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倫特伍德，漆黑的夜幕下，葉惟向她點點頭，就坐進車子開車離去。剛駛出一段路，他突然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又一拳，接着又一拳，踩油門加速，大衆車風馳電掣而去。
你想拍就拍，你不想拍就不拍，誰在乎！
我沒空陪你談心，就不要煩我了！
葉惟沒有駛回家去，一路開車到了西聖莫尼卡海灘邊的停車場，發了短信給父母“不回去吃晚餐了。”
透過擋風玻璃，他望着前方黑暗的大海，在各種燈光和星光的照映下，海面泛閃着朦胧而粼粼的浪光，無邊無際。他下了車，走向海灘，寒冷的海風呼隆地撲來，就像此時的心情。
爲什麽？《陽光小美女》的成績非常好，在頒獎季也大有表現的希望，自己有機會成爲最年輕的奧斯卡最佳導演提名者。
《奇幻精靈事件薄》導演話筒就在那，不管接不接過、與不與大制片廠合作，自己的未來一片光明，事業已經上了一條高速路，而且這是自己最大的興趣愛好，這是自己的夢想。以自己的夢想去成功，真的太棒了。
可是爲什麽，在這一刻，卻感覺什麽都沒有赢得，反而失去了一切……
“你他馬真矛盾。”想到這，葉惟罵了自己一句，自己的事自己想，以後不要再老去煩她了。
他拿着手機翻動通訊錄，不想打給任何女生，打給了列夫，嘟嘟幾聲後被接通，“大鼻子，在哪裏？”
“在家，剛準備解決今天的家庭作業。惟哥，怎麽了？”列夫問。
“還有多少？今晚能出來玩嗎？我在聖莫尼卡海灘，來不？”
“今晚不行了。”列夫頭痛地歎息，“我還有一個多小時的作業，還得複習一下，秋季學期快到頭了，最近不用功不行。”
“那算了，我還準備叫上幾個漂亮女生來的……”葉惟語氣可惜，就聽到列夫大叫“我去，哪裏！？”葉惟哈笑道：“你家。開玩笑而已，你書呆去吧，我問問别人。”
挂斷後，又問了巴德他們個遍，什麽族裔全都不能出來，“他馬的哈佛-西湖。”
想叫個死黨出來玩都叫不着，葉惟不禁踢了幾腳沙子，“來啊！來啊！！”忽然想起了《搏擊俱樂部》，随即一拳砸到自己胸肩位置，嘭的一聲，“來啊！！”又一拳揮出——
雙拳的紋身貼紙依稀還有一點影子，L，N
在海灘上自己跟自己打，倒地，翻滾，拳擊，盡管寒風陣陣，都出了一身汗。一腳把自己拌倒，撲通地倒在沙灘上，他籲籲地氣喘，突然樂了，大笑了起來，“有趣，葉惟你他馬的真有趣……今晚就在這裏過了，‘你個遊民！’，‘叫我督爺！’……”
※※
第二天，周三，這天洛杉矶的天氣很晴朗，預報不會下雨，大半天過去果然沒下，明媚的陽光也給人帶來了好心情。
不過葉惟的事業迷霧沒有減少，卻更多了，因爲昨天又多了一個大制片廠項目的邀請。主流片商裏不隻是派拉蒙在接觸他，事實上最近環球影業、華納兄弟、20世紀福克斯、索尼、昨天的迪斯尼，六大片廠都發出了不同的邀請。
下午近四點，早已放學了，葉惟和列夫等人辦了一場社團活動後，準備一起去附近的保齡球館打保齡。
“惟哥，你不知道上回巴德把自己飛得多遠！”
“閉嘴吧，我全中了！”
“哈哈！我們是有一段時間沒一起去打保齡了。”
衆人正在校外停車場笑談着走向車輛，科爾溫、巴德和陳諾要坐葉惟的車。這時，葉惟的手機來了一條短信，一看，他的腳步頓時停下，莉莉發來的：“我聽說有人很迷茫？^_^”
他搖頭笑了笑，莉莉是個善良的女孩，她大概對昨晚的事情感到過意不去，像有什麽錯似的，所以想讓他羅嗦一番。他按動手機，回複道：“沒事，我通過冥想解決了，謝謝你昨天的耐心，LOL。”
莉莉很快就回複：“要再談談嗎？我有空。”
葉惟想了想，邊走邊按動回複：“謝謝，不用了，真的沒事，我們一夥人正準備去打保齡球。”
“我能一起去嗎？”莉莉的清聲響起。
