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修歸你,尼奇歸我。”
“你想都不用想,他們都歸我,都繼續住在瑞士,哪裏也不去。”
美國感恩節假期,瑞士,日内瓦湖畔邊住宅區。
莉莉正抱着馬修走進屋内,要拿着别的玩具,她向小寶寶笑,親了他那粉嘟嘟的臉蛋一口,笑道:“你真英俊,以後一定會迷死很多女孩。”忽然聽到有争吵聲從後園那邊隐約傳來,她疑惑地走去,心頭發沉。
“尼奇可以繼續住在瑞士,我隻是希望有一個孩子歸在我的名下,由我安排他的教育。”
“我再說一遍,兩個孩子都歸我。我不想鬧得很難看,這對孩子們、對莉莉、對任何人都不好,我們能體面地結束的。”
“奧瑞安,我結了三次婚,任何像我這樣做的混蛋都該下地獄。但我們在一起12年了,你知道我是個什麽人,我當然不想再來一次傳真離婚,我們隻是到了該結束的時候。給我一個兒子,我就隻有這點要求。”
“你把他們當什麽了?你有孩子的證明?當你結第四次婚的時候,怎麽辦?孩子們跟着我最好!我短期都不會考慮再婚。”
“我也沒考慮……我沒想結第四次婚。尼奇歸在我名下,繼續跟着你生活,行嗎?”
站在屋子後門邊,聽着這些話聲,莉莉的臉色從通紅到蒼白,不由地抱緊了懷中的小寶寶,她低頭看看馬修天真無邪的笑臉,心中痛得渾身微顫,離婚?又一次?
她走了出去,就在門廊邊上的父親和奧瑞安都停住了話,雙雙地望來,“莉莉……”
“這是開玩笑嗎?”莉莉望着那個秃頭老男人,竭力地壓抑着怒氣,“菲爾-柯林斯,這是開玩笑嗎?”
菲爾沉默地捏了捏額頭,“我和奧瑞安的婚姻遇到問題了,我們在努力挽回。”
奧瑞安走向莉莉,安慰道:“莉莉,不用擔心,我們會解決好的。”
該死的,你個該死的……莉莉望着父親的雙眼瞪圓,話聲顫抖:“又怎麽了?你出軌了還是什麽?你是有什麽毛病啊!?”
“寶貝……”菲爾有些不想多說,歎息道:“婚姻裏總是有很多問題,我們都在努力。”
奧瑞安按按莉莉顫抖的肩膀,強顔的笑,“沒事的,沒事……”
“這個女人去年這時候爲你生了第二個孩子,馬修,他才一歲。”莉莉的眼淚抑不住地落下,一股難以承受的傷痛煩亂從心底湧起,沖擊着她,摧毀着她,不禁哭聲怒道:
“你有沒有想過,他才一歲!尼奇,才四歲!!你是有什麽毛病,孩子到四歲就離婚病?你有沒有想過,他們以後想爸爸了,他們在學校被人欺負,被人嘲笑是雜種,嘲笑有……四個媽媽!就是沒有一個爸爸。他們的爸爸在哪裏!?你個婊-子養的!”
菲爾沉默着,被女兒罵得有點臉紅,不敢看她。
奧瑞安也倏地紅了眼睛……
“爸爸真的很抱歉,隻是有些事情不如人意,爸爸愛你們。”菲爾語塞了一會才說。
“你沒資格說這個詞!”莉莉越發激動,大叫道:“你不愛任何人,你不愛我,你也不愛尼奇和馬修,你不愛我媽媽,你也不愛奧瑞安,你就隻愛你自己!你個混蛋,我多希望你溺水了,還有我在旁邊看着,我絕對不會救你!你個混蛋!!!!!!”
