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去想這意味着什麽,但他明白這有多麽糟糕。
他知道目前所有的情況,爸媽和很多人整天都在尋找,在布倫特伍德找,也往聖莫尼卡、韋斯特伍德等周圍的可能地找。
朵朵走失的消息和她的照片,他獲知後當即就發上了博客,一是希望引起媒體關注後,更多人加入尋找的隊伍。隻要朵朵平安無事,不管是影迷粉絲還是狗仔找到她,那都是天大的幸事。
二是警告壞人們不要打她主意,她不是普通小孩,尋找她的力量隻會越來越大,在找到她之前不會停止。
但在尋回黃金24小時,最關鍵的還是亞當系統和安伯系統兩大警報系統的良好機制。
現在美國的失蹤兒童尋回率有95%,然而還有5%找不回,以每年80萬的失蹤兒童人口來算,那是可怕的四萬人。
40000個兒童,就那麽不見了,不知道去了哪裏、遭遇了些什麽、最後是怎麽樣。
從警方接到兒童失蹤的報案後即刻立案調查,再到兩大警報系統的建立,背後是一宗宗的悲劇:失蹤并被殺害的6歲男孩亞當,騎自行車時被綁架并遭割喉的9歲女孩安伯。
還有“蘇茜”,不,不,如果這是電影,那也是《綠野仙蹤》,朵朵和托托去了一個魔幻世界,一番曆險後安然的歸來。
“托托。”葉惟走進屋子,托托迎了上來,半個月沒見卻沒什麽熱情,它舔了他幾下就趴在門口邊,無精打采的自責樣子。他拍了拍它,就快步走向客廳,隻見爸爸媽媽坐在沙發上,都神情呆滞。
媽媽的眼睛顯得通紅,眸中隻有淚光,整個人看不到平時的神采,像是丢了靈魂。
爸爸的臉龐低沉,打起的剛毅也布滿着一道道可見的裂痕,随時就會破碎,他看了看來,“惟。”
話聲傳不遠,寂靜的空氣似在凝結。
“爸爸,媽媽,一切都會好的。”葉惟走去,安慰聲沒有得到兩人的回應,媽媽哽咽說:“快天黑了。”
六月的洛杉矶晚上八點日落,八點半天空全黑,還有大約3小時,夜幕就到來了。如果還找不回朵朵,沒有人敢去想她在外面會有多少危險,她又會有多麽害怕,沒有人敢設想她現在的情況。
葉惟看到了放在茶幾上的那張留言紙,拿起來看,白畫紙上用不同顔色的彩筆寫着五個大大的簡體漢字“我找哥哥了”,藍色、黃色、紅色、棕色,“哥哥”是紅色的,在她心中,他是紅色的,像一團火焰。
文字的旁邊還畫着一個高大的人兒,黑頭發、笑臉、踢着個足球,那是他……不,那是她心中的哥哥。
“會沒事的。”葉惟又說,雙手握緊着這張留言。
“你有沒有什麽想法,朵朵會在哪裏?”媽媽的沙聲多少有着希冀。
“我……我不知道。”葉惟極不想這麽說,從費城回來的一路上都在想,但是想不到。
巴林頓狗狗公園附近都找遍了,布倫特伍德的公園和可能地也都找遍了,蓋蒂中心、鄉村俱樂部找過了,他在聖莫尼卡的住所、爸爸的診所、海灘都找過了,伯克利霍爾、連哈佛-西湖兩個校園也找了,沒有,連一點線索都沒有。
其實朵朵那麽小,她不可能識路前去這些地方,最可能的是她離開狗狗公園後,很快就迷路。隻是她踩着自行車,就算她踩得不快,一小時也能去到很遠的地方,現在12個小時,她踩到了市中心、伯班克、馬裏布、長灘都可能……
但那樣不太可能不被路人注意到并且報警。除非她沒怎麽遊蕩,躲起來了;或者跑進了北面的山區,又或者。
她在狗狗公園或哪裏被壞人拐帶走了。
“我們繼續找。”爸爸站起身,媽媽也站起身,“先去你房間看看朵朵有沒有帶走什麽。”
朵朵去過他的卧室,還拿了個鬧鍾用,她很可能還拿走别的什麽,也許會是線索。
葉惟點點頭,放下手中的留言紙,又看了看,帶着父母到了樓上自己的卧室,就開始察看起來。
房間裏被翻找過又擺放回原樣,他看着周圍的衆多東西,卻陷入了茫然。年初搬出去之後,就很少回家,留宿的次數十隻手指都數得過來,這個房間讓他有生疏的感覺,翻找了一圈,不知道有沒有少東西。
“有什麽嗎?”媽媽焦急的問。
“我不知道……”葉惟隻能這樣說。
媽媽的眼眶怒斂了下,就往房間外快步奔去,“我們沒時間浪費了,朵朵還在外面遊蕩!”爸爸眼神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肩膀,快步跟着走了。
葉惟還在四望繁雜的周圍,床、電腦桌、書櫃、書桌、雜物櫃、黑石闆、R2D2……有少東西嗎?
