焦躁不安,羞恸交集的時候。

踱步之時,他又總是快速蹲下身去,望着祁寒,或而一動不動。

伸出手去,捉起祁寒頰畔的發絲抿好,卻再也做不到如從前一般心靜如水。

竟是連手指都有些顫抖起來。

少年的面色依舊蒼白,雙唇卻因爲金符入體的緣故,紅得有些妖豔。端莊沉靜的美好,與冶艷奪魄的視覺反差,使他生出一種絕倫的魅惑,令人呼吸欲窒。

這個人,即便是酣睡着,閉阖着雙眸,依舊有使人沉淪的魔力。

趙雲心頭一跳,急急将目光從他臉上移開,仿佛做賊一般。但目光躲閃之際,又不小心看到了少年腰腹間那一道淺粉色的新傷。玄妙的金符,将它奇迹般愈合起來,在光潔白滑的肚腹上,留下了一朵怪異綻開的巨大桃花,無聲息靜谧着顔色與芬芳。

像是被那傷痕魇住了,趙雲心中一愀,竟自伸出手去,撫上了它,眼中閃過一抹疼惜。

他仿佛看到少年在月光下機智遊鬥,潇灑又驕傲的模樣。

這道傷,本來不該存在的……它之所以會烙刻在少年身上,險險奪走他的性命,是因爲張燕施計令自己現身,分散了祁寒的心神。

可他爲什麽會分神?

趙雲猶記得祁寒誤認他人時,那一聲滿是激動和依賴的“子龍”。猶記得他望向自己,怔怔呆呆喚的那一聲“阿雲”。

他的愣怔失神,其實是很反常的。好像每次隻有面對自己,面對牽涉自己的事情時,他才會突然由那個機巧聰慧的妙人,變成輕度癡怔的呆子。這也正是張燕能一擊得手,偷襲成功的原因。

想到這裏,趙雲心中升起了一種莫名的悸動和溫柔:“如此種種,是否也說明,在祁寒心裏,自己與他人是全然不同的?”

不知不覺,胸口已湧動陣陣暖意。趙雲想得入神,忘記了收回的指尖,一直在祁寒腰上逡巡着。待他終于回過神來,手底下那暖熱如舊的體溫,滑膩柔軟的肌膚,瞬間便灼到了他的手指。趙雲面上一熱,正欲将自己失禮的手撤回,卻猛然想起了于吉的話。這一下,才真是心頭一蕩,一顆心似擂鼓般狂亂跳動起來。

白甲之下,他寬厚的胸膛急劇起伏,盡管自責與矛盾壓抑着内心,卻驟然又升起一種莫名而強烈的渴望。

指尖在那人腰腹上輕輕遊弋來回……似乎想要再多得到點什麽。

向來自制平穩的呼吸,跟随着手指的觸覺慌亂了,一顆心漸漸躁促。趙雲望着少年精緻絕倫的面容,仿佛看到他朝自己粲然微笑的模樣,一瞬間,電流經過,隻覺得渾身泛熱,胸口滾燙,血湧加速。

電光火石之間,趙雲腦中靈光一閃而過。

他忽然覺得,自己和祁寒似乎被于吉坑了。

**

一間樸陋的民舍,草廬結蓬,漏檐蓑窗,隻能勉強遮住風雨。

不知不覺已自黃昏了。

房中幽幽暗暗的,有人點燃一盞小燈。

燈油很淺,光火如豆。小小的一層油積在破陶盞裏,燈芯灰黑搖曳不定。

趙雲取下支椽的小木,茅草結成的窗軒便耷落下來,蔽住風雨的同時,也遮住了外頭光線。室内變得更加昏暗,連床上的少年都也看不真切了。

尋得這戶偏僻清貧的農家借宿,祁寒中途曾醒過一次,見自己正倚靠在趙雲懷中,便笑得十分安心璨然。正要睡去的時候,趙雲卻阻止了他,攬着他半起半就,喂下一些糙菽薄粥。肚裏有了食物,祁寒身體初複更加困倦,很快又睡了過去。

