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最讓人熟知的便是民部、工部、刑部、禮部的小衙門。
民部掌天下土地分配、戶籍管 理、賦稅征收、财政收支,與百姓密不可分,可以說百姓從出生到老死與民部都有密切關系。
工部掌管山澤改道挖設、屯田作物、工匠、水利航運、交通隘路,總得來說是便民之責,工部還承擔災後重建以及新城的修建工作。
刑部是百姓們最不願意提及的一個在城中小衙門,也沒有人閑着沒事去刑部坐一坐,這刑部主要負責掌管國法、刑獄事務,城中有犯罪者或是别州罪大惡極者都會押送到刑部衙門等候處置。
禮部是莘莘學子最時常去的一個小衙門,裏面文人氣息濃郁,書生意氣相投,主要掌管大周典章法度、節日祭祀、私塾授書以及科舉考試,幾乎每天都門庭若市,十分具有感染力。
這四個六部小衙門是民間最常用到的,所以在京城前城也設立機構,以便百姓。
其餘兩部如兵部、吏部,一個是掌管武将選用、征填兵籍、發放軍械、發布軍令的軍伍之事,一個是掌管全大周官吏的任免、考察功績、升降左遷、調動等官員上的事,與百姓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沒在前城設立。
而在京城民部小衙門中,有一個别院,住着一個年輕人和一個絕美女子,這年輕人還在伏案奮筆疾書,此時的他不知道,他已經被張玄林盯上了。
趙苟同受孫思漁任命,前往京城做五品民部郎中,這個郎中可不是民間醫者的稱呼,而是輔佐民部仆射的官員,其權利隻在民部尚書、民部侍郎、民部左右仆射之下,算的上是民部的四五号人物,說話也能管些用,而且還能在後城大衙門做事。
可民部似乎對毫無根底的寒門士子趙苟同不太苟同,說是受命五品郎中,可是他來到民部之後,民部右仆射大人直接把他調任至前城小衙門,做了個六品京城知縣,替百姓主持公道。
趙苟同被這樣開小差,他沒有說出是孫思漁派任,以孫大家的名頭來壓人,反而毫無怨言的出任了縣令,按他的話來說,畢竟是爲百姓謀福,在哪做事不一樣。
當然,能在京城做縣令,這官也不小了,趙苟同也知足。
今日無事,趙苟同與婉蓉搬了個小桌子出來,在院中批改民文。
婉蓉就趴在桌子上靜靜看着趙苟同,她原本是東州花魁,經過孫知府首肯來照顧趙苟同,卻不想這照顧着照顧着,整個人都陷了進去,入了趙苟同的情網之中。
“怎麽?我臉上有花兒?”
趙苟同頭也不擡,隻是拿着筆來回揮動,嘴角帶着一絲笑意。
婉蓉婉約一笑,“沒長花,倒是有幾滴墨汁。”
趙苟同放下筆,在臉上擦了擦,發現并沒有什麽墨汁,他捏了一下婉蓉的輕巧鼻尖,寵溺說道:“我看你就是閑的要命,等過幾日我俸祿發下來了,你拿去到京城中轉轉,買些胭脂水粉什麽的,省的在我身邊鬧人。”
婉蓉輕輕哼了一聲,“這就開始嫌棄我了?”
趙苟同搖了搖頭,念了一聲讓公孫劍聽到想打人的話。
“嫌你一萬遍,也不會棄你而去。”
可這話對于女子來說偏偏非常受用,婉蓉臉色一紅坐直了身子,轉移話題道:“你不惱他們不按規矩辦事?”
“這都過去幾個月了,你還在糾結。”
“我這不是爲你感到不公嘛……”
婉蓉嘟囔一聲,“五品與六品,看似相近,實則天壤之别,想必你也知道,京官可不是說在京城做官,而是能在皇宮做官,你這個京城縣令,和外官也大差不離了。”
趙苟同笑了一聲,他知道面前女子是何意,絕對不是那種嫌貧愛富,隻是簡簡單單的爲自己打抱不平而已,這幾個月來聽她抱怨的沒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
趙苟同批改一注民文,開口說道:“在哪裏都一樣,能爲百姓辦事才是最主要的事,以後你莫要再提及了。”
說完,看着女子臉上略微有些低落,他又補充道:“哪天孫先生入京找我,發現在民部大衙門找不到我,你猜他會作何感想?”
婉蓉眨巴幾下眼睛,而後愁雲散開,挂上了笑意,“那時候一定非常好看,我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讓孫大人來了!”
趙苟同搖頭苦笑一聲,放下筆站了起來。
要說他心有不甘,的确是有一些,但是又有何妨呢,他始終相信,一塊璞玉是要經過打磨才能綻放出光彩,若是直接丢在台面之上,隻會贻笑大方。
當鍾冠得知中州軍撤退繞路的時候,又過去約摸七日,他在這不足一旬時間内,整個人都是精神煥發,這一來不用再去面對那個讓自己害怕到骨子裏的于有俊,二來也算是守住了綿州,他這條命還能繼續苟延殘喘下去。再者說,如果張房嬰再高興高興,估計以後都不用再受“換心”之苦。
鍾冠摸了摸懷中的小玉瓶會心一笑,裏頭還有兩隻蠱蟲,還能再堅持十日,這十日時間就算讓他走去荊州都綽綽有餘,更别提是讓将士快馬加鞭的回去彙報軍情。
既然中州軍已經撤退,鍾冠就不用怕那個萬人敵于有俊潛入綿州将其襲殺,也不用在滿是汗臭味的城樓風吹日曬,睡不好吃不好。可以回到他在綿州的奢華宅邸,由丫鬟侍女伺候着進膳更衣,還有嬌嬌欲滴的侍妾在周身莺莺燕燕,載歌載舞。
鍾冠差遣下人搬了一張躺椅,旁邊放着蔬果點心,有小妾用蒲扇輕輕扇着風,替他除去燥熱,正對面就是一群從青樓請來的歌姬抱着琵琶跳着如天仙一般的婀娜舞姿,他一邊拍着手一邊哼着曲兒,好不惬意。
你說閑着沒事打仗做什麽,死人不說還提心吊膽,有這閑工夫倒不如調戲着美人兒賞賞景,豈不是十分惬意。
正當鍾冠如此美滋滋的坐在他的院中享受生活時,門房管家匆匆跑了進來,斥退了一衆歌姬。
鍾冠聽到動靜,緩緩睜開眼睛,看着管家淡淡道:“小三子,你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是不是看本将軍最近心情好,你覺得你能蹬鼻子上臉了?我問你,是不是皮緊?我給你松松。”
“可不是,小三子你敢擾了老爺的雅興,信不信咱們綿州最英勇的将軍,扭斷你的脖子易如反掌?”
