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飄北上臨幽州,有恩相逢在範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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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寒做人有自己的一套原則,他信奉有恩必報,恩怨分明。
他想不管路途隔了多遠,自己也該去向那将軍親自緻謝。
于是策馬而行,一路向北,祁寒訝于古代風物人情,也見識了什麽叫做亂世。
其時黃巾餘部已經基本被剿滅,群雄并起,諸侯割據。官驿道上不時有形迹可疑的軍士,一隊隊甲胄不整,軍紀散漫,滿面塵土之色,似是各處轉戰失利的逃兵。這些人所經之處,自是一番屠戮搶掠的景象。
沿途戰亂禍害,祁寒卻不敢見義勇爲,扶危濟困。他深知,在這樣一個人命如同草芥的亂世,有時連活下去都是難事,遑論要去襄助他人?因此這一路上他極盡低調,即使見了不平事,也不強出頭,悠哉哉行了十餘日穿過司州,途經趙子龍故裏常山真定,爾後繼續北上。
不一日來到範陽境内北新城,隻見遠處黑壓壓一片軍隊,都穿異族服飾,把整座城池圍了個鐵桶一般。
祁寒提了馬缰往城門口的方向行去,心道:“要尋救我的将軍小哥,就須先找到公孫瓒和他的白馬義從。”此刻正值公孫瓒與袁紹相争,北方戰事不斷,這座北新城就是要地之一。他卻不知道,袁紹的聯軍已經連下公孫瓒代郡、廣陽、上谷、右北四鎮,眼下分鎮之中,隻有這範陽一郡,還在負隅抵抗。
祁寒兜了馬,繞開圍城軍隊的營帳,趁着夜色,偷偷潛往城門。
“過了北新城,便能取道易京,前往公孫瓒處。”
心中這樣想着,他手腳放得更輕,在月光照耀下,仿佛一隻靈活的野貓,虛影幾折,很快便瀕近了城門。
“大膽賊子,看槍!”
一聲叱喝,宛若晴空驚雷,祁寒身周登時籠上殺意!
周圍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腦後風聲嘯動,祁寒下意識屈膝,矮身快速一躲。
一道銀光夾雜着寒芒,自他頭頂掠過,銳利的氣勁登時削落幾縷黑發。這具身體的柔韌性不如前世,若非他反應速度極快,換做常人,這迅如風雷的一招早已命中天靈蓋了。
削斷的發絲自面門飄飛墜下,還不及落地,祁寒已知來人槍勢奇絕兇猛,忙順勢朝前一滾,極爲狼狽地躲過了那雷霆一擊。
祁寒心頭大震,急忙調整紊亂的呼吸,回頭朝那人看去——
但見月光下一匹神駿的白馬,上頭坐一個白袍銀甲氣勢恢宏的将軍,他身後正背着一輪皓月,仿若有光自凜然清寒的眼睛裏掃了過來。
那身形和眼神……竟是莫名的熟悉。
祁寒心念甫動,差點就要想起些什麽,突見上方銀光乍洩,槍如驚鴻,竟是那人又提起長/槍望他劈頭砸下!
祁寒咬牙抽出腰間匕首,奮力迎上銀槍。铮的一聲,他虎口劇震腕上一陣酸痛,短匕如同擋車的螳臂瞬間被砸落在地,那杆銀槍毫不停頓,往他面門刺落。
董君異你白救老子了。
心知無救,祁寒眼睛一閉隻待等死。在槍尖近身的那一瞬間,他嗅到了上面濃烈清冷的血腥氣,以及金屬特有的生澀寒味。
不料想象中的劇痛卻沒有發生。
祁寒皺了眉睜眼,滿面疑惑。卻見那白馬将軍也軒了眉頭,正若有所思看着自己。
“怎麽是你?”那将軍咦了一聲。
祁寒眯了眯眼,依稀也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而悠悠月光之下,對方英俊的面容有些模糊,卻漸漸跟淯水河畔那張臉重合起來。
“啊,原來是你?!”
同樣低沉磁性的嗓音,同樣英偉挺拔的身形,終于對上号了!眼前的青年将軍竟然就是他北上尋覓的恩人。
“我終于找到你了!太好了!”
祁寒大喜,忍不住縱身從草地上跳起來,頭上頂了好些草籽碎屑,喜出望外蹦到白馬跟前。
馬兒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打了個響鼻,雪白的身體倒退幾步,瞪了一雙好奇的大黑眼滴溜打量他。
馬上的将軍軒了軒眉毛,眼中閃過一抹怪異。
玉雪龍從來不喜歡旁人靠近,更何況被驟然驚吓,照理早該蹶蹄子踹人了,卻爲什麽對這小子過分容忍?
“你……你在找我?”那将軍滿腹疑惑,“可你是曹操軍中之人,怎會出現此地?我今夜欲探敵營,卻見你鬼鬼祟祟,藏身城門口外,還以爲是敵軍探子。”
言下之意是說,要不是我眼神好及時認出你,你早死在我槍下了。
祁寒嘿嘿一笑,擡手撓撓後腦,臉上一赧。他穿越到這亂世,無親無故,這将軍救過自己性命,對祁寒來說,他是一個莫名親切的存在。北上一路奔波,尋他十多天了,雖然沒有攀談過,在心裏卻已經神交已久。
“你救過我,”祁寒眼中閃動着興奮喜悅的光芒,湊上前去,擡手就摸上了玉雪龍光溜的鬃毛。
被他手一觸,玉雪龍似觸電般抖了一下,随即呆住了。
青年将軍皺眉,拍拍馬兒安撫了下,便将弩張的長/槍收回身後。
“咳,董奉說你在這裏,我特來尋你,想跟你當面緻謝。不過……”祁寒面色誠懇,“救命之恩太大,我實在不知如何報答……”本來想說點結草銜環上刀下火兩肋插刀的話,又覺得怪不好意思。
白馬将軍沉眸打量他一陣,終于道:“那次隻是舉手之勞,不必言重。既是遠道而來,那你先跟我進城,有話再慢慢道來。”
祁寒眼睛一亮,立刻毫不猶豫地點頭:“好!那請将軍帶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