“咿呀……”馬修的目光變得迷惑驚恐,看着姐姐哭了起來,他也要哭了,忽然道:“Sunshine。”
聽到這聲Sunshine,莉莉的淚水頓時更洶湧而出,童年的往昔湧上心頭,一想到兩個弟弟也要過上那樣的混賬童年……尼奇才4歲,他知道什麽啊,對他來說,父母離婚就是世界末日……馬修,馬修……
她雙手抱緊着懷中的寶寶,痛苦地閉了閉淚眼,爲什麽,爲什麽總這樣……明明好好的,突然就一切變了……
“咿嗚嗚……”馬修放聲地大哭。
“莉莉,婚姻總是……”菲爾又要說什麽。
“不,這個世界不是這樣的,我知道不是這樣的!”莉莉怒目橫眉,大喊地打斷:“你個混蛋,你才不能打敗我,總有一天我會結婚,我會生一群孩子,我會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有一個人,他愛我,他愛我們的孩子,他愛我們的家……我也一樣!我知道,會有的……”
說到最後,她不由地嗚咽,又極力地忍着,把馬修交給了奧瑞安,擡手擦抹着眼淚,往前院那邊走去。
“怎麽了?”看到姐姐哭泣着走來,在前院玩着的尼奇小臉茫然,“莉莉?”
“沒什麽,沒什麽……”莉莉沖他笑了笑,哽咽道:“尼奇,你記得,不管怎麽樣,别失去信心……你記得……”
腳步不停地往外面走去,她拿出手機按動起來,惟,我要打給惟……
我要告訴他這一切的混賬事,那個混蛋又要離婚了,菲爾-柯林斯離婚真人秀又要開始了。我要告訴他馬修學會說Sunshine了,我要聽到他的聲音,我要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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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就要按下去,卻又停住。
惟不是你的男朋友!别騙自己了,什麽好朋友,别扯了……他和他女朋友在度假,他們一定玩得很開心……
手機放回外套的衣袋,莉莉繼續往日内瓦湖畔走去,黯淡的雙眸望着遠方的湛藍天空,不知想着什麽。
※※
接到瑪德琳的電話,塔沃曼立即趕回家中,一路上在焦急、難過、憂愁中度過,一直擔心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莉莉自從四歲确診患有ADHD後,就開始服藥和治療,直至三年前,因爲青春期到了,她又病況良好,就嘗試逐步停止藥物,以心理治療爲主。情況很不錯,兩年前全停藥,之後和葉惟約會的那大半年,是莉莉最好的一段時期。
隻有一次疑似發病,兩年前的聖誕節,喬莉說因爲她要同步看《天使之舞》,沒人理她,她發了大脾氣,拔了自己的一塊眉毛。
那次自殘行爲真是很讓人擔心,不過那天晚上莉莉就沒事了,她和葉惟聊電話幾乎聊通宵。往後她完全就是好了,比任何時候都好,所有治療都不需要了。
塔沃曼很開心,但看着女兒越發深愛葉惟,她越漸顧慮着一個可能,莉莉和葉惟一旦情變,一旦是莉莉受傷……
ADHD雖然名爲常見病,其實并不是那麽簡單,現在很多孩子隻是活潑好動一些也被以爲是ADHD,可這個病不就等于多動。
塔沃曼可以背出一些病症和數據,ADHD-PI型的症狀有易分心、健忘、發呆、思維錯亂、注意無法集中、難以完成一件事;ADHD-PHI型則會過度煩躁、焦慮不安、多動、難以保持坐着、不成熟的行爲、破壞性的行爲。而混合型是兩樣都有。
這個病像一個源頭,很容易會發展出其它的精神疾病,抑郁症、焦慮症、躁狂症……
也可能出現這些病情,感覺内疚、絕望、低自尊、不快樂,喪失興趣愛好、容易疲勞、食欲更變、不明原因的痛苦、失眠或嗜睡、自殺想法、警惕、不能放松、低容忍力、沖動、過度快樂、突然做某事、放大想象、自言自語、攻擊行爲、反-社會行爲……
60%患者有着學習障礙,60%患者成年後會發展出新的精神疾病,25%的ADHD會延續進成年,另75%會有較少的症狀或完全沒有症狀。
塔沃曼能背出這些,ADHD不是最可怕的,病變的精神疾病才可怕,這些年來,她一直努力不讓莉莉成爲那60%中的一員。
她爲莉莉努力營造一個能平靜、正常地長大的環境,每天觀察着莉莉的精神狀況,盡一切能力愛護女兒。
ADHD患者要融入群體很不容易,在英國,莉莉一個朋友都沒有,她在幼兒園可以說惹人讨厭;到了美國,有一段長時間很艱難,她本來就難,别的孩子還嘲笑她的英國口音,漸漸長大了就是嘲笑她的眉毛。
但像醫生說的,莉莉是個聰明堅強的孩子,她越長大,越讓人驕傲,性格沒問題,學習沒問題,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病情。
她可以坐在那裏看上一天的書,她可以專注地寫文章,從兒時的行爲治療,到現在往時尚雜志開了專欄。
塔沃曼一度以爲沒事了,在經曆和葉惟分手、葉惟有新女友、之前夏天的箱子事件等事情,莉莉都保持正常,隻接受過幾次心理輔導。她認爲莉莉像一部分患者那樣到了青春期,大腦發育跟上,ADHD就痊愈了,不用再每天擔憂。
但是……莉莉的病因不是大腦發育的問題,是心理創傷。
現在還是發生了,莉莉的病複發了,因爲那個不消停的老混蛋又要離婚,因爲葉惟這小混蛋……
“親愛的?”