一旁的侍妾纖着嗓子,嬌喝一聲。
鍾冠笑了笑,“還是小娘子你懂我。”
管家小三子神色還是十分慌張,心想我的大将軍你還有閑心享受呢,皇宮那邊來人了,看樣子可不是來道賀的,反而像是問罪,到時候小的受罰不受罰都是小事,您若是惹了皇宮的人,可就大發了。
鍾冠見小三子不說話,他坐起身,端詳起這個管家,按理說小三子平時還挺會做人,怎麽今天像是換了一個人兒一樣,變得這般唐突。
“是不是有事發生?”
小三子擡眉看了眼侍妾。
鍾冠側目,“你先下去吧。”
侍妾嬌哼一聲,瞪了一眼小三子,嘀咕一聲:“下次老娘再找你算賬!”
說罷轉身離去。
小三子不管侍妾威脅,小跑兩步向前,低聲說道:“老爺,有皇宮的人來了。”
鍾冠一聽拍案而起,“你小子怎麽不早說!快!帶我去見他。”
“老爺莫急,小的特地來知會老爺一聲,還想提醒一句,那人看着不像是來論功行賞,反而有些問罪的感覺,老爺先琢磨琢磨怎麽應對。小的将他請在了聽書閣,用不用我先下去拖住他一段時間,還是說老爺現在就去。”
鍾冠的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按理說不論如何都不可能來問他的罪,中州軍撤退繞路渡洛水,他也派兵追擊一番了,直到洛水才停下,西蜀沒有水師,也隻能幹看着他們渡水而過,而且中州軍這次撤退是早有預謀,他所追擊的那一批人的數量非常少,他敢斷定中州軍大軍早就全部暗中離開了。
這些事情他在文書上都寫的一清二楚,就算問罪也最多問他個未能及時阻止,可綿州與中州軍中間還隔着一座大山,雖然其中有伏兵鎮守,可也不能輕易抛頭露面,未能及時阻止也情有可原,都這個時候還能自己什麽罪呢?
鍾冠沉思片刻,搖了搖頭,“你做得不錯,不過不用讓他在聽書閣等候了,你去把他直接帶到這裏來,本将要好好看看是何方神聖,敢在我鍾冠面前賣弄官威。”
管家小三子看自家老爺如此自信的面目,他心中的一顆大石也落了地,輕笑道:“應該也是小的多慮了,我看那人不過是個年輕人而已,不知道鍾将軍英勇善戰蓋世無雙才擺起譜開,小的這就去把他帶過來。”
說罷,小三子告退一聲轉身離去。
鍾冠冷哼一聲,又差遣下人将躺椅收回,搬了兩張太師椅放在亭子中,将沒吃完的瓜果扔掉,換成了一盤盤精緻的糕點。
沒過多長時間,小三子匆匆跑了進來,比起先來到這個别院時,神色更爲慌張,直接跑上亭子抱着鍾冠的大腿呼喊!
“老爺救我!鍾将軍,救我!”
鍾冠低頭看去,吓得他一腳就踹開了面前這個不知道是什麽玩意兒的東西,隻見小三子臉上幾乎是面目全非,猶如被大火燒過一般,隻剩兩個眼睛完好無損,但這也隻是一時的完整無缺,不消片刻,成片成片的蟲子從小三子鼻子嘴巴中鑽了出來,在一陣陣慘叫聲中,小三子渾身鮮血淋漓,隻是須臾時光就變成了一堆披着破碎布條的白骨。
那些蟲子見沒有東西可吞噬之後,齊齊越入清水之中不見了蹤迹。
鍾冠駭然,他突然知道小三子口中的年輕人到底是誰了,也隻有那個人能使出這樣的手段來折磨人,置人于死地。
想到此處,鍾冠的心頭猛然抽搐一番,好像心髒被人握住了一般,他跪在地上緊緊捂着胸口,隻聽腳步聲傳來,又傳來一個陰沉冷漠的聲音。
“是不是以爲一人得道,就雞犬升天,連手下的管事都那麽威風,不過張某很好奇,那管事第一次見到我很客氣,第二次就頤氣指使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鍾将軍的首肯?鍾将軍,好大的官威啊!”
鍾冠跪伏在地上,此時他的胸口就像是吞了幾萬根針一般,刺痛無比的同時,還奇癢無比,抓抓不到,撓撓不到,難受的死去活來。
鍾冠擡起頭,那個平生他害怕到骨子裏的面孔,正微笑的看着自己,他吞吞吐吐的說道:“饒……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