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劍一把摟過這個顫巍巍的小吏,笑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而爲之,你偷摸跟我說說,是誰指使你的。”
捕頭看了眼李乾逸,“小的不敢說。”
祿東山笑道:“你怕什麽?有公孫将軍爲你撐腰,除了陛下不敢說外,其他人随你怎麽說,這封聖旨就是免罪令。”
捕頭咽了口唾沫,“是大世子殿下讓我對公孫将軍不要那麽客氣。”
公孫劍又道:“他給了你多少銀子,你竟敢略過尚書大人?”
柳長水扯了扯嘴角,他搖頭歎息一口,到現在這公孫劍還在幫自己開脫,沒有說任何不利于他的言語,可能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比較。
寬宏與自私。
“五千兩……”
公孫劍點了點頭,“五千兩給我,别說下絆子了,我都能替他殺人。”
祿東山将聖旨遞給公孫劍,“此事我會秉明陛下,由陛下定奪。”
李乾逸臉色鐵青,嘴唇蒼白,他環視一圈衆人說道:“本世子花銀子賄賂沒錯,但這是我自小攢下的全部家當,隻想爲我弟弟讨個公道,與王府無關,再有一點,是不是公孫劍入宮之後,我弟弟就白白受罪了?”
祿東山搖了搖頭,“回去問問康王便是。”
随後祿東山又左右看了看,發現并沒有什麽異樣,不禁有些失望的說道:“咱家本以爲還能抓個像孫其安一般的大魚。”
公孫劍聞言哈哈大笑,“反正還有三日,一次性抓了不就行了?”
祿東山撇了撇嘴,“公孫将軍說笑了,豈是這般容易,還望公孫将軍這三日内莫要再出差錯了,否則陛下那裏恐怕要龍顔大怒了。”
“本将知曉輕重。”
“能知曉就是好的,那咱家就回去了。”
公孫劍與祿東山你一言我一語,聽得柳長水那叫一個迷迷糊糊!
事了,祿東山看了一眼宋清明,“這件事你完成的很出色,三日後你去内務府報道領賞錢。”
宋清明點了點頭。
公孫劍欲言又止,祿東山也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轉身離去。
公孫劍舉着聖旨環視公堂,“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柳長水從地上爬起,又怒吼一聲,“趕緊把公孫将軍衣物拿回來!”
衆官差又慌亂去尋衣物。
待到公孫劍穿好衣物後,對柳長水拱手道:“柳大人,今日事今日了,你我情分了卻,還望以後莫要再老眼昏花了。”
柳長水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事,當初尚書府賣了個面子給于有俊,今日公孫劍便賣了個面子給尚書府,以後雙方兩不相欠。
但是這句話聽在李乾逸耳中便不是那種意思了,他冷冷的看了一眼柳長水,猙獰笑道:“情分?隐藏的夠深!”
說罷,拂袖離去。
公孫劍仰天長笑,帶着宋清明出堂。
柳長水楞楞站在原地,他這時才反應過來,被公孫劍擺了一道,此後他不可能再站隊任何勢力了,想到這裏,柳長水喉嚨微甜,一口鮮血溢出嘴角,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率先出府的祿東山看着快到頭頂的日頭,調轉了馬頭,去的卻不是皇宮方向,而是往六部其他衙門而去。
且說出了刑部大衙門的公孫劍又犯了難,早起的時候想着溜達着就到刑部了,可現在再溜達一個時辰回去,卻發現有些力不從心,正當他準備租借一輛馬車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
“二位可上馬車,我家大人要見公孫将軍。”
隻見一個身穿華麗的車夫駕車而來,停在了二人身旁。
公孫劍拱了拱手,眼見這馬夫穿着不凡,言行舉止更是十分大方,他便問道:“你家大人是誰?我認識嗎?”
