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劍深呼了一　口氣，原來于将軍早就料到自己有來京城這麽一天，所以讓馬苗當一個暗線，暗中搜索消息以及拉攏人馬，再加上刑部尚書的推波助瀾，使這個店鋪變成了達官顯貴必來之地，再加上物美價廉，許多百姓也都會時不時坐落于此，于是，馬苗以這個酒館爲中心，在京城建立了一張龐大的信息網。

這個名冊上，有軍方也有政方，甚至其中還有不少高官的惡事，以及城中屬于于将軍的武裝勢力。

公孫劍探頭問道：“這個本東西，還有誰知道？”

“京城之外僅于叔叔，京城之内，僅你我二人。”

“那你的那些手下……”

馬苗搖了搖頭，“都不知道，他們隻負責收集，親自探查的事則是我親力親爲，現在城中許多大人都與我交情頗重，時不時可以登門拜訪，暗中查看。”

公孫劍站起身來，将名冊放入懷中，“這幾日我就可能會用到，你一定要把秘密藏住，莫要讓任何人知道我手裏有這個東西。”

馬苗點頭道：“放心，屆時公孫小哥若是有需要的地方，盡管開口，今時不同往日，馬某也算是風生水起，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公孫劍很是感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既然已經一飛沖天，就沒必要再擺到明面之上，你老老實實找幾個心腹，讓他們來代替你做事，你就安心做你的富家翁。”

“于叔叔之命不敢違抗，現在若是把其他人拉到台面，我不放心。”

公孫劍笑了笑，“若沒有信任之人，我可以給你幾個。”

馬苗一愣，随即苦笑道：“公孫小哥不必試探我，我馬苗這條命是二位拿回來的，我能到這種程度，也都是托于叔叔之福，于叔叔說是爲他做事，其實是又給了我一份機遇，所以馬某也想着有一天能報答二位。”

公孫劍擺了擺手，“我可沒閑工夫勾心鬥角，我說的都是實話，絕無半分試探之意，馬哥你不需要就算了，正好我也省幾個幫手。”

“我說的也是實話，更是真心話。”

公孫劍抖了兩抖，玩笑說道：“那麽肉麻幹嘛，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那這本名冊我就拿走了，以後出了什麽事我一定麻煩你，我可不跟你客氣。”

馬苗哈哈大笑，“求之不得。”

公孫劍放下兩塊碎銀子，馬苗正要拒絕，隻聽他又說道：“該結的賬還是要結，該算的賬也一定要算，馬掌櫃收下，就當尋常顧客一般。”

說罷，公孫劍便走了出去，他迎向宋清明，又擡頭看了看，口中念叨着，“天明酒館？是個好名字，不過……天黑了可怎麽辦。”

宋清明問道：“不信任他？”

“信，怎麽不信。”

“我看你表情，分明有些不悅。”

公孫劍搖了搖頭沒說話，走了幾步後，他突然拉住一個行人問道：“這位兄台，你可知天明酒館在何處？”

“就是你來的地方，你沒遇到？”

“遇到過了，我沒敢進去，裏面一個人影都沒有。”

“怎麽可能，天明酒館每天人來人往，就算是場與場中間的休息時間也有不少跑堂的，要不我帶你去看看？”

“不必了，麻煩兄台了。”

“無礙無礙。”

公孫劍又道了聲謝，扭頭看向宋清明，“跑堂哪兒去了呢？”

馬苗将銀子放入手中看了老半晌，嘴角突然向上勾起一個弧線，與先前憨厚之态完全不同，“看來于有俊還是想多了，本以爲我在這京城泥濘中的變化就很大了，沒想到你這才來幾天，從你入城到現在所發生的事我都看在眼裏，你變得更多，完全變成了兩個人！”

這時，從二樓走下大批穿着坎肩兒的跑堂，甚至還有後廚的廚子，但他們都有一個特點，就是滿臉兇神惡煞，手中還拿着各種各樣的兵刃。

這些人在公孫劍與宋清明踏入酒館之後，就默默地退去了，十分自然的退下去了，以至于公孫劍在和馬苗交談之時，都沒注意到整個酒館隻剩他們二人了，直到他出了酒館回頭看牌匾之時才注意到。

馬苗坐回椅子，倒了杯茶，手中抛着碎銀子，“外面怎麽樣？”

從那一大批跑堂小二中站出來一位看起來極爲邋遢之人，頭發胡子極長，甚至于都打結了，不過整個形體卻很幹淨利落，讓人看起來十分矛盾。

“回司長，外面總共有三批不同的眼線，來自其他三個勢力。”

“也就是說，外面至少有三個大族在盯着公孫劍？”

“不錯。”

馬苗輕輕颔首，“沒讓他們發現酒館裏的不同尋常吧？”

“沒有，在公孫劍踏入的那一刻，鷹犬司的兄弟們都出去和他們搭話吸引注意力了。”

“那就好。”

馬苗眼睛看着門外，手中茶杯端在嘴邊，遲遲不見開口。

邋遢男子從樓上走下，“現在還要不要按計劃行事……”

馬苗點了點頭，“多帶幾個人，讓犬房的兄弟們也别閑着了，否則你們不是他的對手。”

“屬下明白，不過屬下還有一事不知。”

“說。”

“屬下不知道殺了之後，對司長有什麽好處，您現在可以說是暗中掌控了整個京城的諜網，可你一旦實行了這個計劃，這裏的一切很有可能會付之一炬。”

