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女性電影人跟随葉惟的時間越久,越會被寵壞的迷失,天真的以爲整個行業都會那樣,并不存在性别歧視、年齡歧視等這些醜惡事物,直至你離開了他去獨自闖蕩。
我在說我自己。2006年因爲《冬天的骨頭》劇組特招女權主義者女性成員,我開始了與葉惟的合作。
他的諸多傑出無需多說,而他對待女性的态度則要細述。
大概沒有人能想到,當時我一個小小的制片助理,卻可以和他坐在一起讨論、說笑,他還真的會認真對待你的見解。雖然我比他還年長兩歲,但在秩序森嚴的片場,這是罕有的人事。
後來我才知道這一點。剛剛離開他的時候,我自信的渴望着施展從這位大師那裏學到的和自己的才華。現實給了我的興頭一盆冷水,不管是在好萊塢,還是在獨立電影圈,不管你是要做導演、編劇、制片、攝影、藝術指導……還是演員,對女性的歧視甚至迫害都是實實在在的存在,隻是不存在于葉惟周圍而已。
現今人們都說我是女權主義者的代表女性之一,我有多少的影響力,多少女孩們等着我對于這件事的發話:
事情源于葉惟和泰勒-斯威夫特在Twitter上的矛盾,先是斯威夫特稱贊葉惟的新電影,葉惟的回應卻是一句調侃:“冷靜,我不想被你寫成一張爛專輯。”斯威夫特用一句粗話回應了他。
無數的斯威夫特支持者開始攻擊葉惟,人們指責他就是個花花公子,永遠的壞小子,沒有道理去嘲諷一個同樣靠自己才華和努力獲得成功的女歌手。
事情因爲洛德的加入而激化,這位天才少女歌手嘲笑了斯威夫特一番。相比她的女權主義者身份,人們更着眼她是葉惟的頭号粉絲。斯威夫特的支持者罵她和她亞裔男友詹姆斯-勞,充滿了令人厭惡的種族言論;洛德的支持者罵斯威夫特和她的前男友們,充滿了同樣令人厭惡的龌龊話語。
同時,從一個私人矛盾,成了男權和女權的對決。葉惟被推到了女權的對立面,不滿男權、不滿他的群體趁機拿他撒氣;而對女權、泰勒-斯威夫特怨怼已久的群體則趁機拿他做大旗進行狂轟濫炸。
人們在社交網絡逼着你站隊,要麽支持葉惟,要麽支持泰勒-斯威夫特,沒有第三種陣營可以選擇。
無數有影響力的年輕女性公衆人物很可憐,這讓她們怎麽選擇?葉惟對于她們,有是伯樂、恩師、偶像、合作者、好朋友、前男友、未婚夫,但如果公然支持葉惟,她們又會被指責是對女權的一種背叛。
然而你必須站隊,否則媒體們會替你說了你根本沒有說過的話。
那些最有影響力的女孩不得不先行表态,伊麗莎白-奧爾森說:“看着一群強大的、強壯的和粗暴的女人圍攻一個大塊頭男人,這很好玩。”艾瑪-羅伯茨說:“吓得發抖!我是指葉惟是反女權主義者?你們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她們無一不遭到攻擊,在這件事情上,幽默、理性、感性、解釋都已經不管用了,所有本來中立清醒的觀點都被嘲弄和曲解。
尤其在茉迪-賽明頓發表她的言論後,她在社交網絡很少發言,這次她聲稱:“我不明白極端女權主義者,她們還想由男人生孩子。這種生活态度一生都不會快樂。”她因此受到猛烈的攻擊,她的宗教信仰(LDS)最被攻擊,人們甚至說她支持一夫多妻制。
這成了一場徹底的鬧劇。
2012年沒有到來的世界末日,好像在今年終于到來了。
這件事真讓我抓狂,因爲葉惟和泰勒-斯威夫特都是我的好朋友,葉惟更是我的恩師,而且我知道真相不是這樣。