隻是這一睡,卻是異常地不安穩。

趙雲早早向農家讨要了油燈,又付給他一些五铢錢币,吩咐不得相擾。這戶農家隻一個半百鳏漢獨居,見趙雲人高馬大,銀槍锃亮,哪敢說半個不字。便是不給他錢,也得自己乖乖縮到柴庖,把卧榻讓出來的。

祁寒這一睡,直如煎熬油鍋的一尾魚,一直輕呻不斷,掙動不休。趙雲知他有異,也不多言,隻盛了熱水,揉起布巾,靜靜幫他擦拭額頭汗水。面上始終強自沉穩着,心裏卻越來越不安起來。

十二個時辰……

眼下已是黃昏了。若真的十二個時辰不解,便會有爆體亡身之虞?于吉的話語仿佛一道魔咒,翻攪趙雲心緒,亂如麻團。

祁寒的臉色越來越紅,盡管在沉睡着,眉頭卻依舊皺了起來。似乎十分不适。急促的呼吸聲,喉中輕聲的呻|吟嗚咽,以及不停扯動衣襟,四肢摩擦床闆掙動不安的聲音,在狹窄昏暗靜室裏顯得格外惑人。趙雲一次次幫他将扯開的衣襟合上,指尖觸及他敞開的胸口,灼熱生燙。

“阿寒。”趙雲俯身下去,低低喚了他一聲,試圖将他叫醒。但後者卻充耳不聞,毫無回應。隻深陷在迷夢與混沌之中,伸出那白皙修長的手指,不耐地探向自己領口,狠狠将素衣扯開。

被蓋早被他踢踏開了,祁寒半曲着一條腿,扭動着身形。

趙雲早将他袍子系得極好,可他拉扯的力道卻很大,那領口又被拽開兩寸,隻因爲腰上系帶的緣故,堪堪停在那裏,半散半落。趙雲盯着他敞開的領口,他的脖頸瑩白如玉,若隐若現的鎖骨好似兩片美玦,氣息暖熱,散發出無法抗拒的邀請……他眼神一變,目光竟也漸漸灼熱起來。

背後鋪陳的青絲散亂,汗濕的發絲垂墜下來,碎縷幽繞,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和動作,在裎露在外的微紅肌膚上晃來動去。

它們又好似不是在祁寒身上搖動着,更像是三月裏的春柳細枝,搔掃在了趙雲的心尖上。晃晃悠悠,令他全身如中雷擊,酥麻泛熱。

這一整天,他都不敢直視這個人。孰料,就這麽一愣神的功夫,目光就被他給黏住鎖住了,無法移開。

趙雲的眸光變得莫名幽深。

他終于俯下身去,開始仔細凝視着懷邊溫潤俊秀的人兒。

微繭的手指,輕輕拂過他光滑的腮廓。上頭有些薄汗,很熱。

其實,他常常這樣一動不動的正兒八經的目不斜視的望着祁寒沉睡的樣子。

卻從未見過他露出這種情動意動的模樣,更從未逾距半分,想過要伸手去摸他的臉。

祁寒因他的觸碰,嘤咛了一聲,緊閉着眼,把眉頭皺得更緊。蓦地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臂。

趙雲的呼吸登時頓住。

但它很快便恢複了,且變得又急又快。

這個人,他無法抗拒。

這個人,是他願意一生陪伴的朋友。

這個人,是他摯心想要保護,甚至永遠不想離開的人。

他無法抗拒,卻選擇抗拒。

他是朋友,又絕不隻是朋友。

他永遠不想離開這個人,卻似乎有着不得不離開的理由。

……

如今,他必須對這個人做一件,也許永遠無法獲得原諒的事。不管是祁寒,還是他自己。從此以後,他們便不再是朋友,從此後,他不再是那人口中的兄弟。

趙雲的手微微顫抖着,從祁寒瘦削的面容,滑向他火熱的脖頸,拂過他起伏的胸口,慢慢越過衣襟,遞向那條繡着青色紋蓠的白色腰帶。

是了,祁寒最愛穿素白色的衣衫。

淡淡袅袅的,如霜月,如露白,公子無瑕,雅閑自然。

趙雲卻突然解不開這條自己結縧的腰帶了。

他顫着手,僅僅憑着直覺,想要去做些什麽。遇到祁寒之前,他根本連做這種事的念頭都沒有。又如何知曉該怎麽做?

