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這樣。”衆人正在大本營午休,葉惟坐在導演椅上,放下手機,眉頭在微皺。
羅傑-艾伯特也給了差評,還要是隻有一顆星,真他馬刻薄。
《魔女嘉莉》沒有出現奇迹,影評界的反響比預想的還糟糕。幾乎一切當初的顧慮都成真了,編劇團隊缺乏創造力、商業因素的束縛、金伯莉在商業和藝術間迷失了方向……
妮娜的演出其實還好,這不是她的問題,不是任何一個演員的問題,他們都被拖累了。
他提過很多意見,但屬于别人聽就聽、不聽就拉倒的那種,除非他擔任比策劃更高的職位。他的意見也并不是轉頭被扔進垃圾桶,執行的問題。翻拍經典影片的新版什麽時候拍、什麽人拍都是難事,金伯莉沒有拍好,能怪她嗎?
他自己都不能拍着胸口肯定的說“我會拍出一部新經典”,他沒有給《嘉莉》提供更有力的幫助卻是事實,它的拍攝和後制…沒怎麽參與,一個原因是他要忙SS和TLB,二是遠離着妮娜,三是不在權責之内。
應該參與更多的……大概。
葉惟按動手機,本想打給妮娜談談這事,看看忙碌的周圍,轉念一想還是晚上打吧。
“嘿,惟。”詹妮弗拿着劇本走來要談戲,艾麗西卡跟在她旁邊湊熱鬧。與她們幾乎同時來的還有道具師安德烈-卡佩爾,導演是片場“最受歡迎”的人,卡佩爾一走近就說道:“惟格,沒有,我們實在找不到那種假松鼠。”
葉惟頓時不願意聽的偏過頭,“給我想想辦法。”
卡佩爾很無奈的看着國王,這是一個無厘頭的難題。下午要拍芮、蓋爾和芮兩個弟弟宰獵來的松鼠的戲,芮教他們怎麽剝皮等,導演要最真實的松鼠,但不準劇組爲此去捕殺松鼠,或者從獵人那裏買來松鼠,隻要是殺死活松鼠都不行。
“像真的一樣的假松鼠,除了特效,那是不可能有的。”卡佩爾隻能直言,最真實的松鼠就是松鼠。
兩位少女都聽明白了。艾麗西卡想這就是葉惟的性格吧,真酷。詹妮弗覺得呃,她才是要剝松鼠皮的人,不是艾麗絲、桑尼或哈羅德或葉惟,是她,而且爲了熟練,她需要先練習一下,也許還會NG……所以需要的不是一兩隻松鼠,而是至少十隻。
“我建議還是使用真松鼠。”卡佩爾哄小孩般苦笑,“惟格,獵殺松鼠是平常事。”
葉惟微微搖頭:“不,不行!它們原先在這裏活得好好的,就因爲我們拍電影死去,它們才不在乎藝術,這不行。也許我們殺的是一位新母親!一對剛開始新生活的愛侶,不行。”然而這場戲一定要拍,這是塑造芮和這個故事的重要特質。
卡佩爾問過獵人了,繼續勸道:“我們得到了個法子,誘引松鼠們吃麻藥,它們會昏迷過去,我們再讓它們在昏迷中因爲窒息死亡,沒有痛苦,還保存了最完整的屍體。”
“你跟我開玩笑嗎?”葉惟猛地轉頭瞪向卡佩爾,“芮他們是用獵槍打回來的!那些松鼠一定會血肉模糊,還有我最痛恨的就是對動物下藥爲了殺它們。天啊!”他不禁喘了一口粗氣,“如果要殺它們,至少讓它們知道自己怎麽死的,它們應該知道!是被什麽物種、被誰殺的,然後它們會發出慘厲的叫聲,好提醒家人朋友同伴們‘這裏有危險,快跑、以後都要小心人類’,那也是動物的一種歸宿,那它們才死得有價值,死得有尊嚴,死得有希望,但不包括在昏迷中死去。這個建議别提了,我是個僞善者。”