馬夫一笑,“全天下的人都認識我家大人,但我家大人隻認識公孫将軍一人,公孫将軍去了便知。”
公孫劍點了點頭,“宋老哥,這次不用與我同行了,你先回去吧。”
宋清明依舊站在原地。
馬夫善解人意的說道:“可以同乘,我家大人隻是和公孫将軍聊聊家常而已,不必避人。”
公孫劍可不是因爲這個原因,他現在對宋清明十分信任,哪怕是商談國家大事他都不會避諱,更何況是一個神秘的“大人”,隻是這一談又不知道會多久,他想讓宋清明先回去,畢竟宋清明也是人,不可能一直待在自己身邊。
公孫劍說道:“無礙,你先回去吧,我稍後便回府。”
宋清明搖了搖頭,伸出手掌,“租借馬車的銀子給我。”
公孫劍一愣,馬夫哈哈大笑,“妙人妙人!”
公孫劍郁悶的給了宋清明幾兩銀子,惡狠狠的說道:“你是真的不願意吃一點虧!”
宋清明聳了聳肩,隻留給公孫劍一個背影。
馬夫掀開車簾,“請。”
一輛馬車晃晃悠悠的在城中行駛,公孫劍透過車窗去看,不是京城人士的他如何也不明白這七繞八拐的到底要去哪,最後索性也就不管了,自己剛接聖旨,難不成還會有人光明正大的殺自己不成?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馬車停下,馬夫掀開車簾将公孫劍迎了下來,公孫劍下車之後左右看了看,發現前後都是朱紅高牆延綿不斷,很顯然是一個富家巷子,可公孫劍并沒有發現一個人影。
“你家大人呢?”
車夫拱手歉意道:“接下來的路程我等沒有資格前去,隻需公孫将軍往前走就行,到時會有人接應,還望公孫将軍恕罪。”
公孫劍皺了皺眉頭,“有些麻煩。”
車夫讪笑一聲指了一條路就不動了,好像公孫劍不走的話他就一直這麽耗着,公孫劍無奈搖了搖頭,順着車夫所指之路往前又有了一盞茶的工夫,直到走出朱紅巷子,來到一個楊柳依依的小湖邊他才停下。
隻見湖心隐約有一人影坐在那裏,旁邊還有幾個美姬彈琴,好不惬意。
這麽美麗的風景周圍竟然一個人都沒有,這讓公孫劍起了疑心,他随意感知了一下,察覺到方圓二百丈之内有數不清的呼吸聲,以及不少氣息延綿悠長的高手。
這時,突然有一人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他身後,他下意識揮拳打去,那人輕輕一擋,聲音如蒼老家犬一般問道:“公孫将軍?”
公孫劍收回拳頭,看了一眼這個老奴,“正是,湖心是你家大人?”
這老奴點了點頭,腳尖輕點,竟憑空消失在公孫劍的眼前。
“厲害。”
公孫劍贊歎一聲,走進湖心亭。
“你來了?我以爲你不會來。”
聲音和煦柔順,讓人如沐春風。
公孫劍沒有說話,隻是警戒的看着。
那人做了個請的手勢,“這沒想到,霸道跋扈的公孫将軍,還真接受了我那個馬夫的邀請,看來你也不像大臣們所說的那般不堪。”
公孫劍坐在那人對面,絲毫不客氣的拿起一隻橘子扒開,“京城之中,能讓一湖美景讓一人享受,且身邊高手衆多,還有隐藏在暗處的護衛,我真沒想到……”
“沒想到什麽?”
公孫劍起身跪拜,“臣公孫劍,拜見陛下!”
那人一聽,口中的酒水直接噴了出去,而後哈哈大笑,“公孫将軍,快快請起,我現在還不是陛下。”
公孫劍猛然擡頭,現在還不是陛下?
“您是,太子殿下?”