不知道,隻有一團焚急的紛亂。
他猛地一下深呼吸,奔跑地跟出去,不停的想着朵朵會在哪裏。
越多人尋找越好,但也需要一個人守在家中,以免如果朵朵自己回來了又出差錯。幫助的是蘭登太太一家,他們同樣的萬分憂急,朵朵是整個社區的小天使。
葉浩根和顧喬開車去狗狗公園東南面的國家退役軍人公園細找,也請求了很多朋友分别在各地細找。
葉惟也是,早上時他就無差别的向朋友組聯系人群發了一條短信:
“我的5歲大的妹妹朵蘿茜今晨因爲要找我離家出走,至今未能找回,她駛走一輛黃色兒童自行車,帶走一個藍色兒童背包,可知的最後蹤迹是洛杉矶布倫特伍德的巴林頓狗狗公園。我博客上有她的照片。如果你們誰有空請幫忙尋找,有見到她、有任何線索請立即聯系我!不用回複,無暇說話,謝謝!”
還是有不少密友回複安慰了,衆人在洛杉矶的有空的都馬上幫忙,沒空的想法子找時間,不在洛杉矶的也幫忙打聽和散布消息,都在盡他們的所能。
“朵朵是個聰明丫頭,她需要時懂得向别人求助的,沒事。”之前幾乎絕交的吉娅二話不說,帶着一隊朋友找一天了,現在在聖莫尼卡東面找。
“她可能有經過射手女校,但我們找不到線索。”說是朋友卻沒有聯系的艾瑪也在帶人找,現在在布倫特伍德北面找。
“惟哥,朵朵在捉弄我們而已,一定沒事。”列夫、陳諾他們都在找,隻要在洛杉矶。
還有很多人。
這些好心、援手、從未真正離去的情誼卻随着時間的過去,而讓葉惟越發的恐懼,這麽多人在找都找不到。
也讓他有了一個判斷,朵朵并沒有走遠,她躲起來了,躲在一個沒被人細找過的位置。一英裏的範圍就能有上百個這樣的位置,不過應該不在居民區,她知道不能擅闖民宅,哪怕那是閑置的房屋,她最可能躲在公園樹林之地。
但大家早就多數在那些地方找。
距離日落天黑越來越近了,葉惟駛着開蓬的跑車走在巴林頓狗狗公園一帶的大街小巷,開得很慢,留意着兩邊,沿途不斷地叫喊:“朵朵,哥哥回來了,快出來啊!朵朵!”
他知道這樣大海撈針,可是發動、請求、雇請、宣傳……他能讓别人代勞的都做了,還能怎麽辦?
當到了7點,朵朵失蹤13小時,依然沒有消息。
失蹤越久,平安無事的可能性就越低。
爲什麽?葉惟不想去想原因,但一些想法壓抑不住地湧上心頭。
朵朵出什麽意外了?如果是交通意外也會有消息,其它什麽意外?她被什麽壞人拐走了?
她那麽可愛漂亮……
葉惟的心髒突然痛得無法承受,不得不把車子停到路邊,大口大口的呼吸,望着街道的前方,默默的做了個祈願:神明,庇佑朵朵吧!如果她被拐帶了,請不要是戀童癖,隻是爲了錢的人販,沒有傷害她,她還好好的……
一道靈光倏地閃過。
“我知道她在哪裏了!”
秘密基地!朵朵是個天才兒童,在學校就進了天才班,她的記性向來極好,很可能還記得去年夏天一次在曼德維爾山谷的郊遊露營,他、妮娜和她一起做了個秘密基地。他不知道她怎麽認路去的,但她就在那裏!
葉惟連忙開動車子立即飛奔前往北面的曼德維爾山谷,二十幾分鍾後,車子駛上了一片山頂,他看到一些準備觀看日落的遊人,卻看不到有朵朵。
“嘿!你們有看到一個踩自行車的小女孩嗎?”
遊人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朵朵!?”他停好車,解了安全帶就奔出去,奔向記憶中的秘密基地,那裏卻已經荒草叢生,簡易小木屋的樹木散落在地上,都在發黴腐爛,見不到印象中一絲一毫的樣子。
他撥開着茂密的野草,張望着周圍,“朵朵,哥哥來了,你在嗎?”