我沒有第一時間發言,等待葉惟的處理。我本期待他會認真對待,像發表一篇長文終結這出鬧劇,畢竟是他有失風度在先。
隻是VIY似乎覺得這沒什麽大不了,他可能還在壞笑,他在推特說:“大夥兒,冷靜,我隻是不喜歡泰勒-斯威夫特,因爲她的歌越來越難聽了。如果這事能讓她寫出一首好歌,都朝我來吧。(捂耳朵哭泣的寶寶圖片)。”
他的态度讓我有點失望,可是我知道,他确實隻不過是不喜歡斯威夫特近幾年的新歌而已,并非不尊重女性,也不是什麽男權主義。事實上在我看來,他是個女權主義者。
我想給大家講一件往事,也是爲什麽另一位被逼着站隊的詹妮弗-勞倫斯會說:“不管葉惟說了些什麽,他的本意肯定不是在冒犯女性。我是女權主義者,但别想我攻擊他,我從他那裏學到的太多了。”
那是《冬天的骨頭》開機拍攝第一天,拍了還沒有一個小時。
導演葉惟和飾演女主角“芮”的詹妮弗-勞倫斯因爲一場戲出現了意見分歧,雖然那時候我還隻是一隻片場菜鳥,但也明白這個分歧來得有多麽快、有多麽唐突。
那時18歲零8個月的葉惟是最年輕的奧斯卡最佳導演提名人,讓同齡電影人隻能仰視的天才;而16歲零2個月的詹妮弗-勞倫斯是第一次出演影視的新鮮人,由葉惟一手提拔賞識,說她那時候什麽都不是是最适合的說法。
他們争執了一會,葉惟說:“你想什麽都好,就按照我說的來演。”勞倫斯極不情願,她的臉都漲紅了,說了句:“I-under-protest。”
片場裏那些上了資曆的成員們聽了轟然大笑,連吉娅-科波拉也在微笑,而我、布麗特-馬靈等菜鳥不知道該不該笑。
不需要懂得片場文化,也能明白那句話的可笑一面。當時勞倫斯沒有半點資本對葉惟Under-Protest(保留意見,極不樂意,反對,抗議),她甚至可能因此當天就被踢出劇組,“芮”的演員成了另一個人。
後來我才知道這件事的另一層可笑,勞倫斯說的話與片場流傳多年的一個慣例不謀而合:
在光線不足或者其他有一定風險的情況下,導演還堅持拍攝,攝影指導就會在拍攝前對該場景标注“Under-Protest”,以免出了什麽問題而被制片方責怪到頭上。這種自我保護也延伸到其它部門,像場記和導演對于越軸問題争持不下,也會使用“Under-Protest”避免承擔責任。
詹妮弗-勞倫斯,一個16歲的新鮮人少女演員,在拍攝一場似乎最平常不過的場景時,面對着她的老闆、伯樂、導演,電影天才葉惟,一本正經的很不聽話:“I-under-protest。”
那種笑果不亞于《衰姐們》裏任何的笑料,所以很多人笑不是看不起她,而是她無意中上演了一場滑稽秀。
這本是《冬天的骨頭》劇組整個拍攝期最大的笑料,那種每一次午餐的開心果。并且可以伴随勞倫斯的整個演藝生涯,可以當時就流傳出去,讓她被貼上傲慢、愚蠢的标簽。當時我們都不知道,這一句話本可以葬送勞倫斯後來輝煌的事業。
再說那些笑聲真的相當刺耳,有幾個人笑得幾乎停不下來,那對于一位新演員的自信心真是十分嚴重的打擊。
正當我不知道該不該笑,我注意到,葉惟沒有笑。他不但沒有笑,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但他不是在看着勞倫斯,他掃視起了周圍笑的所有人,他的淩厲目光讓笑聲停下了。
“很好笑嗎?”他說。前一句話還平靜,後一句話他就像一頭咆哮的獅子:“很好笑嗎!?”
