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劍笑着又倒 了杯酒,“比孫來寶還難纏?”
李乾英聳了聳肩,絲毫不客氣的說道:“孫來寶見到他要躲着走,如果躲不過,少不了一頓毒打。”
剛舉到嘴邊的酒杯停頓,公孫劍歪着頭看了一眼李乾英,随後一仰而盡,他差不多猜出來是什麽人了,不過在他眼裏,除了劉肅陸子語李自真之流,其他任何人都算不得難纏的麻煩。
公孫劍抹了一把嘴角瓊漿,“找麻煩,再打他一頓便是。”
程書仁饒有興緻的看了眼這個耳熟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這個人可不是孫來寶那種纨绔可以比拟的,讓你去揍一頓世子殿下,你敢嗎?”
公孫劍突然一把摟過李乾英,“世子又沒招惹我,我幹嘛打他,世子殿下,你說對不對。”
李乾民被這麽一拽,突然有些心慌難受,他扒開公孫劍的手臂,玩笑道:“我還真不敢招惹公孫·公子,按他那天在公堂之上的口才,我若是主動招惹他,還真是吃虧不讨好。”
“過獎過獎!”
馮宜一下就笑出了聲,“世子殿下根本沒誇你好不好。”
“在本公子的想法裏,沒罵我就是誇我。”
程書仁這古闆男子被公孫劍逗樂了,“公孫兄果然是妙人,來,我敬你,先幹爲敬!”
“我敬程兄,程兄可别忘了帶我回家。”
公孫劍說着還不忘擠眉弄眼,再加上言語中引人浮想聯翩的詞語,讓人不禁捧腹大笑。
本來還挺凝重的氛圍,被公孫劍這麽一攪和,頓時輕松了不少,幾人沒了方才的陰霾,又開始閑談起來,公孫劍也注意到這一點,看來那個人對于他們來說,不是什麽好人。
就在這時,本來還一片嘈雜的雅閣外突然都靜了下來,李乾英停下交談,眯着眼睛往下看去,隻見一位花白頭發的老妪拄着拐杖,在一旁侍女的攙扶下走上了台。
這位老妪精氣神十足,眼睛裏仿佛有光芒萬丈,可能是打了淡妝的緣故,臉上的皺紋極少,嘴角淺笑,一舉一動也都十分雅觀,足以見得這位老太太在年輕時候也是一位美麗女子。
“公孫兄,忘了和你說,百鳳閣之所以能名動天下,靠的就是十位頭牌美人,這些美人都是百鳳閣從小栽培,豆蔻年華便可登台,每十年更換一次,這位老妪便是活生生的年輪柱,她是四十年前唯一還在人世的頭牌,現在是百鳳閣的大嬷嬷。”
公孫劍咋舌,怪不得看起來還是那麽雍容,一舉一動都散發着雅态,竟是幾十年前的頭牌之一。
四十年……這位大嬷嬷最起碼也有一甲子高齡了。
公孫劍不禁有些惡趣味,四十年前,年輕的明慶親王會不會也找過她來作陪呢。
想到這公孫劍還看了一眼李乾英,偷笑一聲,自然是不敢明說,不然這位世子殿下就算打不過他,也會和他拼命。
大嬷嬷聲音還是那麽清晰,仿佛有極強的穿透力,牢牢的抓住你的耳朵。
“花魁頭魁作陪之人已出分曉,老婆子我本不應該宣布出來,但今日來的兩位是天大的人物,老婆子應該讓你們知道今天百鳳閣的主角是誰……”
“轟!”
宋清明猛然站起,劍出半鞘。
“宋兄,别緊張,是百鳳閣從東倭引進的照明燈。”
公孫劍也示意他不要大驚小怪,宋清明這才長劍歸鞘。
其實也怨不得他,若不是有公孫劍在此,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踏足青樓半步。
公孫劍向四周看了看,這座雅閣又明亮了一個檔次,他透過窗外看去,不遠處還有一個雅閣也如同他們一樣明亮起來。
隻聽老妪清了清嗓子,聲音拔高了許多,“明王世子與康王世子!歡迎二位殿下!”
一層二層又響起了歡呼聲,歡呼聲過後,整個百鳳閣又嘈雜起來,京城百姓隻要稍微消息靈通一些,都知道明慶親王與康益親王不合,他們兩家的孩子那自然也是看不對眼。
如今在這勾欄之地又争奪起來,世子之間的暗鬥,怎麽着也值了一回票錢,不過最讓他們好奇的還是不清楚到底是哪一位世子勝出了。
大嬷嬷趁着客人們歡呼默默走下台去,她身邊跟着青衣白衣兩位女子,正是花魁與頭魁。
大嬷嬷頭也不回的說道:“二位殿下都不好惹,魅兒,你去了哪個殿下的雅閣内,切記不要多舌,也不要輕易失身,若哪位殿下非要如此,你就去門外喊人,百鳳閣爲你做主。當然,你自己願意便不用喊人了。”
青衣頭魁俏臉一紅,輕聲吐出一個“喏”字。
“素兒,你和青兒一樣,不管你去的那個雅閣的殿下對另一位殿下如何譏諷,也不可多舌……”
白衣花魁正仔細聽着,大嬷嬷的話突然戛然而止,隻見對面走來一華服男子,大嬷嬷微微低頭,“見過康王二世子。”
“世子就是世子,加什麽‘二’字嘛。”
天下皆知,康益親王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名爲李乾逸,二兒子李乾庭,這華服年輕人便是康王二世子李乾庭,此時的他正滿面笑意看着白衣花魁,手中還拿着一把玉色折扇來回搖晃,看起來是個風流人物。
大嬷嬷讪笑一聲,“是老身失禮了,世子殿下,你不在雅閣作樂,怎麽有功夫來這後面,是不是給世子安排的淸倌兒不夠好,老身這就給你換了,可别打擾了世子的雅興。”
“大嬷嬷說笑了,你安排的人是極好的,那個淸倌兒嗓子好酒量哪裏都好,她可沒犯什麽錯,你突然把她給換了,傳出去不還得說本世子沒心沒肺,不懂的憐香惜玉。”
“不敢。”
大嬷嬷微笑回應一聲,但心中暗叫一聲不好,李乾庭這般大人物無緣無故來到昏暗的後方,不會是來找她這個老骨頭聊天的,一定是别有用意。
“世子殿下,既然沒什麽的話,老身送你回房,再和你喝上幾杯。”
李乾庭一收折扇,笑道:“好啊,現在大嬷嬷你都不怎麽露面了,能和你喝上一杯是本世子三生有幸,正好素兒姑娘也在,新老花魁同去雅閣,傳出去那就是一樁美談了,本世子行走在外臉上也有光。”
果然!
