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都是綠幕戲,演員中隻有麗茲和凱爾茜前去,其餘主要演員在這幾天都已經陸續告别了劇組。兩周時間不多,在這種精确而超時的快速拍攝下,基努、薇姿、薩蘭登、圖齊等人的戲瘾都不算滿足。
“小子啊,你什麽時候翻拍《哈洛與慕德》?我們一起演。”薩蘭登既是開玩笑,如果來真的也行。葉惟回答她:“你還不夠老演慕德。”這話把薩蘭登甜得大笑。
薇姿要去演王家衛的《藍莓之夜》了,道别時葉惟和她說笑:“王家衛問過我‘如果,我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一起走?’也該告訴他我的答案了‘不會,你要坐的可是泰坦尼克号。’”薇姿笑着答應下來。
“等着因爲哈維先生被人罵翻天又贊翻天吧,你個該死的。”葉惟對圖齊說。圖齊用獨特的嗓音發出一串詭異的笑聲。
“基努,對不起!”葉惟鄭重的向基努做了道歉,“在對你的導戲上,我的行爲非常不道德、缺乏人性。像外婆說的,我明知道那樣不對,但看到你美妙的表演,我又很喜歡。你告訴我?”
“我隻怕我演得不夠好。”基努說道。兩人話中有話,都知道一切爲了讓這個故事更好一點、更好一點的呈現銀幕上。葉惟點頭說:“超棒,爲了你的付出,我也要把這部電影盡力做到最好。”
少女們的道别充滿依依不舍。
瑪歌特要回去澳大利亞了,這幾周對于她十分夢幻,夢想都成真了。昨天夜晚,她想和葉惟來TAKE-TWO,并沒有如願。
葉惟是滿意她的表現的,“克萊麗莎”沒什麽發揮空間,像傑克晚上到玉米地追兇那場戲,他把在田間鬼混的克萊麗莎和布萊恩誤當兇手撲擊,結果被布萊恩用他的棒球棍把他打成重傷。瑪歌特就是在旁邊慌懼的驚叫,但她演得很用心。
要說瑪歌特和艾梅柏,外形差不多,表演天賦卻不是同一個級别,瑪歌特懂什麽叫表演。生活造就人,家境貧苦卻接受精英教育,這個16歲女孩有着很高、很細膩的感知。這樣長遠發展,她絕對不隻是克萊麗莎。
“回去繼續努力,努力永遠不會錯。”葉惟對她很大期望。
“VIY,我還是不要你的資助了。”瑪歌特有些失落,還以爲自己能成爲他的绯聞女友,或者秘密情人。
葉惟激勵了她一番:“你以爲我沒有收獲?我能幫助你,我感到高興,當你成爲一位優秀演員、一位明星,我更會非常有成就感,這是我得到的。如果以後你是大人物,我衰到誰都不理會,你還能拉我一把,這也是投資!所以你好好努力、上學、戀愛、生活。瑪姬,說真的,我對你有一份愧疚,就不要讓它更大了。”
瑪歌特雖然不懂他的心思,但被說動了,繼續接受他的資助,都記賬下來以後有錢再還。
“能給我一個吻嗎?”她又期待的問。
“不行。”葉惟笑了笑,“我們是朋友。”
茉迪要回去洛杉矶,她的不舍幾乎全用神色來表達,沒說什麽話。
說起茉迪的表現,葉惟就滿心欣慰,一種哥哥的情感。
這位農場女孩一表演起來就變了個人,仿佛天生就可以說代入代入、說抽離抽離,前後不用幾秒。這種本事該是她透露說自己長年在生活中表演所練就的,都成天性了。
大琳茜又是很适合她本色的角色,安靜、内斂,而又有着靈動。她演得太棒了。
但他最欣賞的不是她的天賦,而是她的勤奮好學,她對“琳茜”做的功課比麗茲對“蘇茜”做的還要多,超量的完成他的要求,對琳茜的過去現在和未來都了然于心,堪比一本TLB了。
她也謹記着自己受教育程度低的缺陷,半年來上表演課、也在通過在線課程修讀高中學業,以後想上大學。不求像艾米讀哥大、波特曼讀哈佛、薇姿讀劍橋那樣,就想多些文化,讀社區大學都好。
葉惟對此百分百支持,不用愁學費,惟哥給!