整個片場都被他吼得不知所措,包括詹妮弗-勞倫斯,她雖然倔強的撐着,但也完全不知道正發生着什麽。
葉惟拉過了勞倫斯,對我們所有人大聲說(這都是他的原話,我記得清清楚楚):“這個女孩,她有一顆優秀演員的心,她在和我争奪着對‘芮’的控制權,這他馬的就是一個好演員應該做和必須做到的事情!你們笑什麽?你們這些他馬的不懂表演的混蛋,要笑盡管笑去,但我告訴你們,這女孩是要拿奧斯卡的,她到時候的獲獎感言會有這麽一句:謝謝那些曾經嘲笑我的人!現在你們可以閉嘴了,帶上你們的贊歎滾蛋,因爲我不在乎!”
每個人都不敢說話,那時的我還不清楚這有多麽珍貴,卻已經明白葉惟對女性的敬重。
“詹妮,我改變主意了,這場戲就按照你說的來拍。”葉惟接着對勞倫斯說,“你會行的。”
勞倫斯滿臉通紅,她想忍着眼淚,但還是小聲的哭了出聲。她的情緒演不了戲,其他人也是,劇組不得不在剛剛開機還不到一小時,就要休息半小時。
葉惟和勞倫斯走到一邊單獨談了很久。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但是當再次開機拍攝時,勞倫斯的表現比之前更好了。
出于對VIY的尊重,劇組裏資曆最老的成員也沒有因此不滿。那次之後,不管發生什麽,沒有人再敢笑詹妮弗-勞倫斯,或者劇組裏任何一位演員和職員的專業态度。
《冬天的骨頭》有着很多傳奇的片場傳言,而這一件事,我認爲最能說明白葉惟。他雖然有花花公子的惡名,卻實在是一位會完全尊重、信任、重用女性的人,按照公衆标準,他就是女權主義者。
現在這場鬧劇還不知道會怎麽收場,越來越多的女孩作出了站隊,我隻想呼籲大家都能冷靜理智客觀。這場内部紛争隻是讓敵人看了笑話:“女生什麽時候都像在高中裏一樣,分成不同的幫派,每天鬥個不停,因爲一個男生就可以亂成一團。”
我知道女孩們在生活中飽受性别歧視之苦,但隻有我們更加團結去面對,事情才會更好。】
※※
時間邁進了八月,2006年的夏天走到夏末。
每個熱鬧夏天,電影業裏都有人歡喜有人愁,《加勒比海盜:聚魂棺》在影院裏勢不可擋,全球票房直奔10億美元而去;7000萬預算的《水中女妖》上映三周才破4000萬票房,這是沙馬蘭成名後第一次慘敗,華納兄弟影業被坑慘了。
葉惟的關注度居高不下,但他的電影還沒有到來。
用一天制作的《粗話世界》是實驗電影,并不會向市場發行,除了那些收到DVD的影評人和媒體人,普通觀衆暫時都是無緣看到的。今年想看VIY電影,還是要等待那三部劇情片。
《可愛的骨頭》的公映版進入8月還未完成,超出了一個月的原計劃,葉惟做得很挑剔。
不是因爲特效制作方面,雖然特效也還沒有做好。
電影特效主要有兩種,3D特效和後期特效。前者用3D技術制作相關的場景、模型和效果;後者通過實拍景象、照片素材和3D軟件渲染的素材合成。虛拟構建和實拍模拟都可以很費時間,一部特效大片花上一年、兩年時間去做特效都不出奇。
TLB的特效不難制作,工業光魔的動畫師們做着最普通的合成工作,最花時間的是做好渲染。
在特效環節中,葉惟當然也有參與,給動畫師們提供他和藝指的想象和意圖,還有美術設計、選擇方案等。
一個月來,工業光魔已經做好了初步的特效鏡頭,還需要更多時間去渲染完善。葉惟就拿着這些特效還很假的影像做完了終剪,然後是ADR、音頻、配樂等環節。
配樂師是53歲的詹恩-凱茲梅利克,這是兩人的第一次合作。凱茲梅利克是2005年奧斯卡最佳原創配樂得獎者(《尋找夢幻島》),但他不多接工作,獲獎後至今隻配過兩部波蘭的劇情片《從未活過》和《一個像我這樣的女孩》。TLB打動他的不是報酬,而是原著故事,那也是他所擅長的風格,溫情、哀傷、文藝。
葉惟對他隻有一個要求:不要怕悲傷過度,用心去踩盡配樂的油門!