哒哒,走廊上,塔沃曼敲了敲虛掩的房門,推門走進去,隻見莉莉坐在床邊,似乎在發呆,雙手手指在不停地點動。
“莉莉,我聽瑪德琳說了。”她心中一陣巨痛,微笑地走去。
“噢,什麽?”莉莉回過神,眨眼地看向媽媽,“我很好,怎麽?你以爲我瘋了?天啊媽媽!我很好!我隻是有點焦慮……我很好,也許沒有那麽好,但還好。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不,我不需要看醫生。”
塔沃曼看着莉莉的雙手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地亂動,感覺心都碎了,“我聽說惟格剛才來過。”
“不關惟的事!”莉莉頓時十分着急,解釋着:“我隻是,被那混蛋又要離婚煩着了……”
她歎了一聲,被坐到旁邊的媽媽摟住肩膀,皺眉地說起來:“他怎麽能這樣,他背叛了你、我們家,因爲另一個女人,現在他又一次這麽做……我擔心着尼奇和馬修,我不想他們像我……他們都是好孩子,他們沒做錯什麽……”
“媽媽,有時候我感覺。”她頓了頓,眼眶有點泛淚,自嘲的笑了聲:“我感覺,你努力了很多,你抱着好的期望去生活,你拼命維護自己的寶貴東西,但你隻是個傻子。到頭來,一切會出錯,嘲笑你……”
塔沃曼摟緊了女兒,很害怕她想不開而走上歪路,安慰道:“親愛的,你爸爸不是一個高尚的人,可他也沒有多壞,他就是個普通人,一個會移情别戀、離婚再婚的普通人。我和他真的相愛過,隻是很多年前他不再是那個人而已。但他始終愛你,你要相信這點。這些事都不是你的責任,我從來都告訴你,這是别人的選擇,但你可以選擇自己的。你是個好女孩,我們知道。”
莉莉沒說什麽,微低着腦袋。
“我邀請惟過來吃晚餐怎麽樣?”塔沃曼溫聲問。
“你瘋了!?”莉莉一下驚急地站起身,“你不能,媽媽,你不能這麽做!”
看着女兒抓狂地走來走去,塔沃曼很無力,這一刻,真的想求助于葉惟……
“我警告你,别讓惟知道!”莉莉停下來,瞪大眼睛看着母親,“你告訴他了!?所以,所以他說我是尤金-列維,他說我嗑藥……你怎麽能這樣!!!他什麽時候知道的,你在做什麽……”她滿臉漲紅,感到非常非常的難堪,他到底怎麽看待我了……
“莉莉,惟不知道!我向你發誓,沒有人告訴過他。”塔沃曼連忙認真地澄清,“别激動!惟不知道。”
“噢……”莉莉長呼了一口氣,心頭這才稍松,“千萬不要讓他知道,好嗎,如果我想讓他知道,我會自己告訴他的。”
“患有ADHD不是什麽丢臉的事。”塔沃曼又安慰,“不是你的錯誤,它也很常見,哈佛-西湖裏就不隻是你一個。”
“媽媽!”莉莉急了,來回走動起來,“你不明白!!”