沒有回應的聲音,沒有一道奔出來的小天使身影。
朵朵不在這裏,她不可能識路來這裏。
葉惟無力的倒在地上,壓垮了些野草,仰望着一片片日落紅霞的天空,開始入夜了。
山谷四面的開闊隻是徒增着茫然,他閉了閉眼睛,随即一骨碌的爬起身,往那邊的跑車奔回去。
當他駕着跑車回到蓋蒂中心一帶,接到了父親的來電,父親的話聲沉重得幾乎說不出話:“惟,警方找到了朵朵的自行車和背包……”
嗡的一聲,葉惟有些蒙了,找到她的自行車和背包,沒有找到她。
不!!!至少有了線索。
發現地就在蓋蒂中心附近,顯然朵朵離開狗狗公園後是往北面走。不需幾分鍾,葉惟就到了,這一片區域屬于是未開發完全的居民區,大别墅豪宅這裏一間那裏一間,有很多荒野般的樹林。
朵朵的自行車和背包被發現時就倒在路邊,泥沙地上有點擦傷皮肉留下的血迹,她騎車拐彎時摔了一跤,似乎是在非常慌急地逃跑,連護輪都保護不了。
爲什麽她會逃跑?就在樹林的前方,一棵松樹上吊着個恐怖的黑色半身稻草人,也許是年輕人挂在上面吓唬路人玩的,又或者這裏是什麽活動地。朵朵最可能被這稻草人吓得驚逃,也可能是其它原因……
由幾名警察和父母帶路,葉惟看到那個稻草人,熟悉的黑色……
一切都搞砸了。
一切都他馬的搞砸了。
他突然沖過去對着那棵松樹拳打腳踢,失聲地大叫:“啊!!!”
搞砸了,就像現在這樣,他想打稻草人,卻打了松樹,世界第一傻子。
“惟!”顧喬喊了聲,雙眼在落着淚。
“他馬的混蛋……”葉惟嘶吼着停下,喘着粗氣走回去。葉浩根把朵朵的背包遞到他手上,什麽都沒說。葉惟提着這個藍色小背包,卻感到心頭被整個天空般的萬億斤壓着,拉開了背包,隻見裏面滿是糖果和零食,還有……
他拿起裏面的一張龍與地下城的地圖,終于知道房間裏少了什麽;又拿起一幅兒童彩筆畫,畫紙上藍天白雲太陽笑臉之下,一間屋子矗立在那裏,前院有一隻白毛小狗在玩耍。
家,溫暖的家。
“哥哥,我新畫了一幅畫!什麽時候回來呀?我要把它送給你。”
朵朵,你畫得真好,比飯糕的好多了。
目眶湧起了淚水,葉惟斂了斂,往回路大步走去,大聲道:“朵朵不在這裏!那些血迹都發幹了,她早就離開這一帶了,我們不能就呆在這裏,我們不能讓她出事……”
14個半小時了,朵朵丢了背包多久?13小時?12小時?這期間她有吃什麽嗎?水呢?如果她沒有被拐帶、沒有出事,她現在就是躲在某個地方挨餓挨害怕,已經天黑了,她還能支撐多久?她隻有5歲。
路上爸爸、媽媽像說了些什麽,但他聽不到,坐上跑車就開動離去,朵朵往北面走,不太可能回南面,稻草人擋着東北面,她逃去西面的可能性最大。
“朵朵?朵朵!你在嗎?我是哥哥,聽到嗎?”
葉惟開車向着西面遊蕩而去,一邊尋找一邊呼喚。
時間的過去不被任何人的意志所左右,朵朵失蹤15小時,晚上九點了,夜空漆黑一團。
人們畢竟有自己的事情,也要進餐和休息,24小時黃金時間越來越少,朵朵的危險越來越高,尋找朵朵的人卻越來越少,可以找的地方也已經越來越少。
“朵朵……”葉惟轉悠到了曼德維爾山谷的一處半山腰,望着夜幕下的城市,每一處都隐藏着兇險,快淩晨了。
6月9日,朵朵失蹤18小時。夜空在崩塌,黑色淹沒了一切。
法拉利跑車停在靜谧的街道邊,昏黃的路燈映得車身的紅色十分詭異,車内一片死寂。
葉惟低垂着頭,漸漸的倒在方向盤上,兩邊肩膀微微地顫動,發紅的雙目落着淚水,打濕了方向盤,被忍抑着的哭聲很輕很輕,成了粗沉的呼吸、斷續的喘息。
一切都他馬的搞砸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沒了哭聲,隻有淚水在掉落。
隻有黑暗。
突然放在副駕上的手機震響了起來,葉惟沒有擡頭地拿過,舉到耳邊接通,聲音沙啞:“你好?”
“我找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