這些或先或後或同時的工作彙合成了公映版。
那是8月10号星期四了,遲了一周多,所幸還在預算之中。
等特效鏡頭全部正式完工,再把那些影像替換過去,才是正式投入拷貝的公映版。
但這個内部先行版,已經讓一些大人物迫不及待要觀看。不是斯皮爾伯格,他說要等正式版才看,反正制片權力都在葉惟那裏。但是派拉蒙總裁蓋爾-伯爾曼非常緊張。
去年維亞康姆集團經曆了大動蕩,雷石東把它拆成了CBS集團和新維亞康姆,原MTV頻道總裁湯姆-弗萊斯頓出任新維亞康姆的總裁,去年5月弗萊斯頓從FOX電視網挖來蓋爾-伯爾曼擔任派拉蒙總裁。
50歲的蓋爾-伯爾曼是好萊塢最有權力的女性之一,極具影響力的電視節目《美國偶像》就是她的手筆。
弗萊斯頓、伯爾曼、還有派拉蒙CEO布萊德-格雷之所以上位,是因爲他們懂年輕觀衆。在他們的領導下,派拉蒙變得青春、新銳、業績轉好,爲集團收購夢工廠打下信心的基礎。
雖然夢工廠倒塌,弗萊斯頓等人卻都深知,借助獨立電影人的力量才能複興派拉蒙。過去的派拉蒙正是守着好萊塢老一套而走向沒落,夢工廠的制片力量+維亞康姆集團的發行力量等于成功。
所以收購後,夢工廠的人員被積極吸收,到頭來派拉蒙的裁員數字比夢工廠還多。派拉蒙還開始積極地從聖丹斯電影節等獨立電影市場購片,以及積極地與獨立電影人、獨立電影公司開展合作。
斯皮爾伯格是最大的收獲,他還牽涉到安培林娛樂,凱瑟琳-肯尼迪夫婦。
葉惟是不容忽視的收獲,派拉蒙本來希望他執導《奇幻精靈事件薄》,但是被豎了中指,隻好轉爲另一種合作。
弗萊斯頓他們當然不會死扛這天才小子,别提沙馬蘭了,VIY就是小斯皮爾伯格,就是未來。他罵好萊塢,哪怕罵派拉蒙,他們有什麽所謂,說不定過幾年就到另一家大集團、大制片廠去了,或者自己開獨立公司。派拉蒙的職位是暫時的,老斯、葉惟的友誼是長久的。
藝術家、獨立電影人的脾氣是管理人員必須去享受的,前提是能賺錢的家夥。不能賺錢三次,全行業就一腳踢到銀河系的邊緣。
蓋爾-伯爾曼有一個主要職責,那就是挑選影片和策劃項目,都要更受年輕人歡迎、更多票房。
她看重《可愛的骨頭》,也看重葉惟,寄望着這是一部票房、獎項雙收的影片。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父輩的旗幟》、比爾-康頓的《追夢女郎》和葉惟的TLB是派拉蒙06-07頒獎季的倚仗。
但寄望歸寄望,還是要看電影的品質怎麽樣、放映會的口碑怎麽樣,這将影響派拉蒙在它的宣傳和發行上的投入。
11号星期五這天下午,在好萊塢梅爾羅斯大道的派拉蒙總部的一個中型放映室,進行了一場TLB的内部展映。
當125分鍾的正片放映完畢,輕柔的片尾樂響起,放映室裏一片寂靜,隻有許些哽咽聲,衆人的目眶都不太好受。
伯爾曼和葉惟坐在最前排的中間,她看了看旁邊眼淚如雨的少年人,她50歲了都雙目濕潤。
這也幹擾着她的判斷,說不清楚能不能行,整體觀感太悲傷、憂郁了!就算結局幾分鍾讓觀衆的心情開始好起來,都仍然那麽傷感,這是一部看得令人心碎的電影。這還是特效未完成的先行版。
“惟格……”伯爾曼看着葉惟,想着怎麽能勸動他:“你确定這樣普通觀衆受得住嗎?”