不過茉迪的另一個夢想,他就愛莫能助了,那就是找到她的媽媽。
一次聊天中,她怯怯的說過她媽媽就像蘇茜媽一樣走了,但原因是她父親不是什麽好人,這些年毫無音訊。他幫不了她,如果她媽媽還活着,有看金球獎,有關注電影娛樂新聞,都會知道茉迪的現狀,沒有現身來認她,那多半是因爲羞愧。
這次還有很多受騙少女得到演同學的機會,葉惟遵守着承諾,讓那些表現特異的少女更多地露臉。雖然全是群演,卻也是破冰的演出經曆。她們的事業都在平穩發展中,好幾個人簽了不錯的經紀,通過試鏡在不同的獨立電影、電視電影出演配角。
“小琳茜”西爾莎-羅南早一步就離開劇組了。
因爲她才12歲,對于她的工作福利,劇組都照顧到位,盯着她的不隻是SAG,還有兒童福利機構、一路跟随的她的母親。還好到了暑假不用雇請教師,她又是配角,一天下來她個人的工作時長不會超時。
葉惟喜歡西爾莎這個小家夥,他會選擇安娜索菲亞演商業片,選擇西爾莎演文藝片。她的天賦實在太高了,外形氣質可以多變,演技更是超乎年齡的成熟。
如果是要拍一輩子電影,他的導演生涯才剛剛開始,和這些少女的合作也才剛剛開始。現在除了《冬天的骨頭》的詹妮弗-勞倫斯和艾麗西卡-維坎德不知道怎麽樣,西爾莎是他最想有下次合作的那一位。
道别的時候,他說:“下次合作見。”
“下次合作見。”西爾莎的藍眼眸神采高興而憧憬。
會的。離開費城之際,葉惟對這幫未來少女中最不滿意的人卻是,荔枝,莉姿,麗茲,伊麗莎白-奧爾森。
不是她不好,是他感覺她還可以更好!感覺她始終沒有被完全激活。
真不甘心,怎麽才能讓她更好?首先應該說,她的問題是什麽?
在漫長的籌備期裏,麗茲并不是不夠努力,對于“蘇茜”準備充分,也不是缺乏理想力、想象力和反應力,這些她沒問題。
他這些天漸漸有所察覺,她最大的問題或許是過于信奉:“舞台是演員的,電視是編劇的,電影是導演的。”
他們一旦往深裏讨論,她就會試圖去理解他,而非發展自己。所以他極少看到她的鬼點子,她的表現力沒有如她在選秀會舞台上甚至排演時那麽好。
她總要排演,尋着空就排演。他問起,她說“我害怕即興表演。”
這家夥不是害怕即興表演,她是害怕沒有實現導演的想法。
在幾周前,葉惟真的沒有想過麗茲會有這個問題,因爲她在選秀會和試鏡中是那麽自信、投入、倔強,那是好演員應該有的态度,結果到了片場就不見了,比導演的跟屁蟲好一些。
但她不是不自信,她看得太透了。——電影是導演的。
雖然那是事實,卻不是事實的全部,一個偉大演員不隻是在于實現導演的意圖,還要賦予人物靈魂。有靈魂的人物是不會甘心被導演和劇本絕對操縱的,所以才會有創作分歧、臨場發揮這些回事。
葉惟想要的是一個會反駁他質疑他的演員,甚至在他強硬的說“你就怎麽怎麽演”後,還是會說“我不同意你”,還非要以自己的方案多拍一條,哪怕最後成了剪輯室地闆上的垃圾。但有可能不是呢?導演的想法也會變。
麗茲沒有這樣的心态。八位少女都沒有,艾瑪沒有,謝琳沒有,西爾莎沒有,茉迪沒有……
——對于艾瑪,葉惟有着别的愧疚,拍攝《靈魂沖浪人》時,他對她的放任确實多了些。這真是糊塗賬,他應該放任麗茲,她卻死抓着他;他不應該放任艾瑪,卻讓她自由發揮了。