卡佩爾一時怔着,好像的确是這樣,但是……那隻是松鼠……
噢。艾麗西卡看着葉惟看得入迷。詹妮弗的眉角斂動,怎麽以前沒想過?這家夥真有意思。
“那麽?”卡佩爾隻能苦笑,“我們道具組真的沒有辦法了,不存在那種假松鼠。”
葉惟沉默了半晌,我是項目發起人和制編導,一切因爲我而起,它們因爲我而死。他起身說道:“正面獵殺,我來殺。”衆人都一怔,他聳肩道:“這将是我第一次打獵,但我在遊樂場是神槍手。”
……
“嘉莉!”、“明天你的新電影就上映了對嗎,真等不及。”、“我們會去捧場的,哈哈。”
“謝謝。”妮娜走在學校不管哪裏,不時都會有人打招呼,如果感覺對方不是出于惡意,她就會應上幾句。什麽是好意什麽是惡意呢?她回頭看看走廊上那幫笑談着走遠的人,他們發出一陣大笑,她覺得那是在嘲笑她……
31%新鮮度,浩劫般的表演。
真不明白啊,明明一切都很好的,最後卻嘭的一聲完蛋。奧斯卡的美夢果然就隻是個夢,也許她28歲時可以獲得提名,卻不會是18歲,不是這一回。
“妮娜,找着你了。”一群姐妹朋友們迎面走來,妮娜頓時更加心煩,不想見到她們。
她們好像也已經知道,一個個的神情就不同于平時,早就看透這些女人了,猜測她們有多麽高興陰暗了點,但無論是幸災樂禍還是可憐同情,她都不想要……
“你們知道了吧。”妮娜懶得繞圈子。女孩們面面相觑,“知道什麽?”她白了她們一眼,最近她經常都會談及《嘉莉》可能的好評,貝特還是VIY粉絲,貝特肯定有查看過的,大嘴巴一說,誰都會知道。
她主動替她們說了:“《嘉莉》的影評評價不怎麽好。”女孩們震驚似的一片驚呼,“我很遺憾,妮娜。”、“真爲你難過。”、“有什麽關系,那些影評人連《歌舞青春》都說是爛片。”、“是啊,他們懂什麽。”
其實妮娜心裏不無這麽想,新鮮度不好不等于票房就不好,雖然奧斯卡夢完了,但《嘉莉》是商業片嘛,1500萬預算,收個5000萬北美票房都是成功,票房好就不是失敗!說不定還會……真有些影響力,明年就拿個青少年選擇獎最佳驚悚電影給羅傑-艾伯特那些人看看。那也是獎。
想是這麽想,妮娜現在不敢把話說得太滿了,隻呵呵笑道:“那叫觀影需求不同,你們不用安慰我了,沒事,說别的吧。”
反正這回丢臉大了,就看還能挽回多少。
中午知道結果後,妮娜整個下午都被一股郁悶纏繞,做什麽事都沒興緻。傍晚回到家,爸爸媽媽早有準備的在門廊就笑臉迎出來,笑得真是假,NG!
“親愛的,歡迎回家。”米哈埃拉張手要擁抱女兒。
“寶貝,我們一起去湖邊溜狗?”康斯坦丁扯了扯被牽着的CPP,讓它去安慰主人。
“你們不用說了。”妮娜連連的呼氣,面對家人有時會特别容易發脾氣,她抱了抱媽媽,踢了爸爸一腳,以保加利亞語說道:“不會好的了,《嘉莉》的影評反響已經定了,這是部爛片,我的表演糟糕透頂。這個結果不會因爲你們安慰就改變。”
CPP撲了她幾下,她抱起它,歎了一聲,“我沒事,我會照顧好自己的,還有照顧好它,茜茜!它以後叫茜茜了。”她親了茜茜的鼻子一口,“喜歡你的新名字嗎,茜茜?噢看看你…你的可愛眼神,你是奧斯卡最佳女主角!”