腰帶的結子系得太緊了,他自己系的。更何況,祁寒一直在搗亂,不停蹭動,不停拿手亂摸亂抓着,輕開薄唇喘息,吐出綿熱的氣,盡數噴在趙雲臉上。

趙雲的額頭都是汗水。竟似比祁寒流得還多了。也不知道是因爲熱,還是因爲緊張,或是什麽别的原因。

他一咬牙,終于解開了那條礙事的博帶。

白衣之下包裹的,是一副纖細挺拔的軀體,秀氣卻不羸弱。如今窄腰緩送,輾轉在榻上,時而揚起,時而緩落,似是迫不及待邀約着什麽人,又似楊柳青松一般,欲拒還迎。

事到如今,趙雲的視線隻在他腰間來回,卻不敢看向長褲以下的地方。

已經足夠暧昧了……已經不敢再動彈哪怕一點點念頭,連熾熱的眼神,也隻敢糾結在腰間的傷處上,分毫不敢移動。

趙雲也熱了起來,他覺得自己年輕的身體裏,像是有一團火在燒。那火中,有許多的難過,許多的無奈,既不忍,又熱情;既痛苦,又無力抵抗。

他終像是做了什麽決定,伸手緩緩解開了自己的衣襟。

一處積雨“嘩”的一聲,從蓬頂墜落,打落在趙雲□□的肩膊上,濺起的水花淋在了祁寒潔白的臉頰上,落下一片茅草污濁的痕迹。像是最純白的一張紙,被一抹拙劣的灰褐墨汁給浸染了,破壞了美感,毀掉了紙張。

趙雲被這情景驚住,瞳孔微縮,像是悚然驚醒一般。

緊接着,他像是一頭受驚的虎豹,騰地一下跳将起來,接連後退了三四步,猛然箭步沖到窗前,飛快而又堅決地推開了那扇厚實的茅草窗遮。

清冷的空氣瞬間湧入,趙雲狠狠呼吸了一口。他扭身回轉床前,握起那桶給祁寒降溫的已經變涼的水,朝着自己頭頂沖瀉下去。一瞬間,身上的燥熱消了,他的心底跟着蹿升起一陣莫名的涼意。

原來,他做不到。

要用這種方式去辱渎了祁寒,他做不到。要用這種方式,去永遠失去這個人,他做不到!

……

趙雲冒着小雨從井裏提了冰冷的水回來,并不燒熱,直接擰在祁寒面上。

又往他手腳心内關、十宣、勞宮、湧泉等穴重重按壓下去。

趙雲其實并不清楚人體氣穴,隻是這幾個地方卻是從醫匮上看到過的,急救之時常被醫者所用的法門,以尖銳痛覺刺激急症危殆的病人。他此時主意已定,一心便要将祁寒喚醒。

如此忙碌一番,功夫不負,當他按到掌上合谷穴時,祁寒虎口一抖,一聲輕咛,緩緩睜開了眼皮。

熱,燥熱。

空虛、淤滞、悶塞,種種感覺刺激感官,祁寒緊皺眉頭。

“……阿雲?”低啞的嗓音沉喑。祁寒覺得身上的感覺非常古怪,他适時抓住了趙雲正欲離開的手掌,眼中盛滿疑問。

趙雲道:“于吉用異符救了你,但……”

他語聲微微一頓,似是有些猶豫,但還是簡單扼要地将“魚龍化”的弊端以原話轉述了一遍。爾後,趁着祁寒還算清醒,又從懷中摸出那本《太平要術》的精要,遞給了他。

“阿寒,于吉說此符無解,你可能想到法子?”