她一向不喜歡說自己有ADHD,是因爲不想别人認爲她不正常,以一種異樣的目光和态度對她,好像她有病就要怎麽樣,好像當她有情緒、有什麽狀況都因爲病,好像她不是個正常人!
如果惟知道了,她發個脾氣,他會不會說“嘿,ADHD”,她有些負面情緒,他會說“ADHD”,她笑得很誇張,他也會說“ADHD”,她不想說話,或者說個不停,他都會說“ADHD”,她測試考了個好成績,她開專欄了,他會說“利他林”……
好像她之所以有成就,全因爲吃藥……好像莉莉-柯林斯就是一個瘋子……
不,不……莉莉心中響着一把激動高興的贊美聲“才女,天才,仙女,女神”,她越想越急惱,“别告訴他,絕對别告訴他,答應我,媽媽,别告訴惟!答應我!”
“媽媽答應你。”塔沃曼認真地點頭。
“不,你會告訴他的,你一定會……”莉莉無措地捂着臉容,“你會的。”
“媽媽知道這種男生,幽默、有趣、個性、才華橫溢,這會兒讓你大笑,轉眼就讓你感動得想哭。你永遠不知道他接着要做什麽,有時候瘋狂,有時候滑稽,有時候你覺得無聊,他卻樂在其中。跟他一起總是充滿驚喜,刺激,甜蜜。
他可以非常強硬,别人叫他壞蛋,他也可以因爲一首歌、一幅畫、一個故事而哭。他誰都敢挑戰,而且他總是赢。他說的每句話都那麽有意思,有時候浪漫,有時候哲理,有時候憤世嫉俗……所有這一切,都很酷,當他溫柔地親吻你,那就更酷了。”
看着靜下來的莉莉,塔沃曼微笑,“你以爲我在說着誰?你父親,他當年就是這麽一個人,所有人恨他,但我愛他。”
“别把惟和那家夥放在一起說!”莉莉沉聲,“他們一點都不像,那家夥……爛透了。”
“是的,他後來很爛,惟比他高大帥氣多了,就唱歌比不過他吧。”塔沃曼想逗笑女兒,莉莉卻還繃着臉,塔沃曼繼續道:“媽媽是想說,我知道什麽叫愛一個人,我知道你的感受。惟是很好,可如果他無法接受你有ADHD,那他也不是那麽好。”
“你在說什麽……”莉莉緊皺起英眉,“爲什麽每件事都要把VIY扯進來,關他什麽事了?我焦慮不是因爲他!不過如果你擅自告訴他,我不會原諒你,我說真的,這是我的事,别亂來。”
“我答應你。”塔沃曼點頭,站了起身,溫柔的道:“親愛的,你需要去和瑪琪談談,就明天,媽媽帶你去。你的車匙我先沒收了。還有,我們要重啓行爲治療,得設計一些新遊戲了。”
“拉倒吧,媽媽。”莉莉翻了翻白眼,終于沒好氣地失笑,“我隻是需要些利他林,什麽行爲治療,我不是小孩了。”
“這你可說不準。”塔沃曼摟着女兒的肩膀,往卧室外走出去,“我們去吃晚餐。”
……
第二天早上,莉莉請了假沒去上學,與母親開車到了貝弗利山莊的一家心理醫生私人診所。
貝弗利山莊區有着數不過來的心理醫生,有些預約需要提前幾個月,客戶幾乎全是名人明星,各有各的事情,但焦慮和抑郁籠罩着好萊塢。莉莉不想來這裏,當踏進已經很久沒有踏足的診所,情緒更低落了,真是糟糕!