怎麽！葉惟擡頭一看，隻見莉莉就站在十步不到的前面的大衆車邊，秋冬白外套和牛仔褲，斜背着一個淡藍斜挎包，美麗的臉容在微笑，示意地舉了下手中的手機。
“呃，惟哥，我們先去了，你們要來就來……”列夫他們識趣的走開，科爾溫幾個拼别人的車去了。
“我很快就來。”葉惟應了聲，走向莉莉，她看上去神采奕奕，雙眸明亮動人，看來昨天的約會很開心。他想咧起笑容，卻一臉平靜，說道：“莉莉，昨天我很抱歉，我們真的沒事，你用不着這樣。”
“不，我必須這樣，我對你的事業很好奇的。”莉莉的語氣十分不容反對，“談談《奇幻精靈事件薄》？”
“不會煩到你吧？”葉惟聳肩一笑，“因爲我說起來就會有一大堆話。”
“那你盡量講得有趣些，就不會煩到我了。”莉莉把手機放回斜挎包，決定好的樣子，“我現在還真的很想大笑一場。”
“OK……”葉惟點點頭，“邊打保齡邊談？”
“我不知道，我今天沒開車來，隻能你安排了。畢竟這是你的脫口秀，Bro。”說到最後，莉莉雙手做了個兔耳手勢。
“You-got-me（你整到我了）。”葉惟不禁笑說，Bro（兄弟）其實是Bother（讨厭的人）吧。當下，他往學校對面的冷水峽谷開放區走去，舉拳大喊：“Go-to-hill！”
看着他的背影，莉莉失笑地翻翻白眼，卻不是因爲後半句……
不用幾分鍾，兩人就步行在山路上，經常有名人明星晃悠的公園區在很遠，不用擔心有狗仔隊。冬季的樹林一片蕭瑟，周圍漸漸偏僻無人，但葉惟隻是說着趣聞，沒再說什麽“我很迷茫”的話。
“《哈利波特與火焰杯》你看了嗎，挺不錯的……”
“HEY！”莉莉打斷他又一個無關話題的開始，皺皺英眉，“罵你幾句而已，就這麽小氣？告訴我。”
“莉莉，你知道。”葉惟看着她願意傾聽的明眸，不是小氣，是适合不适合，轉念一想，别把事情搞複雜了，隻是好朋友的談話。他就談了起來：“我的事業到了一道分水嶺，這一兩個決定，會影響很大，我不想搞砸。”
莉莉微擡頭盯着他看，眼睛一眨不眨，像在觀察什麽。
“什麽？”葉惟疑惑。
“我在看你還是不是VIY。”莉莉歪了歪頭，“因爲VIY很早就告訴過我答案了。”他聞言揚起嘴角，她微笑：“做你自己。Bro，當你什麽都不是的時候，你有做自己的勇氣，現在爲什麽不？我一直佩服你這份勇氣，因爲……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葉惟笑歎了一聲，敞開心思的道：“簡，我不能說名利對我沒有影響，我就是不知道自己想怎麽樣！獨立電影人的我、好萊塢的我，它們在打着，我很多的對立面，都在打着……”
“擁有了就怕失去，做抉擇時怕後悔，我也這樣。”莉莉輕聲，“也許每個人都這樣。”
“每個人。”葉惟點頭，“我倒不是怕失敗，失敗了可以再來，我是怕……我會變成一個什麽樣的人。”他仰頭望望還明亮的天空，“還有拍電影對我來說會變成是什麽樣的事。”
“你告訴過我。”莉莉雙眸閃爍，“就算我們被這個世界擊倒一次次，别嫌棄那些曾經的幼稚。”
葉惟聽了咧嘴的笑笑，好像是《婚期将至》上映前幾天和她約會時說的，他都不記得了，她還記得。
“别人很常勸人成熟點，但是，惟，我勸你幼稚點。”莉莉伸手一拍他的肩膀，又一拍，“隻是個建議。你必須自己做決定。我無法告訴你你該怎麽辦，我也不清楚你能不能做到，以前你說要親自執導LMS，我開始還覺得你浮誇呢。”
“不，你的意見對我……非常重要。”葉惟忍不住這麽說，“我不想變成一個像你這樣對我很重要的人不喜歡的人。抱歉！你知道我的意思。”
莉莉大步走到前面，不讓他看見她的痛苦颦眉，深呼吸一下，“你必須自己做決定，但你一定要問我意見的話……我認爲有什麽能比開心更好？開開心心地拍自己的電影，預算不高又怎麽樣？憋屈地拍大預算電影，又真的好嗎？”