米哈埃拉怎麽能不安慰:“我和你經紀人談過了,沒那麽糟糕,這不是你的錯,更重要的是票房,就算假如票房也不好,一次失敗都不算什麽。你的事業才剛剛起步,不愁沒有機會。”康斯坦丁也道:“我們不稀罕你當不當明星,最重要是你過得快樂,你已經非常讓我們驕傲了。”米哈埃拉點頭道:“親愛的,我們愛你。”
“我知道的……”妮娜對爸媽一笑,笑出自己的傻乎乎,很燦爛的樣子,“你們溜茜茜吧,我有點累想歇着。别再說《魔嘉》怎麽樣了,等首周完了再說。”她現在明白了爲什麽要塵埃落定再去看成績,雖然不打算那麽做。
爸爸去溜茜茜了,媽媽留在家,好像怕她會自殺似的,至于嗎。
妮娜在家裏這待待那待待,都覺得沒意思,出去玩也沒意思,快7點才會天黑,她巡察到了院子,瞥了瞥屋邊那個小雜物房,已經明白爲什麽葉惟不出席首映禮。
因爲他第一時間就看了影片,他知道那是爛片,他不想和它再扯上關系。她理解他,人之常情,換了她她可能也會這樣做。他還有他的電影要宣傳呢,不是不尊重她,隻不過不想和不能摻和這趟渾水,爲了她能演嘉莉,他摻和得夠多的了。
這麽想,妮娜倒是釋然了。
朋友嘛就這樣,事情本來就會這樣,《嘉莉》結束後,他們隻會更加地疏遠,多年後突然在某個采訪中有記者問她:“你和葉惟這些年還有來往嗎?”她就回答:“啊?我們有好幾年沒聯系過了。”
正看着天空的夕陽,突然手機響了起來,妮娜拿出一看,剛想到這人呢,就打來了。猜猜好了,他肯定會說“妮娜,你的表演很好,你是最好的,一切都會好的”這種安慰話。
她一邊走向草坪,一邊接通來電:“嗨,惟格。”
“晚上好,妮娜,最近怎麽樣?”手機傳出葉惟爽朗的笑聲,“我過了糟糕的一天,我殺了7隻松鼠,我是個惡魔。”
“呵呵。”妮娜既沒有興趣又不想說話,隻想快點挂線,呵笑道:“《嘉莉》搞砸了,我還以爲會挺好的。”葉惟的聲音低沉了些:“我也沒想到,之前一直想影評界能打個60分。”她先說起安慰話:“有時候我們成功,有時候我們失敗,無論如何,生活總是在前進不是嗎?”
那頭的葉惟靜了幾秒,“是啊,失敗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失敗的勇氣。”
“我也這麽想,我知道的。”妮娜笑說,“沒事!”
葉惟還在說:“妮娜,《嘉莉》的失敗不是因爲你沒演好,有時候演員就隻能被動着失敗。那場舞會爆發殺戮戲,你張動雙手那樣演是你的主意還是金伯莉的主意?”
“金伯莉的主意。”妮娜回答他。
“當然,因爲以那場戲整體的設計,鏡頭、道具、特效等方面,每個演員演嘉莉都要配合着那樣演。這能怪你嗎?不能。如果誰拿這點批評你才是錯的,那些影評人也知道不能怪你,你能看到,他們都說是皮爾斯的錯,爲你感到惋惜。”
“我有看到,是的。”
“所以不要責怪你自己。”葉惟安慰說,“不是你的過失,一點都不是,你被拖累了。”
“哈哈,我才沒有責怪自己,壞運氣而已,我理解。”妮娜樂笑着一聲喟然的笑歎,“但怎麽都有些難過,人之常情而已,你總不能不讓我難過一下吧?”就聽到他也笑了:“可以,我也在難過,被罵慘了,他馬的,羅傑-艾伯特真的氣着我了。”
“你也别責怪自己,你隻是挂個名而已,不關你的事。”妮娜不想再多說下去,“那就這樣了?我還有事情忙。”
“哦好的,回聊。”葉惟說,“再見。”
“再見。”
按斷了通話,妮娜往前院草坪坐下,臉容的神情漸漸成了頹然,看了看入夜的天空,又低頭看向地面。
尤尼克,你在哪裏?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