李乾民扶起公孫劍,“我比你還要小兩歲,你是怎麽把我看成父皇的。”
公孫劍撓了撓頭,“這般英明神武的身軀,這般俊俏的面容,這般讓人沉迷的性格,臣想不出除了陛下之外還能有誰有如此魅力,但知道您是太子之後,臣這才深感自己鼠目寸光。”
李乾民撇了撇嘴,“公孫将軍你這馬屁功夫,倒是和你的手段有一拼。”
“太子殿下謬贊了,臣惶恐,此番話語皆是見到太子真容之後發自肺腑之言,絕不半點陰奉陽違之意,若是太子不喜,臣這就告退。”
公孫劍說着,還真弓着身後退離去。
李乾民也扒開一隻橘子,語氣不容反駁,淡然道:“回來。”
公孫劍額頭上的汗水滴落下來!
公孫劍别過去的腦袋一臉的無奈,他是真的不想再和皇親國戚打任何照面了,更别提這位大人物還是當今太子殿下,他心中更是難受無比,隻想着能跑多遠跑多遠,隻要看不見他,跟他說不了話就行。
現在太子殿下将公孫劍喊回去,直接斷了他的念想。
“公孫将軍,本太子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那麽怕作甚?我可不想我那幾個堂兄一般,要麽一事無成,要麽自作聰明,再就是頑劣不堪。”
公孫劍轉頭笑嘻嘻的說道:“太子殿下威武雄壯,老虎肯定不足以形容您,您當的上潛龍一說,而且那些世子自然不可以比拟太子殿下。”
李乾民哈哈大笑,又做了個請的手勢,“公孫将軍,坐吧,本太子想和你聊聊家常。”
公孫劍一臉苦色,“恭敬不如從命,臣領命。”
“别拘束,就像和普通人在一起一樣。”
“臣領命。”
李乾民也頗爲無奈,他不想在這個小問題上和公孫劍糾纏不清,岔開話題說道:“公孫将軍,你觀這京湖如何?”
“美不勝收,夏日乘涼的好去處,隻是太冷清了些。”
“那的确,這裏是皇家花園,百姓不得進入,平日裏來的隻有大臣皇室,今日我找了個清淨之處,邀你前來一叙。”
“不知殿下要和臣聊什麽?”
公孫劍也不想和李乾民打秋風,直入主題說道:“臣剛來京城,什麽都不懂,若是有什麽話冒犯了殿下,還望殿下恕罪。”
“你若什麽都不懂,就不會出手傷人了。”
公孫劍神色一冷,暗想這太子殿下莫不是因爲自己臉型脫險,他要親自爲李乾庭報仇?
李乾民搖了搖頭,“别多想,那幾個親戚跟我沒多大關系,要救你也是因爲陛下看重你。”
“陛下看重我?”
公孫劍非常奇怪,召他入京聽封就很讓他迷惑,這時候李乾民又說陛下器重自己,如果真要器重,不應該是于将軍嗎,再不濟也是柳慶勻那個老将,如何能輪得到他。
“正是。”
李乾民點了點頭,“不僅僅是因爲你在軍中有功,還有一些玄學黃老方面。”
“不懂。”
“我也不懂,王知客你聽說過嗎?”
公孫劍說道:“那是自然,青陽山掌教,天下道教道統,一百二十歲的老神仙,已是天下皆知。”
“王老神仙曾經給你算過一卦,說你是命宮下凡,将來要輔佐帝王成就豐功偉業。”
公孫劍猛地一顫,剛要去拿橘子的手又縮了回來,“殿下,您這是什麽意思?臣下絕無半點二心!别說是命宮下凡,就算我僅是一個普通人,我也會爲大周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别激動,我沒有任何言外之意,我向你保證,今日之言,皆是字面意思。”
公孫劍咽了口唾沫,“殿下,您到底想要說什麽?”
“最近是不是遇到很多刺殺?”
李乾民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是不是接連遇見好幾次不一樣的襲殺?”
“沒錯,臣也早就知道了,很多人想讓我死,但是我始終不明白,臣到底做了什麽,讓那麽多人記恨。”
“你什麽都沒做……”
“那爲什麽……”
别打斷我。”
公孫劍縮了縮腦袋,他打斷了李乾民,李乾民又極其霸道的打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