惟煩惱着他的一億美元預算項目的執導邀請,她煩惱着這些破事,真是可笑。哈哈哈……可笑。
“嗨,莉莉!”瑪琪是個慈眉善目的中年白人女人,棕色長發,小個子,總是一臉平和的笑容,客戶一看到就放松了大半。
莉莉卻心不在焉,“嗨,瑪琪……”
“那你們慢慢聊。”塔沃曼離開書房般的診室,來到外面的會客室等候。瑪琪-埃爾德當莉莉的心理醫生多年了,她也已經把新情況都告訴了瑪琪,瑪琪說“葉惟顯然是最大的症結”,她往沙發坐下,祈願着一切順利。
雅緻明亮的診室裏,莉莉往擺在中間的一張豪華睡椅躺下,雙手放在腹部,十指不斷地拌動,雙眼望着那邊的一排書櫃。
“瑪琪,給我開些利他林就行了,或者迪西卷,随便你,給我開點就行了。”她說。
瑪琪坐在右手邊不遠的皮椅上,微笑的看着她,聲音平緩:“莉莉,三年前,我們開始停藥,你的表現一直很好!最近怎麽了?”
“你就開藥……其實我也能買到,又不難買。”
“我想你複發不是因爲生理的問題,最可能是心理問題。三年前,那時候我們怎麽說的?一切都會好的。”
莉莉沉默地沒有說話,轉了個身,背向着瑪琪,好一會才輕聲說:“一切沒好起來,曾經好了一段時間,然後就是一團糟。”
“怎麽糟了?”瑪琪的溫聲響着,“發生什麽事了?你可以告訴我,我非常樂意去聽,無論什麽都可以說。”
“我爸爸……那混蛋,他又要離婚了,我擔心我那兩個弟弟……”
“你不能阻止這事,但你是個大女孩了,有你在,尼奇和馬修會多一個保護他們的人,對嗎?”
“我不知道,我自己都一塌糊塗,我怎麽保護他們……”莉莉又平躺回來,望着天花闆,雙眸流露着茫然。
瑪琪關切地問道:“你的煩惱,關于哪個男孩子?”
“你想說惟,你就說惟。”莉莉笑了聲,看了看她,欲言又止,“他是有些惹我煩……但是……”
瑪琪耐心地等着她說,見她越發猶豫,才道:“我知道你們的故事,太可惜了,但那不是過去了嗎,你們是朋友。”見她還是猶豫,瑪琪笑了起來:“莉莉,我是瑪琪,你知道的,這裏每句話隻有我們聽到,我不會告訴你母親或其他人。”
“一開始……我以爲我和他能做好朋友。”莉莉坐了起身,挽動着頭發,“最好朋友,一種特别的友誼,也許、也許什麽時候我們又有機會了,我們還有感覺,那我們就又在一起。現在我明白,這根本不可能,當我看到他,我就知道不可能。”
她走下了睡椅,到處走來走去,喘息般歎了幾口氣,“瑪琪,我感覺我在偷他,他本來是我的,我現在卻在偷着他……”眼眸閃爍着痛苦,“我不想這樣,這樣很卑鄙,我恨自己變相這麽做……”
“沒有。”瑪琪微微訝然的樣子,“你沒在偷他,你們隻是朋友。”
“我有!每次相遇,我就有……還有上個月感恩節……”莉莉内疚地甩了一下拳頭,滿臉自責:“我想送他一套庫克鏡頭,那對我們來說很有紀念意義,我們第一個感恩節我就送他這個禮物,去年也是,今年我想繼續這樣,可是這太暧昧了!我不能這樣做。但是,但是我最後還這麽做了,我控制不了自己……”
她靠着書櫃,用腦袋撞着裏面的一排書,“我感覺我做了很壞的事,我是個壞女孩,我非常壞……我背着妮娜偷他……聖誕節又快到了,我不知道該送他什麽,好像什麽都不适合!
每次他跟我聊天,有些話我想說但我不能說,這句我不能說,那句我也不能說,但他就喜歡找我談心,昨天,我罵了他……因爲我受不了了,那樣不對,但我愛他,我真的愛他……我努力了,我努力了,我努力了!但我愛他……”
“你真努力了?你的新約會怎麽樣?”瑪琪引導着問。
莉莉轉身走向診室另一邊,聲音變得很慢很輕,“新約會,隻是,讓我,知道……我有多愛他,我有多想他。我不是不想開始一場新的浪漫,你能說什麽,感覺,第一次約會不錯,第二次,第三次,看電影,晚餐,然後慢慢的,沒有感覺了。
我就是,很難愛一個人。奇怪的是,新約會行不通,我一點都不可惜,我反而感到輕松了。”
“也許我還沒有做好準備。”她長呼了一口氣,走回睡椅邊坐下,垂着腦袋,“時間過得越久,不是越來越淡,然後放下。隻是讓你越感覺到不同,越清楚地感受到,你真的失去了,也許永遠失去他了。就,很心急,越想越心急,你在做什麽?追回他啊!