其實,趙雲之所以決定将他喚醒,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祁寒處事機巧出人意表。他總覺得,也許将祁寒喚醒了,兩人一起想辦法,會比自己貿貿然将他拆吃入腹好得多。不論如何,他都不想對昏睡中的祁寒做出什麽違背良心的事情,更别說這種事,将引得二人最終分道揚镳,一生怨怼了。

祁寒睜大了瞳孔,滿臉震驚,好似聽到天方怪談。

“……這于吉,死老頭,這也太過惡劣了!”祁寒忿然道。一雙秀颀的眉便倒豎起來,水瞳中溢滿怒火。

趙雲低了低頭,心頭黯然:“他果然是讨厭男子的,覺得這種事極爲惡劣!”

祁寒可不知道趙雲在想什麽,隻覺得渾身燥熱,下方也甚有不妥,甚至有那種随意尋個女人發洩一通的*。可他前世今生都還是個雛兒,沒想到竟被這于吉一道符水,要鬧得□□不保,不由深覺憋屈狂躁。當即冷哼一聲,道:“别讓我再遇碰到那老頭兒,否則鐵定灌他幾大包烈性春|藥,再尋幾個精壯漢子給他!”

趙雲:“……”

祁寒怒沖沖地撇嘴,歪頭開始幻想于吉一個幹癟老頭子,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壯漢圍住,然後這樣那樣,七手八腳,胡天胡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由大樂,恨不能捶腿狂笑,以宣洩怒氣。孰料隻這一幻想,身體那股熱流,愈發肆意亂竄起來。

祁寒将身上白袍扯下,像條脫水的魚兒一般,皺眉趴在床沿上大口喘氣。

趙雲聽了他的話,面頰微燙擡手摸了摸自己鼻頭,表情頗不自然地起身,端了一碗水來,給他喝下。

房中燈暗,祁寒沒注意到趙雲面紅耳赤的局促,一直絮絮叨叨地罵着于吉,還美其名曰:自己罵他,可以分散注意力。

于是,他便從于吉祖籍琅琊郡罵起,又罵到他徒兒宮崇,連坐他的著述太平青領道,全無一能夠幸免。罵他在吳郡立精舍是要宣傳邪|教,罵他講讀道書是爲蠱惑民心,罵他燒香拜土更屬封|建|迷|信、實實害人不淺,罵到最後,連于吉燒符水救人之事,在祁寒口中也成了居心叵測,圖謀不軌。

趙雲又摸了摸鼻子,默然聽着,心中暗暗好笑:“其實他罵的這些,倒也泰半沒錯。”

但更多卻是訝異,祁寒似乎對于吉先師之事知之甚詳,他并非太平教中人,卻能知道這麽多内情,委實令人吃驚。尤其是,祁寒所說的事情,很多連他都未曾聽過,也不知是胡亂攀扯,還是确有其事。

祁寒罵完于吉,身上烘熱之感猶烈,想起自己随時可能爆體而亡,或是最終被男人壓了菊花不保,怒火中燒之下,竟又掉轉話鋒,潑天毀地亂罵起來。

這一回,他從盤古開天辟地打破鴻蒙混沌罵起,直罵到女蝸造人伏羲畫卦,三教先天,三清大羅,東海觀世音慈航大士,玉帝閻羅燃燈菩提,但凡跟道教相關的,他都一味罵上。不論老子南華,太玄子雲,隻要是道教的大先賢大祖師,無一不被他罵得狗血淋頭,一錢不值。

祁寒罵人卻與潑婦罵街截然不同,絕非一味謾罵,有失水準。他胸中才學極高,博聞強識,引經據典,翻動唇舌之間,竟是詞藻如玉,銳妙如鋒。針砭之際,又往往能切中要害,對各家缺點發表出許多真知灼見。

趙雲且聽且笑,聽到最後竟被他話語吸引,聽得津津有味,甚覺有趣。一時之間,竟跟祁寒一樣,真的轉移了注意,忘記了對方身上的燥熱與不妥。

祁寒每罵一陣,趙雲便笑吟吟端碗涼水來與他飲下,因此倒無口幹舌燥之慮。

祁寒便從天到地,一直罵将下去,最後輪到太平道張角兄弟身上,剛說了一句“單說這天公将軍就最不是東西”忽而心念一動,閉嘴朝趙雲望去。暗道:“不好了,我竟然罵到阿雲的前任boss身上,他該不會生我氣罷?”