“我不知道。”葉惟擦抹着眼淚,搖頭道:“市場什麽反應,在座沒有人知道,我隻知道原著讀者觀衆肯定不是要去看喜劇的,他們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理論上他們會接受這個。”
伯爾曼對此也有懷疑:“原著也沒有這麽……像催淚瓦斯,而且讀者觀衆隻是一小部分,電影有更大的市場。”
“蓋爾,我理解你的職責,你想勸說我盡可能把它改得商業化。”
葉惟哈的笑了笑,望着前方銀幕上滾動的片尾演職表,眼淚還在湧流:“說真的,普通觀衆想什麽,我不在乎。這本來就不是商業片,目标受衆不是看《蜘蛛俠》、《哈利-波特》或《奇幻精靈事件薄》的人群,他們不喜歡看,那就不要看,這部電影不是拍給他們看的,而是給那些像我現在這樣看了之後,哭得痛快的觀衆看的。”
“我是擔心連那些觀衆也受不了。”伯爾曼歎說。
“誰知道呢。”葉惟靠着椅背,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從2005年8月,因爲朱莉娅-羅伯茨的要求加入TLB改編權競争到現在,曆時整整一年。對于電影制作,一年時間不長,但是對于青春,這又是何其的漫長,太漫長了。
他微笑說道:“我不知道它是不是藝術,它一定是我的感觸之旅。無論它看上去怎麽樣,能不能賣得動、能不能沖擊頒獎季,它就是這個樣子了。你們可以不喜歡,但我不會改變它,所以它才是獨立電影,它才是它,我的《可愛的骨頭》。”
伯爾曼無奈的點了點頭,隻能把TLB宣傳爲“年度最悲傷的電影”了,她說:“我會寫一份我的觀後建議電郵給你。”
“好的。”葉惟明白爲什麽,沒所謂,“如果它被定義爲失敗,責任全在于我。”
可以一心開展今年最後一部電影了,《冬天的骨頭》。
不過這個月剩餘時間,安排好事情後,他會去環遊世界。忙了這麽久,也是時候休息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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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行業、什麽地方都會有圈子、幫派、陣營。
電影可以簡單分爲:主流和非主流,商業和藝術,好萊塢和獨立電影。
葉惟屬于什麽陣營?媒體大衆對此有着公論:VIY開始于獨立,湯姆-漢克斯對他有知遇之恩,他是斯皮爾伯格的門生。他的票房回報率高得吓人,卻叛逆于商業之外,他說“好萊塢去死”,也是那麽做的,追求藝術,他是獨立陣營的一面大旗,但又沒有和主流隔絕。
《紐約時報》說他是“好萊塢新生代反叛者陣營的頭目”,最近的《粗話世界》再度證明了這一說法。
不同于八卦媒體說的“花花公子”,就電影說人,現在行業對葉惟的公論是一個兩栖的個性、傲氣、輕狂、邪典的天才。
就看他自己想栖在哪裏,願不願意把才華施展在商業上面。
能稱爲“才華橫溢”的獨立電影人不多,都有這種兩栖本事。
比如現年46歲的理查德-林克萊特,《都市浪人》、《年少輕狂》、《半夢半醒的人生》、《愛在黎明破曉前》、《愛在日落黃昏時》……數不過來的獨立經典,一度的叛逆青年代名詞。當他爲派拉蒙拍起商業片,2003年的《搖滾校園》$3500萬預算、$1。31億全球票房,92%新鮮度和64%喜愛度。
但影迷粉絲們、電影人們談起這位話痨王,不會說《搖滾校園》是他的代表作,說得最多的無疑是“愛在”兩部曲,盡管它們的全球票房加起來是$2152萬。談起它們,談起他,都會豎起大拇指。