兩人都可以更好,隻要找準适合她們的方式。
現在在他心中,不論戲份,少女們的表現高低排行是:西爾莎,茉迪,麗茲,瑪歌特,艾瑪,謝琳,達科塔,凱爾茜。
他希望當TLB殺青,麗茲會排到最前面。
最後一周的綠幕戲隻會更加難演,那真的近乎完全是實現導演的想象,沒有場景、沒有對手,最多有個凱爾茜,憑着導演說的鏡頭畫面,對着空氣進行表演。以麗茲的性子,她的發揮将更一步受限。
但另一方面,天堂戲将會展現蘇茜的更多面,多種不同的情感、一個複雜的整體,這對麗茲的要求也會更高。
葉惟準備在前去多倫多的飛機上和麗茲談一談,也許已經遲了點,沒辦法,才弄明白。
……
周日這天下午,葉惟又獨自一人開車逛費城,又給莉莉買了一些有意思的禮物。
當時間差不多,前往機場集結之前,他到了南第9大街、沃頓街和東柏西約克大道交叉口的“Pat's-King-of-Steak”,費城最出名的奶酪牛排三明治店,準備再吃一回就走。
上個月剛到費城,他就和艾麗斯-西伯德夫婦來過一次,後來與吉娅大師等很多人又來過一回。
雖然開店76年了,24小時營業顧客絡繹不絕,還就是馬路邊的一家快餐小店,一個個裝着名人照片的相框挂在四周牆壁的上方,食客們分散在戶外的紅鐵桌椅邊,吃着美味但不健康的快餐。
葉惟往路邊停好小轎車,就要走去點取餐窗口,卻看到了什麽。
隻見一個金發灰瞳的少女坐在前面一桌邊,正大快朵頤着一個奶酪牛排三明治,桌上還放着兩個、一些薯條和一杯可樂。她的神情悠然自得,或者說陶醉,當吃完那一個,吮吮大拇指,又拿起了一個。
老天!葉惟既無奈,又憤怒,她是不是想明天就胖得像一隻圓桶!?
他走了過去,什麽都沒說的往她桌對面坐下。
麗茲怔了怔的望來,見到他,咬着三明治的嘴巴不但沒有停下,還急忙地大咬一口,生怕被他搶走沒得吃一般。
“你在做什麽?”葉惟問。
“你來這裏做什麽就是我在做什麽。”麗茲話聲含糊,兩邊腮幫鼓了起來,連連地嚼動,手上悄然把桌上的三明治拉到自己的旁邊,眸光故作溫婉的看着他。
葉惟的大手伸去,一把搶過了那個三明治,麗茲連忙的叫停:“那是我的!”葉惟已經咬吃了一口,拿着三明治似要遞還給她:“嗯?”麗茲頓時很郁悶:“你好粗魯。”
他看着她,以一種好奇的語氣問道:“你不在乎你很胖?”麗茲也以一種奇怪的語氣反問他:“爲什麽我要在乎?”葉惟更奇怪了:“因爲……女孩們總是在乎。我不是有體重歧視,我超愛梅麗莎-麥卡西的,我就是奇怪。”
麗茲咽下一大口三明治,飲了一口可樂,慢慢的說:“女孩們總是在乎體重是因爲世界的審美觀是瘦是美麗,肥是醜陋。她們不肥,就能從美麗那裏獲取幸福。”他聽着點頭,她繼續道:“但她們總是忘記,人類還能從美食裏獲取幸福,而我。”
她又吃了起來:“我更在乎從美食裏得到的幸福,所以不全是我不在乎,隻是有時候……”
見她語頓,葉惟說道:“美麗,我所欲也,美食,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美麗而取美食者也。”
“是的!就是這個道理。”麗茲遇到知己似的笑開了臉,看看那邊的點取餐窗口,“我現在再去買一個。我一次要吃三個的,醫生說我的胃特别大,行吧?”