卻見趙雲眉目舒展,正微笑地望着自己。眼中柔光溫和,有一種說不出的寵溺意味。

那平安喜樂的情緒,幾乎一瞬間便觸動了祁寒的心緒。望着趙雲疏朗含笑的眉眼,祁寒心中一動,逸過一抹無端悸動,卻瞬間沖散,尋之不見。

“罵累了麽?先歇歇罷。”趙雲笑了起來,扶他躺平。至此,之前亘在他心間的難堪與尴尬,竟奇迹般消散了。

不管多麽大的難題,隻要祁寒能跟他共同面對,趙雲心中就有了安穩着落。與其說平日裏祁寒依賴于他,倒不如說,今這整整一天,都是他在心裏惦念着祁寒的可靠。此刻雖已近亥時了,離于吉所謂的十二時辰,剩下已不足四個,但趙雲居然沒再如之前慌亂。

祁寒心緒稍平,身上仍是沸反盈天,火氣不降。注意力稍一回來,立刻感覺到了難受。他也罵得累了,呼吸卻仍渾濁炙熱,眼珠一動瞥到床邊破舊泛黃的薄冊,想也未想,便拿起來看。

趙雲把油燈遞過,湊近照着。

祁寒擡手抹了汗珠,上身赤條條屈在床前,借着昏暗的火光,艱難地翻閱。但他看書的速度很快,一概覽其要扼,近乎一目十行。

“匠造篇”“藏易篇”“本草篇”“符箓篇”“禦奔篇”“青領書”……除了匠造、周易那兩篇尚有許多細解可取之處,其餘篇目基本隻有個名錄簡介,少的甚至連内容都沒有。祁寒越看越覺眼花缭亂,心浮氣躁。

靠,這老頭哪裏是把什麽太平要術的精要傳給了他?分明隻是傳了一本目錄給他!不管了,下次見到那老頭兒,一定要給他吃合歡散,幫他找男人!

祁寒惱惱翻頁忿忿地想,目光卻驟然停在“符箓篇”上,莫名一滞。

“怎麽了?”趙雲眸光一動。

祁寒愣住看了幾眼,确定自己沒有看錯,突然将那書冊整個丢到一邊,捧腹狂笑起來——

“阿雲,你可知,那于吉老頭兒乃是騙你的!”

趙雲一臉迷糊,尚未反應過來,祁寒已經将剛才看的幾句話背誦了出來:“魚龍化,又名陰陽合,聚天地之靈氛精氣,補足人身*之不足。死生白骨,調和二氣,接益損傷……傷愈而陰氣陽氣過盛者無慮,沸熱血行一周天,散熱發汗,欲氣盈盈,十二時辰當自解也……”

祁寒語聲一停,直笑得淚光點點。覺得身上那些熱汗也舒服起來,體内的炙欲雖然強烈,卻并非不能以意志壓制。他向來最擅此道,如今心魔一解,便不覺得有多難熬了。

卻越發覺得于吉這老頭兒可惡起來,竟然胡說八道,哄騙趙雲。搞得他也跟着神經過敏,以爲自己不是要熱得爆體而亡,就是要變成兔爺兒屈居人下了。

十二時辰當自解也……

趙雲聽了也全然傻眼。想起自己差點對祁寒做出那等錯事,隻覺臉皮臊熱,頭頂發麻,背上冷汗涔漓。他也鬧不懂于吉此舉到底何意?如此坑蒙騙耍他們,對他有何好處?