一開始我以爲很快就會過去,現在一年多了,我還是隻想和他在一起……”
傾聽着這些,瑪琪一臉入神,症結就在這裏,幹脆利落地分手,莉莉可以承受,因爲無論多傷心痛苦,她有方向,而現在她沒有方向。葉惟不斷地一次次打擾她的安靜,造成一次次的情感升降,還讓她陷入内疚,這是緻使莉莉複發的直接因素。
看着雙眼泛淚的莉莉,瑪琪說道:“惟是個優秀的男生,和你也很搭配,但你應該放下他了。”
莉莉聞言一驚,警惕地望去,寒聲道:“别碰他!别想給我洗腦,給我開些藥,我就走。”
“如果我說得沒有道理,你怕什麽?”瑪琪對她微笑,諄諄的道:“莉莉,惟有新開始了,很早就有了,他愛上另一個女孩,妮娜。他不是那麽在乎你的……”
“哈哈!”莉莉大笑地打斷,“是啊他愛妮娜,源于一個錯誤的開始!”
“沒什麽錯誤正确,事情就是:葉惟愛别人,不愛你。”瑪琪平和的笑容不變,“他整天找你談,不就是因爲他覺得這樣做可以,他沒有你想的那麽多,這也說明他真的可以把你視爲朋友。”
“别碰他!!”莉莉瞪了瞪目,走下睡椅就要往外面走去,不想繼續待在這裏了,這女人就會胡說!
瑪琪這才大聲了點:“那我們做個小測試,你走出這間診所後,你找葉惟,面對面的,你告訴他,你愛他,你想和他在一起,讓他要麽和他的女朋友分手,和你在一起,要麽永遠消失在你面前!”
“你在說什麽!?”莉莉的怒容更盛,幾乎要去打她,“我不會那樣做,我永遠都不會!”
“莉莉,相信我,如果葉惟真的愛你,他就會選擇和你在一起。”瑪琪微笑說,“如果他說不,那他并不愛你。”
莉莉不屑的一聲,“你知道什麽,惟是個責任心非常高的人。”
“這件事跟責任心沒什麽關系,愛是自私的,你們這段關系裏,總有一個人要受傷。葉惟那麽聰明,他當然明白這點。但他選擇了保護妮娜而不是你,他甯願傷心痛苦的人是你,如果他愛你,他會這樣嗎?莉莉。”
“你不知道……”莉莉的話聲沉下,“他認爲我更堅強,而且事情都這樣了,我們隻能繼續向前,你懂嗎?”
“是你不懂。”瑪琪認真的說,“情感和理智向來是個對立,愛情不在于對錯利弊,全在于想不想和一個人在一起。葉惟知道你有新約會嗎?任何愛着一個女生的男生,都不會願意坐視她和别人約會。”
“你不明白,你在胡說……”莉莉突然失控地大叫:“我愛他的責任心!他也知道,這是我對他的期望。”
瑪琪還是很平靜:“莉莉,如果你那樣問他,不管他是猶豫,拒絕,答應,你都會有答案,你的生活也會好起來。”
“你有想過他答應了會是什麽情況嗎?”莉莉無法忍住心中的憤怒,什麽馊主意,“我會成了個什麽人!搶了别人男朋友的婊-子。惟呢?一個混球!!!你認爲我會做那種事?我不是個高尚的人,我也沒有這麽卑鄙。”
“如果他會答應,但你不去問,對妮娜就是好事?”瑪琪問,“如果他其實愛着你,而不是妮娜?莉莉,這裏面有個錯誤,無論錯誤在于誰,這裏面就是有個錯誤。這個小測試,一點都不卑鄙,它隻是把錯誤找出來,再糾正好。
它可以讓你們都明白自己的内心,對你,對葉惟,對妮娜,全是對的。”
“我不想再聽你胡說了。”莉莉颦着眉沉着臉,往外面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