“你說得對，你說得對……”葉惟若有所思，眼神漸漸地明朗，“你說得真好，就是這個道理，你真是個才女！”
“這隻是個簡單的道理。”莉莉轉身白了他一眼，右手去拉路邊樹木的樹枝，“我沒說什麽了不起的話。”
“由你說就是不同，也許是口音。”葉惟笑着用英式口音道：“非常好。”
“我剛才說的是美音！”莉莉真有些沒好氣，心頭有一處又松下，惟肯定不知道。突然手上一痛，她“噢哎”的痛叫一聲，拉扯樹枝的手掌被一道尖刺刺着了。
“你還好嗎？”葉惟頓時奔上去，見沒什麽大礙，神情從緊張馬上就變爲好笑，“看到發生什麽了嗎莉莉？這就是你惹‘布蘭奇-博夫（Branch-Bough，樹枝-大樹枝）’的下場！哈哈哈！”
莉莉不怎麽高興地打開手袋，從裏面翻找出一包紙巾出來，取出幾塊擦按手掌，嘀咕着：“混蛋……”
葉惟聳聳肩，停下了笑聲，突然兇惡地撲向那棵枝葉橫生的樹，踢打起它，啪嘭幾聲，把那段行兇的樹枝折斷再折斷，叫罵不已：“看到發生什麽了嗎布蘭奇-博夫？這就是你惹莉莉的下場！跟雷姆-崔吉（Ramet-Twiggy，小株-細枝）問好去吧！”
“噗，哈哈，你在做什麽……！”看着他發瘋似的，偏偏樣子一本正經，莉莉被擊中了笑點，噗通笑了就停不下。
他越是瘋狂地折樹，一遍遍地喊着“這就是你惹莉莉的下場！（This-is-what-happens-when-you-make-lily-freak-out!）”她越笑得無法自控，肚子都痛了，眼淚都笑出來了，還是停不了。
幾乎毀滅了這棵無辜的樹木，葉惟才總算肯罷休，“OK！我給你報仇了。”笑彎腰的莉莉跺跺腳，緩緩地直起身，“你知道我是個環保主義者嗎？”葉惟攤手：“墨魚行動全校做得最多的人是我。”
“你自己找的。”莉莉又笑開了。
兩人繼續往樹林前方走去，笑笑說說，昨晚的事情像不曾發生過。
“告訴你另一件有趣的事。一個出演的邀請，《加勒比海盜：世界的盡頭》，這個項目邀請我演個配角。”
“怎麽回事？”莉莉大感驚奇，“海盜？黑珍珠号的麽？”
“不是，這一集的故事背景一大部分将放到亞洲，新加坡。”葉惟笑講起來，“他們想我演個配角，亞洲船長的一個随從護衛之類的角色，我也不知那是什麽。我跟布瑞恩說，隻有是正面角色，我才會考慮。”
莉莉贊同地點頭，“很合理，雖然你演反派演得挺好的。”
“這個不同，我并不稀罕出演。那個什麽亞洲船長肯定是反派，不然誰當傑克船長他們的敵人？一船人呢，不差我一個。如果我要演，那我就爲亞洲帶去點好的元素。”葉惟說得認真，“還要考慮造型，就算是正面角色，造型弄得很醜也不演。”
莉莉又點頭：“非常合理，雖然你夠臭美的了。”葉惟接着道：“但就算他們都答應我了，我也不一定去演。還要考慮很多，你知道夢工廠和迪斯尼的敵對關系；還要看看我的檔期。”
“哇喔，要看檔期了！像個巨星。”莉莉彎着眼眸，笑得很甜。
“我就是！”葉惟轉了一圈身，閃亮登場般，“檔期真的是個問題，簡，你都不知道最近有多少項目接洽我，不隻是《奇幻精靈事件薄》，六大制片廠都有。但我剛才想好了！”他正經的道：“我要終剪權，誰找我談執導，先給我終剪權，再說其它。”
“這很難拿到的對嗎？”莉莉知道終剪權很難，但不清楚有多難。
“整個好萊塢也就十來人有吧。”葉惟沒所謂的瞪瞪眼，“反正我要終剪權，誰不給就免談，我自己獨立制片。這事等金球獎提名公布了再說，如果我有提名，我的話語權怎麽都更大一點點。”
談到這個，莉莉不由問道：“現在什麽情況？金球獎？”
“公關那邊說情況還好，行不行其實都已經投票定了，我們就等公布提名。”
“先祝你順利提名最佳導演！”
“承你吉言！”
兩人相視一笑，在樹林山路上，笑說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