大嬷嬷頓時楞在了當場,先前競價是明王世子拔得頭籌,這康王世子自然也知道他輸給了那個堂兄,現在來此,想必就是要先下手爲強,半路截胡。
大嬷嬷歉意一笑,坦誠說道:“殿下就不要爲難老身了,方才競價是明王世子赢了去,這時候若是送到您的雅閣,明王世子那邊老身說不過去,就算明王世子不計較,恐怕也會有人傳百鳳閣不守規矩,風言風語的太上信譽。”
百年百鳳閣的立身之本就是講究一個誠信與規矩,若是規矩誠信都破了,這天下第一青樓也就名不符實了。
李乾庭哼笑一聲,他怎會不知白衣花魁花落誰家,他已經将心中的火氣隐藏的很好了,但此時大嬷嬷又強調一遍,他的表情頓時就不好看了,心中罵了一句李乾英好大的膽子。
康王家兩個兒子,明王家就一個兒子,雖然權勢在同一起跑線上,但是就财力來算,就算是李乾逸和李乾庭二人加起來,也不敵李乾英一人。
所以在競價之上,李乾庭吃了個暗虧。
這時,一旁的青衣頭魁魅兒在大嬷嬷的眼神示意下出聲,一副幽怨的樣子,楚楚可憐。
“世子殿下,雖然沒有素兒姐姐陪你,但是還要妾身,難道奴妾不好嗎。”
李乾庭搖了搖頭,眼睛微眯陰沉道:“你們想多了,本世子不是那種強買強賣的人,就是開這後方碰碰運氣,若是與素兒姑娘對上了眼,到時候和我那王兄說一聲,想必堂兄也會忍痛割愛,讓與弟弟我。”
問題又踢回白衣花魁這裏了,就看你素兒如何作答了,青衣微微皺眉,偷瞄了一眼她的素兒姐姐,大嬷嬷依舊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
隻見素兒微微欠身,歉意道:“世子殿下一表人才風流倜傥,想必是個女子都會對殿下有愛慕之情,素兒也是女兒身,自然也對殿下有所傾心,但規矩便是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魅兒其實很不錯,論姿色她與妾身不分上下,論琴棋書畫她比妾身更爲精通,能做花魁隻不過是我比魅兒年長兩歲罷了。嬷嬷您說是嗎?”
白衣花魁這番話滴水不漏,既沒有得罪李乾庭,也沒有得罪同僚魅兒,更是在無形中捧了他們一把,好像這兩人才是上上之選,後面再順嘴提一句大嬷嬷,言外之意就是在提醒大嬷嬷最好不要在一旁看戲,若是真出了什麽事,擔責任的還是你這個大嬷嬷。
大嬷嬷笑道:“正是,最近幾日就準備将花魁名号給予魅兒了。”
白衣花魁一皺眉,果然人精就是人精,自己擺了她一道,她反過來将就自己一軍,最大的受益者竟成了不上不下的青衣頭魁。
不想這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相聲說的好,可李乾庭面色越來越難看,他不是傻子,他能聽的出來其中真意,但是這三人都沒能說到他心裏去,他堂堂世子殿下,皇親國戚,什麽有才華有容貌的女子他沒見過,他現在想要花魁,要的不是素兒的人,是她的身份。
他知道現在還有一位世子,他要的就是讓另一個世子顔面無存!
“若你今日是花魁,那也就算了。”
李乾庭依舊保持着良好的形象,對魅兒輕笑道歉。
大嬷嬷心中五味雜陳,前有康王世子,後有明王世子,這可讓他進退兩難了。
素兒見到這個局面輕輕搖頭,對大嬷嬷的辦事經驗産生了懷疑,她走到李乾庭身旁,柔聲說道:“其實小女子也仰慕殿下許久了,您看這樣如何,規矩不能更改,該去還是要去,但需要世子與妾身一同前去,到明王世子的雅閣中問一問,看那一位世子願不願意讓出,若是他願意,小女子就和殿下走。”
李乾庭想了想,覺得這花魁說的不無道理,諒那個整天就知道鑽研詩書的書呆子也不敢說什麽,估計那李乾英還不知道自己在這,他才敢去競價。
“好,我們一起去,希望王兄能多給面子。”
“殿下的面子誰敢不給?”
“嗯,有道理。”
李乾庭面露喜色,随即對其餘二人說道:“大嬷嬷,魅兒,說好的一起喝酒,可不能不做數,你們先去我雅閣中等着,待到我與王兄商量好,咱們四人在飲酒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