“不行。”葉惟搖頭,“等TLB殺青了,你一次吃十個我都不管你,現在不行。”
麗茲不情願的噘長了嘴,嚼食的速度慢了下來,“我會餓的,等會我們還得坐那麽久的飛機。”
“一個半小時。”
“但飛機餐很難吃。”
“那你就不要吃。”
“噢啊!”麗茲發出一聲哀嚎,突然雙眸一亮,問道:“你會做中餐嗎?”見他點頭,她更有些興奮期待:“世界上從美食裏得到最多幸福的也許是中國人,也許是意大利人。”葉惟肯定的說:“絕對中國人,不信問吉娅。”
“我聽說西方的中餐都不正宗的,我就想你能不能讓我嘗到些正宗的?”麗茲食指大動。
葉惟聞言想起什麽,不由得哈哈大笑,笑聲之大讓周圍食客都望來。
麗茲有點困惑的看着他,“什麽?我無意冒犯……”葉惟笑道:“沒有,你聽說的是對的。我是會做些正宗的中餐,但我的廚藝一般般,要吃最正宗的當然要到中國去吃。”
他望望旁邊車流不斷的街道,笑停下來:“我有幾年沒回亞洲了,最想念的就是那裏的美食,我準備八月份回去旅遊,我家人現在就在中國玩。你知道不,雖然你爸爸是開銀行的,但你們去中國也不會被抓起來,除非破産了,告訴你的姐姐們。”
“真受夠你拿我姐姐們說事。”麗茲沉下了臉,“我和她們不同!我甚至是無神論者,是的!我不信教,和你一樣。”
“不一樣,我是泛神論者。”葉惟打量着她發怒的臉容,微笑問道:“荔枝,爲什麽你不在片場這麽對我?”麗茲疑惑,葉惟又道:“我是說一種強硬的态度,在片場,你太過尊敬我了,我引導你鼓勵你,可是你始終走得不夠深。”
“你是導演。”麗茲不太明白。葉惟引導她:“你在想什麽?說說。”麗茲說道:“你是導演,還是比我聰明八百倍的天才!還是拍的獨立電影,獨立電影就是導演的啊。和你相比,我都不懂什麽是電影,我就是……”她想了想,“我是一塊拼圖。”
葉惟一時默然,這女孩不是不高傲,她的高傲在于,她認爲自己看到本質——電影演員是導演的木偶。
“你是拼圖不假,但你應該做一塊有自我意識的拼圖,隻有學會反對我,你才能釋放你全部的潛能。”他勸說。
麗茲思索得颦眉:“我還在學習怎麽理解你。老實說,我是個聰明人,當别人要想很多,我覺得這不明擺着的嗎。隻是在你面前,我能怎麽呢?”她聳聳肩,“你太該死的聰明和才華橫溢了,這句話你可能每天都聽到,它是事實。我就是你的一個學生。”
“嘿。”葉惟很無奈,這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大咧咧一些反而不會把他太當回事,認真道:“别那樣想!我不記得這是第幾次對你這麽說了,你就演你的,更狂野一些!更忘我一些!你還可以更好!伊麗莎白-蔡斯-奧爾森,拿出你的個性!”
麗茲卻越想越感覺爲難,拖着聲音:“‘蘇茜’不是蜘蛛俠的女朋友什麽的,她是一部獨立電影的女主角,你的電影……”
“是的,這是我的電影,但蘇茜是你的蘇茜。”葉惟細細的引導着她轉過這個腦筋彎:“就像我是聯邦政府,你是州政府,你有權制定你的法律。也許你反對我10次,有9次我會說‘你的想法爛透了’、‘你是個白癡’,但有1次!我說‘按你的來’,那就是你的閃光,那是我需要的!”
“我盡力……”麗茲嘀咕,觀念不是那麽容易扭轉過來,“那也太難了。”
“難也要做,你反對導演成功得越多,你演得越好。”
“爲了反對而反對?”
“不是,激活你自己,我們不可能什麽都一個想法。看到蘇珊-薩蘭登怎麽演戲的嗎?看到她那個精神勁頭嗎?”
“但是……”
“沒有但是!”葉惟對麗茲一笑,“我們的目标可是拿到奧斯卡最佳女主角提名。”麗茲頓時也一笑。
“電影是導演的,演戲的人卻不是導演。”葉惟站起身,往點取餐窗口走去,“不全是。”
“你要做什麽?”
“我一次要吃三個。這事情你想都别想!我是男生,高你20cm,三個已經很節制了。”
“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