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歐陽九笑道。
“我也是。”
辛追月平淡回應。
下一刻，歐陽九身上的氣勢變了。
前一刻的她溫柔安靜，這一刻的她，卻如同春水連綿，長河湧動。四周的空氣發出嗤嗤聲，仿佛被劍氣切割成了一塊塊。
與之相對應的，辛追月四周亦被劍氣所籠罩。但她的劍氣不像歐陽九那麽連貫，卻更加全面，就如同月光普照大地，不落任何一個死角。
哧！
一聲清脆的聲響，以二女爲中心，擂台上現出一道劍痕，足有三寸深，仿佛楚河漢界，将擂台分成了兩半。
“好強烈的劍氣。”
四十八位青雲榜高手站在擂台下，此刻有不少人遍體生寒。
四周的觀戰衆人亦是驚歎。
要知道擂台是經過加固的，等閑的地花階高手都别想在上面劃出痕迹。結果兩女僅僅劍勢交鋒就造成這種殺傷，真到出手的時候，會是何等吓人？
沒有給旁人太多思考的時間，二女出手了。
砊！
兩道劍光在半空中一觸即分。但經久不散的劍氣，卻如同巨石投落湖面，蕩起一圈圈鮮明的漣漪。
悠長的劍聲還未完全落下，又是一記直入人心的雙劍碰撞，随後是一連串雨打芭蕉般的連綿爆響。
铿铿铿……
一瞬間，兩女不知道交手多少招。她們從擂台打到半空，又從半空打回擂台，各處都是她們的身影。
到了最後，就連身影都模糊了，唯一所能見到的，就是那一道道越來越亮的劍光。
“好快，我的眼睛跟不上了。”
“我也是，感覺眼睛被針紮了一樣。”
許多人流下了眼淚。他們不是被感動哭的，而是擂台上交織的劍氣太過鋒利，長久不散，以至于刺痛了他們的眼睛。
唐風月的表情也慢慢變化，心中震驚莫名。劍氣經久不散，這分明是劍意凝聚的象征，這代表二女在劍道上的造詣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有意思。”
魔門聖子嘿嘿一笑。熟悉他的人會感應到他的變化。如果是不屑，他會說‘有點意思’，但現在是‘有意思’，少了一個字，意義截然不同。
“辛姑娘，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一記劍光碰撞，歐陽九飛身後退。在她與辛追月交手的半空，突然迸發無窮劍氣，如刺猬般朝着下方攢射，竟将擂台表面刺出了一個個小洞。
不少人深吸一口氣。他們如果上去，估計連兩女交鋒的劍氣都擋不住，太強了。
“彼此彼此。”
辛追月素衣飄飄，清雅的臉上平淡無波。
歐陽九左手掐劍指，右手握劍甩出一道劍花，随後是兩道，三道……短短三次呼吸間，數十道劍花圍繞着歐陽九。數十道劍花突然崩開，化作了一圈圈碧綠色的春水波動，籠罩整個擂台。
深處碧綠色波動内，辛追月的心湖突然動蕩起來。在她視線中，歐陽九正漸漸遠離，仿佛與她隔了一片天地，但對方卻成了天地的主宰。
“以劍氣制造湖心不動的境界，我的好妹妹，你竟超過我那麽多。”
歐陽浩望見這一幕，又是震驚，又是佩服，又是慚愧。
清水訣作爲武林十大神訣之一，第十一重爲湖心不動。在這個境界中，隻要自己的心境能控制他人，等于無形中消減了對方的戰力。歐陽浩領悟了這個境界，但畢竟不深。但很顯然，歐陽九早已将之領悟到了巅峰層次。
單看她以自身意境，配合劍氣來施展，使這個境界堅無不催，就知此女的才情有多麽驚豔。
“辛姑娘，接我一劍，春水無痕！”
春水無痕，春水劍法第一式。隻見歐陽九一劍揮出，一記綠色劍芒擦着綠波沖出，随後突然消失，無痕無迹。
春水無痕本身就是可怕的劍招，又是在湖心不動的境界下施展，劍招的威力被歐陽九推至全新的層次，讓人膽寒。
在一道道屏息聲中，辛追月動了，突兀一劍朝左側劃去。當的一聲，秀劍與虛空碰撞，碧綠色劍芒顯形。
“擋住了。”
“不，沒有。”
人群的驚呼聲中，那碧綠劍芒上傳來一層暗藏的劍氣，竟第二度殺向辛追月。劍氣本來就離辛追月近，而且又恰逢辛追月舊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際，竟是絕殺一劍。
“春水無痕，原來是殺人無痕。”
眼看劍氣襲來，辛追月面色如常，那已至盡頭的劍勢突然拔高，就像是被烏雲遮蔽的月光，突然又刺透了烏雲，刹那間光芒萬丈。
“厲害！”
不少人驚歎。
然而話音未落，歐陽九的第二劍緊接着出手了。她是這樣的女子，不動則已，一動必如雷霆萬鈞。
“春水潮湧。”