這是獨立電影人的魅力,葉惟也有這樣的魅力。
心懷藝術者喜歡、或者說渴望和這些人合作。今年基努-裏維斯和兩人都合作了,不過7月7日上映的《盲區行者》評價隻是中上,69%新鮮度、74%喜愛度,500萬北美票房出頭。
林克萊特拍片速度不慢不快,16年拍了12部,隻是開拍已經4年的《少年時代》還不知道要拍到什麽時候。
葉惟拍片速度非常快,不算實驗電影,3年已經拍了5部,最後很可能是3年6部。
又有和VIY合作的機會了!不隻是面向演員,最近這一條線下人員招聘信息頗是受人關注:《冬天的骨頭》招收女權主義者的女性從業人員,職位遍及整個劇組。
電影人們好奇,爲什麽?以葉惟登在博客的公告來說:“女孩們,《冬天的骨頭》需要越多越好的女權主義者女性,因爲這部電影不是家庭的,不是男人的,它是有女權意識的女人的電影。加入我們吧!”
像是另一場針對幕後的選秀會,自然又是一次一呼百應。
就算除去那些看不慣VIY花心形象不予理會的女人們,也還有大量的女性獨立電影人投去簡曆和附帶一份對于女權的見解文章,期盼的等待劇組的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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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麽喜歡拍獨立電影?
自由、控制權,但不是全部。
葉惟想過,也有因爲害怕迷失藝術的追求和自我,生活的迷失是另一回事;還有一種高傲,不依靠所謂的大制片廠優勢,拍獨立電影照樣大獲成功,那更加證明自己的才能;還有金錢物質方面的現狀暫時處于滿足;還有不想把青春浪費在以後回看起來會說“我當年怎麽拍了這麽部傻帽玩意”的電影上。
現在能全部滿足自己的,隻有獨立電影。
繼《驅魔錄像》、《粗話世界》之後,終于再一次制作起了100%的獨立電影,更是第一次“認真”的以常規劇組、長周期去制作一部獨立文藝長片。
300萬預算全由自己來,完全不考慮什麽商業,沒有任何枷鎖,就是拍自己的想法,這種感覺簡直是他馬的透心爽。
《冬天的骨頭》,他把它視爲是一次徹底釋放自己現階段在獨立藝術方面的能力與追求的創作機會,第一次。
還沒開始,隻要想一想,都透心爽!
他真的有絕對控制權,編劇團隊也隻有他自己一個人。
W’sB和TLB都開始于去年8月,經過一年時間,起起伏伏,修修改改,改編劇本一次次完成,而又一次次變更。他知道在9月前籌開始之前、乃至在10月開拍之前還會持續修改。
但是要說什麽,早已确定了,改的是怎麽更好地說出來。
W’sB在8月7号由利特爾,布朗出版社出版,獲得書評界的好評。葉惟被很多讀了這本書的朋友問,這是一本女權主義小說吧?甚至讓他問問原作者丹尼爾-伍德裏爾。
葉惟沒有問,改編電影是一種再創作,不管原作者怎麽想、這是不是女權小說,都可以有不同的思路。
把W’sB拍成最直接純粹的女權主義電影,事情會最簡單,更易改編、更易拍攝、更易表演、更易欣賞,這個故事絕對可以拍出一部極好的關于女權覺醒和成長的影片,拍出一個悍衛家庭的堅韌不屈的少女。
但那并不是W’sB打動他的真正原因,女性的剛柔并濟才是。
對于女權主義,葉惟一向是支持的,但不支持激進的女權主義,那和瘋狂的男權主義本質上沒有分别——都認爲某一種性别(通常是自身的性别)更爲優秀。