馬苗斜眉看去，“少問這些廢話，專心做事。”

“屬下知錯。”

“下去吧。”

馬苗揉了揉眉心，想起年輕人試探自己的話語，他突然又是一笑，而後表情變得陰冷起來，哼笑道：“我不做，才是付之一炬。”

……

……

“你問了這麽多人了，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盡相同，還要繼續問下去？”

宋清明在一旁冷眼觀看公孫劍，這個年輕人他已經問了不下二十位路人關于天明酒館的情況，得到的答案皆是相同，這天明酒館從清晨開門到夜晚關門，每個時辰都是人聲鼎沸，百姓絡繹不絕，絕對沒有出現如同剛剛那種門可羅雀的場景。

公孫劍搖了搖頭，“不問了，心裏大概清楚了。”

“清楚什麽了？”

公孫劍神秘一笑，眼神微微一斜，小聲說道：“牆角閑談那兩個潑皮無賴，賣冰糖葫蘆的販夫，穿綠色衣服的姑娘，以及咱們前方正在賣蔬菜那大嬸兒。”

“他們怎麽了？”

“他們都是跟蹤我們的。”

宋清明聽後下意識就要去拔劍，公孫劍突然摟住他的肩膀，又将劍推了回去。

公孫劍故作高深的笑道：“正常點，往前走，别被他們看出破綻，我現在還不清楚這些人是哪個勢力的，我方才看似無禮的去問，實則是在偷偷将他們找出來并記下來。但是這一問也問出了問題，咱們身邊肯定也有天明酒館的眼線，自打咱們進了天明酒館那一條街後人是越來越少，與他人說的門庭若市全然不同。”

“那又如何？我感覺他們無非就是普通人，隻需一招便能輕松制敵。”

公孫劍翻了個白眼，“有時候能打赢的仗，不一定非要用武力，還要去認真觀察，兵不血刃才是上策，先看看今晚會是誰先沉不住氣。”

“你覺得會是誰？”

公孫劍一皺眉，面露些許難色，“是誰都不要是天明酒館，否則那樣我會很難做。”

“可天明酒館的馬掌櫃不是和你很親切嗎，他也會殺你？”

“親切也能裝出來，人心難測，一個真的很親切的人，爲何還要在暗處盯着我。”

公孫劍歎了口氣，他搖了搖頭，若真是天明酒館，那于将軍的苦心可真就白費了，他還真不忍心見到一個以前的舊友，爲了利益而與自己兵刃相見。

宋清明卻搖了搖頭，“有時候有眼線不是也不全是有陰謀。”

公孫劍煞有介事的看了他一眼，宋清明個子公孫劍高些，他微微低頭，“怎麽了？”

“我感覺你今天的話，格外的多。”

“聽煩了我可以不說。”

宋清明以爲公孫劍是因爲他方才的話在責怪自己，他冷哼一聲，“接下來去哪，我不再說話就是。”

公孫劍笑了兩聲，“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有些好奇，你不是冷冰冰的嗎？怎麽現在變了？”

宋清明反問道：“那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不也沒給我好臉色嗎？怎麽現在變了？”

“還在記仇？若不是你冷冰冰的一副别人欠我幾百兩銀子的面孔，我也不會那般态度。”

“我記什麽仇？此事不是你提及的嗎？”

公孫劍翻了個白眼，這宋清明比他大十歲，可這性格卻如同不開竅的世家子弟一般，十分冷淡固執，一想起他先前與此人暗中合作之事就頭疼，也不知能不能靠得住。

公孫劍說道：“正午請你吃點好酒好菜，吃完午膳再回王府。”

“你是不是想等王爺走了再回去，要不然你二人見面肯定少不了互相針對。”

“看透不說透，還是好朋友。”

“我倒覺得小郡主此人不錯，人長得好看，還有才華，配你肯定還要多出來一些。”

公孫劍一愣，“你也知道了？”

“這件事整個京城都傳遍了。”

“那麽快！”

公孫劍大驚失色，這種事情可不能亂傳，萬一傳到中州那邊去，到時候就算自己沒那方面想法，恐怕也要好一番解釋。

“王府的傳話能力還是很厲害的。”

公孫劍滿頭黑線，想着請宋清明吃香喝辣的心情也沒了，随便找了個小飯莊，食而無味的潦草吃了一頓。

宋清明倒沒覺得什麽，在他看來，有一口吃的就行，他不挑食，在天明酒館中那足有二十人份的冷豆腐大多都是他一人吃的，也讓公孫劍對他多了另一層感官——吃貨！

飯畢，出了飯莊，宋清明手裏還拿着一個羊袋，裏面裝着飯莊贈送的飯後飲品，稍有些鹹味，總體來說還算可以。

他看吃過飯、喝了一斤烈酒的公孫劍還在苦悶，他歎了口氣，“真不知道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在想什麽，小郡主可以說是天下間最完美的一個人了，說權勢，她爹是王爺，說才華，她文章譽京城，說美貌，今年十七的她可與後宮妃嫔鬥豔，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竟然這樣都不同意。”

公孫劍搖了搖頭，“你懂什麽，别人再好，也好不過我家那位人前淑娴，人後彪悍的妻子。”

“噗嗤”一聲。

正喝着鹹湯的宋清明聽後轉頭就吐了出來，“你，成親了？”

公孫劍淡定的擦了擦臉上的湯水，“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