祁寒心情一松,整個人都精神起來。摸着自己腹上的疤痕研究了一陣,得出那妖道的怪符果然神奇的結論。二人閑聊幾句,他見趙雲眼下兩抹淡淡的黢青,知他晝夜未歇,淋着雨水奔波勞累,必自有些疲憊,便即強拉着趙雲躺下。

兩人已經很久沒睡在一張床上,加上又經過那些旖旎畫面,趙雲哪裏還能輕易睡着?倒是祁寒,雖渾身燥熱窒悶,卻能堪堪忍住不動。很快便舒展了眉目,唇畔挂笑,就那麽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農家的土床寬闊,足夠二人同眠。雖然不怎麽幹淨,但白日裏趙雲已自掃沐過了,勉強也能将就。

趙雲側身,望着祁寒安恬靜好的睡顔,一時竟有些恍惚。若非他額頭汗珠不斷蹿出,他真要以爲今朝這些遭遇,隻是一場光怪離奇的幻夢罷了。

……

次日清晨,祁寒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跟趙雲側身并卧,身體貼得極近。

周身暖溶溶的,似也沒什麽汗意,也覺不出秋日的冷肅。

趙雲的手耷拉在他身上,用一種近乎環抱的姿勢攬着他,莫名有些怪異,似乎還在睡着。

他自是不知昨晚趙雲半夜未眠,一直拿布帕替他擦拭熱汗。直至夤夜将盡,他體内燥結之氣漸漸消融散去,整個安穩下來,趙雲才全然放心,躺下入睡。

祁寒迷迷糊糊輕“唔”一聲,覺得壓在身上的手臂很是沉重,不太舒服,便輕輕挪動着從趙雲懷中脫出一隻手來,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他側眸回看一眼,卻發現趙雲仍阖着眼皮,鼻息悠長,竟然還在酣眠,便硬生生把喉中那聲“阿雲”咽了回去。

平日裏趙雲警覺異常,但有風吹草動早該醒了,今日卻睡得如此沉穩,想必甚是疲累。祁寒這樣想着,又怕吵醒了他,便不敢動作,隻任由他的手臂壓着自己。

就在這時,他忽然發覺身後有些不對。

咦,怎麽會有個硬物硌着自己?

祁寒心中疑惑,納罕地瞥了一眼床頭。見趙雲的細甲銀铠,佩劍腰帶都好端端擺放在那裏,映着窗外透進來的青白色天光,泛着柔和淺淡的微芒。

他訝異地斜眸,見趙雲身上隻穿着一層薄薄的素衣中褲,完全不像能貼身藏納武器的樣子。祁寒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摸向自己背後,抵在腰臀之間那個硬硬的東西。

這時代的中褲大都單薄,以至于他這一摸,直接将趙雲身體的觸感全數融入了掌心。

那壓根不是什麽武器!

硬得火熱,在他握上的那一瞬間,還在他掌心微微跳動了一下!

祁寒飛快地縮回手去,嘴角忍不住一抽。與此同時,心跳忽快,耳根竟是莫名蹿起一抹輕紅,心生幾分羞赧之意。

他穩了穩心神,又不禁暗暗好笑,否定了自己剛才的想法——什麽叫不是武器,生得這般厲害,分明就是好槍一副!

“趙子龍槍出如龍,晨練不辍。果真年輕氣盛,精力健旺,乃是大好男兒啊!”祁寒腹诽,忍不住暗自吐舌。他前世訓練辛勤,每日勞累體乏,睡眠都還嫌少,極少會有這方面的欲求。即便昨日那種情況,他一旦清醒之後,便能輕松克制自己。與趙雲相處日久,卻沒發現他也會這樣,這跟其他正常男人沒什麽分别,倒讓他有些怔驚。

剛才也正因爲他根本沒想到那兒去,才不小心鬧了個烏龍。

祁寒忽然意識到,原來趙雲并不是他心中那個永在高高神壇之上,不落凡俗的武神,更是個有血有肉的普通男人——

想到這兒,他才饒有興味地回過眼去,頭一次不錯分毫地,細細打量起趙雲來。

他的纓盔與铠甲放在床頭一處,長袍披風也都解了,整整齊齊疊放在下面。身上隻穿着薄薄的裏衣中褲,白色的領裾橫斜在脖頸下方,襯出他淺麥色的臉頰輪廓,異常英武俊逸。

一雙眉峰極有神韻,筆直而修長,斜起如飛入鬓,似劍又如鋒。卻有一種溫潤安和在裏面,好似他這個人一樣,從來都不怎麽嚣張狂妄,但一旦他動起怒來,便是危險至極,無人敢撄其鋒。