所以他愛堅強獨立的女生,但永遠不會約會激進分子,甚至不想多看一眼。
他和很多女生談過女權,在這方面真正平和而自信的女生并不多,大多是幾種典型的其中之一:一種大罵男人不止;一種訴說女性的委屈;一種沒什麽主見的人雲亦雲;一種是打旗号,說到底隻是一個爲達到目的的大義凜然的理由;一種是想從被剝削者變爲剝削者;一種沒什麽興趣,想的是怎麽取悅男性,并在其他女性面前有優越感。
最近的三位前女友,在交往期間,他也有和她們談論過女權。
妮娜那傻妞是人雲亦雲的那種,最沒有想法,她笑呵呵說:“我是女生,當然支持女權了!”但她并沒有多少的了解,被他故作認真的說着說着,态度就發生變化,發現上當就發脾氣。
艾米是平和自信的那種,她也不喜歡激進分子:“我在單親家庭長大,完整的家庭是我一直渴望的,我明白男性和女性的同等重要性。男女平等不是要實現一個女權高于男權的另一個不平等社會。”
他喜歡她的心态,向往家庭,但沒有完全放棄自己的理想和事業,追求着她想追求的自我價值。真是女性的一個典範。
但是他愛莉莉的見解,愛她的一切,她那時說:“我覺得女生應該會揮劍,也會化妝跳舞。不能因爲要女權就喪失女性的美,也不能忘記揮劍也是女性的美。”現在她揮劍了,他被刺得遍體鱗傷。
葉惟想,剛柔并濟的女性是最能代表女性的女性。
“芮”就是這樣,W’sB就是這樣,女權覺醒和成長隻是表面,内在是一種揮劍與愛美,生活讓芮必須揮劍,但愛美是芮作爲女性的天性夢想和渴求,兩者從抗衡到成了一種揮劍之美。
這點在原著中其實很明顯,芮一開始是穿裙子的,一直穿裙子,她想穿漂亮裙子。直至她在尋父之旅中被一群女人一頓痛揍,她被揍得幾近毀容破相死去,從此才轉爲穿褲子。
不再穿裙子意味着她失敗了,她的最初目标“找到父親”當然也是失敗了,她被生活完全打敗。但是她敗而不垮,最終還是由那群女人帶着她找到她父親的屍體,她親手鋸下一隻手臂。
尋父的芮是尋求男權庇佑的女孩,那些女人受男人指使打她是活在男權下的女人們,當芮的女權覺醒(不再穿裙),活在男權下的女人們就帶她去找她父親的屍體,她等同弑父的鋸骨頭是對男權的一種奪取。
然而,女權就等于變成男人了嗎?不是。芮有兩次痛哭,一次是故事中途對着她母親痛哭,她支撐不下去了;另一次是最後抱着要去複仇送死的眼淚叔叔痛哭。兩次都展現着她的女性柔弱面。
芮的父親死了,眼淚叔叔也要死去,雖然房子保住了,但沒有男權隻剩女權的房子,真的就好嗎?
原著最後幾句人物對白說了伍德裏爾的态度,芮的兩個弟弟問她“你是不是就要走了?你是不是想離開我們?”女權覺醒的芮要走了嗎?芮說“不會。我沒你們兩個在肩上壓着,會迷路的。”沒有男權壓着的女權是一種迷路的女權,反之亦然,沒有女權壓着的男權是一種死去的男權。
有這些,又怎麽能隻拍成最簡單的女權主義電影?
因爲更容易獲獎?狗屁。
所以葉惟一定要忠于原著的幾點就有:一,芮要從穿裙子到不穿裙子;二,芮要有兩個弟弟,一個代表她父親,一個代表她叔叔。
關于她的兩個弟弟,她對他們的教育、愛護和恐懼,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制作獨立電影是這麽讓人興奮,葉惟感覺自己都不想去旅遊了。錯覺而已,誰會不愛旅遊呢?反正不是他。
8月14日星期一晚上,他将出發,也許就自己,也許兩個人。
那一天,IA關系第二年冷靜期第一個月見面日,那個女孩,她會出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