春水無痕是殺人之劍，無影無迹。第二招春水潮湧，則是攻伐之劍，浩浩蕩蕩，無邊無際。
歐陽九攜劍直刺，仿佛整個人化作了潮水的源頭。她揮出的再不是劍光，而是一片潮水。
“人劍合一大成！”
盧照一，羅英雄等人驚訝不已。以他們的天賦，如今距離大成不過半步，但這半步想要跨過去還不知何年何月。沒想到，歐陽九早已達到了這個境界。
人劍合一之下，歐陽九本就強大的劍勢再度拔高一截，碧綠色潮水滾滾而動，要将辛追月傾覆。
辛追月身上彌漫出蒙蒙晖光，不退反進，一劍橫擊。天際仿佛被劃破，遙遙墜下一縷月光。
“這是辛師姐自創的追月劍法。”
劍花宮的弟子們緊張萬分，有人喊道。
月光隻有一縷，但卻無窮無盡，竟從碧綠潮水中刺透，生生刺出了一個口子，隻差三寸，便可擊破歐陽九的護體真氣。
嗤嗤嗤。
一縷縷月光撒下來，将潮水擊得千瘡百孔，歐陽九暴露在月光之下。
“月明星稀！”
一劍剛落，一劍又起。辛追月嬌軀旋轉，點點星光缭繞在她四周，随後四周忽然黯淡，唯有她本身越來越亮，正如那夜幕中的明月，一枝獨秀。
無聲無息中，一道明月劍氣沖出，徹底撕裂了春江潮水，将歐陽九籠罩在内。
“九姑娘。”
歐陽家的子弟們一個個站了起來。
其他人也都凝神靜氣，原本歐陽九占了絕對上風，沒想到局面反轉如此之快，隻能說辛追月的反擊太淩厲了。
“想憑這樣敗我，還太早了。”
歐陽九美眸冰冷，就在這一刻，一股劍勢沖天而起。圍繞她的潮水波動，亦以數倍的速度狂暴起來，漸升漸高。到了最後，如同決堤之水洶湧而落，整座擂台都在搖晃，似乎下一刻就會徹底坍塌。
“什麽，人劍合一圓滿境界，居然是人劍合一圓滿境界！”
在場不乏天花階劍客，此時一個個駭得變色，從座位上站起來。
但凡是使用武器的武者，無不希望領悟人器合一的戰鬥境界。但這種境界可遇不可求，哪怕你資質再高，沒有領悟就是沒有領悟，毫無規律可循。至于圓滿的人器合一境界，這已經不是不可求的問題，完全就是上天的賜予。
歐陽九資質高超不假，但見她領悟圓滿的人劍合一，還是讓所有人目瞪口呆。
“這下子辛追月輸定了。”
“辛追月劍法不遜色歐陽九，甚至略勝半籌，但有沒有領悟人劍合一真的差别太大，更遑論還是圓滿的人劍合一。”
衆人正這樣說，忽然一個個眼睛瞪大，幾乎要從眼眶裏凸出來。
隻見辛追月飄然縱身，在這過程中，她的朦胧劍意亦在寸寸拔高，最後竟與歐陽九分庭抗禮。
不是圓滿的人劍合一，又是什麽！
“瘋了，瘋了，這兩個女娃娃究竟是怎麽修煉的？”
“劍法那麽高，還領悟圓滿的人劍合一，這讓在場的其他劍客怎麽活？”
許多劍客嫉妒得眼睛發紅。
“辛姑娘，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你也是。”
半空中，兩道倩影相隔十米，不斷揮劍。左邊是碧綠色的春水劍氣，右邊是白黃色的明月劍氣。
兩種劍氣不斷碰撞，不斷交擊，逸散的劍氣劈在擂台上，将經過加固的擂台表面弄得蛛網密布，破敗不堪。
白袍中年和四位裁判面面相觑，都被兩女的資質和實力震驚了。
“春水入海！”
“明月當空！”
無數次的交手，兩女時而遠攻，時而近戰。終于在一個交錯而過的瞬間，二人同時把握機會，回頭斬向對方。
铿的一聲。
隻見洶湧的碧綠色海浪沖天而起，怒卷長空。虛空之中，一輪劍氣化作的明月散發皎潔月光，普照大地。
轟！！
月光被潮水淹沒，頓時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波浪，綠芒夾雜着白光，朝着擂台四方激射出去。一時間，防護光罩被擊出一個又一個鼓脹的口子，快速伸縮不定，好像下一刻就會被擊破。
“快退。”
擂台四周，一些青雲榜高手感應到透出光幕的劍氣，一個個急速飛退。在他們退後的瞬間，地面被切出一道道淺淺的劍痕。
“可怕，太可怕了，這還是先天境高手的交手嗎？”
“這兩女的資質與實力，在女子中堪稱絕代雙嬌！”
“絕代雙嬌，好名稱，就是不知雙嬌中是誰赢了。”
所有人都盯着擂台，劍花宮和歐陽家的子弟們更是屏住了呼吸。
光芒斂去，擂台上，兩女各自站立。歐陽九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對面的辛追月，一臉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