他的眼,此刻是阖着的。祁寒想象着那雙漆黑明澈,往往泛着溫柔光澤的眼睛,不由自主,便伸出手去輕輕撫上了他的眼皮。爾後,又蜻蜓點水一般,掠過那道挺直的鼻梁,薄厚适好其分的嘴唇。好似在審視一件藝術品,祁寒的指尖沿着他的臉廓撫摸了一遍,直到将那刀劈斧鑿般俊毅的容貌全副看入了眼中。

若說他是個普通的、有血有肉的男人吧,可這人偏又長了這麽一張完美如同雕塑的臉……

祁寒心中啧啧贊歎,手指卻沒停下。沿着他脖頸繼續下滑,摸上那副寬厚的胸肌和肩臂。這人緊繃輕偾的肌肉,竟是出乎意料的厚實有力,仿佛隐藏着獵豹一般雄渾粗犷的能量。平日裏看他似儒将一般修長筆直的身姿,偶爾竟還覺得清癯,沒想到衣袍之下,竟藏着這麽有料的身材,怪不得他膂力強大,能開弓裂石,舉重若輕。

白色的中褲緊貼在腰腿之上,瘦窄精壯的腰肌,将他身上的線條撐得起伏有緻。祁寒沒那麽猥瑣,不會去關注人家下面突起的武器,隻是驚歎着趙雲緊窄的腰身,竟能蘊藏那麽奇偉磅礴的力量,平日裏見他在馬背上那般折騰,前折後仰,策控如龍。一直知道他腰力過人,卻不想,細甲之下,竟是這副樣子的。

祁寒默默贊歎造物神奇,手指又扶了上去,在那勁窄的腰線上輕輕捏了捏。

身下的人突然震顫了一下。

始作俑者訝然擡頭,正對上趙雲黑漆漆仍有幾分血絲的眸子。那裏頭光華隐隐,哪裏像是剛剛睡醒的樣子?

祁寒不及思索,下一秒,他的手腕已被趙雲準确無誤地拿捏在了掌心裏。

“阿……寒……”慵懶的聲線格外低啞,透着一種莫名的意味,趙雲的目光火熱熱的落在他臉上,看得祁寒面皮生燙,好似被當場捉包的小賊,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趙雲忽然一改常态,欺身一轉,将他牢牢壓在下面。俯身下去,在他耳旁輕輕地吐着氣:“……你剛才,在做什麽?”

祁寒目光一滞,耳朵裏灌進暖熱暧昧的氣流,一顆心竟然砰砰狂跳起來。他從前就不喜歡與人親密接觸,很自然地将自己的反應理解爲了不、适、應!當即回過神來,臊臊地擡起右手,一拳砸在趙雲肩上,佯怒道:“别鬧了!快些下去,你那杆槍硌到老子了。”

這回輪到趙雲羞臊了。

當他反應過來自己身體的異樣,和對祁寒親密的舉動時,幾乎是逃離一般松開了手,爾後飛身下床,閃電般将衣袍穿好,一個箭步沖出了門去。

這種時候,恐怕隻有打一口清晨寒露下,冰涼入骨的井水喝下去,才能降燥去火了!

“啧啧,阿雲哪阿雲。”祁寒朝着趙雲兔子般逃跑的背影搖了搖頭,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哼嗤了一聲。沒想到一身是膽的趙雲,也有落荒而逃的一天。便是急撤軍,也不見他如此惶亂,可此時着實窘迫羞慚。

祁寒不停感歎:原來,他敬若神明的趙雲,也是個正常而普通的男人!

他卻沒有再去理會自己心中那種怪異如羽毛搔撓的感覺,打個呵欠,磨磨蹭蹭起身穿上衣袍。

趙雲果然還是心細,床頭上擺了身幹淨的衣衫,雖都是趙雲行囊中的替換衣物,但祁寒也将就穿得。不過稍微寬大了一些,襯得他更形清瘦而已。

這廂趙雲真的去提了井水來喝。咕噜噜灌下許多,才稍微清醒了一點。

他雙手舉拳扶住額頭,思及剛才自己迷亂般的舉動,心跳仍未平歇。

其實祁寒伸手摸上他的那一瞬間,他就醒了。爾後,那人竟鬼使神差地撫摸他的面頰,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一直摸到胸口腰際。趙雲初初醒來,面對自己一心所念之人,昨日又經過那番強烈的刺激,見識過祁寒妩媚惑人的模樣,哪裏還經得起這樣撩撥?差點便要把持不住,意亂情迷,做出些什麽來。

他握住祁寒手腕,欺身壓下他的那一刻,真的有些神魂錯亂。很想朝着他雪白的耳垂上啃落下去。

爾後,便是那微張的朱唇……

孰料,那人卻自冶豔已極的唇瓣之中,冷冷吐出寒冰一般的話語,如同當頭一棒,一瞬間敲醒了趙雲!

他皺眉,捧起黃瓠水瓢,咕噜噜往喉嚨裏灌入更多冰涼的井水。感受到身體裏的殘熱一點點褪去。而那種奇妙的反應,也跟着平息了下去。這些日子,這些遇到祁寒,不小心将他融入自己心魂的日子,每每夢見他之後都會出現這種反應。他便用這飲服冷水的法子,令自己清醒,令自己清明。

而那個人就像是□□一樣,不僅僅會侵入心神體髓,甚至還會上瘾。

你越想忘記,越想逃離,越是無法脫身。

趙雲将水瓢丢進木桶裏,擡頭望了一眼雨歇後的藍天白雲,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嘩,彩虹!阿雲,你快看!”

祁寒起身來井邊簡易洗漱了。正舉起雙臂,抻過頭頂,舒展着筋骨,便在這時,他瞅見西邊一道淡淡的虹影,興奮地朝趙雲叫喊。

趙雲順着看去,果然見到了一道彩色的虹橋,雖然淺淡,卻甚是迷人。

祁寒走過來,與他并肩站在一起,一手遮額,朝着那虹影不舍地眺望。兩人都沉默着,沒有說話,直到那道彩虹完全消失不見。

趙雲仍出神地望了一陣天際,這才回眸朝祁寒一笑。眼中那種複雜的情緒早已妥善地收藏起來:“阿寒,我要南下了。”朝虹應雨,再不走就又要耽擱一日。他答應了劉玄德前去相助,便不會失信。

本以爲祁寒至少會愣上一怔,殊料對方卻看不出半點喜怒,隻是輕輕颔首,道:“我知道了。”

趙雲心中好似被什麽東西紮刺了一下,莫名有些疼痛。

他轉過身去,在考慮如何道别了。

但這時,祁寒卻拉扶住他的袍袖,走到他面前,唇角輕勾,笑了笑:“我與你同行。”

趙雲瞳孔微張,望着眼前穿着自己的袍披,淺笑宜然的少年,忽覺得心中一直強自堅持的某種東西,“咔嚓”的一聲,全然破裂開來。

(第二卷·黑山雲匝兵氣沖·完)

第二卷·配樂

絕代雙雄——蕭麗珠

風雷動,變化瞬息間

英雄淚如何說從頭

前塵灰飛煙沒

歎回首月明中

往事如煙似夢

轉眼歲月匆匆

誰爲誰等候

誰爲誰蹉跎

到此刻依然模糊在其中

人間悲歡,緣分不同

你擁有你的來時去時路

我若同行,命運如何

聚散離和,誰能預測

别追問今昔可有舊時夢

煙雨中,心迷蒙

往事如煙似夢

轉眼歲月匆匆

誰爲誰等候

誰爲誰蹉跎

到此刻依然模糊在其中

人間悲歡,緣分不同

你擁有你的來時去時路

我若同行,命運如何

聚散離和,誰能預測

别追問今昔可有舊時夢

煙雨中,心迷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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