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許大甯咽了口唾沫,“好吧我說謊了,其實屬下苦于打探不到情報,也抓了個舌頭,怕公孫将軍怪罪,就撒謊說跑到了大帳之内。”
公孫劍笑了,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他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你早說嘛,早說就沒這些誤會了。”
張文奎松了口氣,“我就說嘛,是個誤會,許大甯你也真是的,安全回來後公孫将軍還能處罰你嗎。”
許大甯讪笑,“都是我的錯,不該隐瞞的。 ”
公孫劍彎下腰,一步一步走向許大甯,一字一句的說道:“那呂易晚上要舉行生辰宴是真的了?”
許大甯面露無辜神色,“是真的。”
“好一個是真的!許大甯!你還建議中州軍晚上突襲,你是怕我們死的晚是麽!”
公孫劍突然一聲怒斥,吓傻了在場所有将領。
本來已經覺得無事的張文奎心髒突然抖了一下,他從來沒見過這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以往和善可親,每天都樂呵呵的年輕人,發過如此大的火。
曹鷹也吓了一大跳,在他印象中的公孫劍,從來都是不與人争,十分好說話的老好人模樣,戰場上勇猛非凡,戰場外就是一個特别積極的男子,還時不時有些小孩子心氣,他也是頭一次見公孫劍發這麽大的火,一開始他還對公孫劍相信敵軍士卒,不相信自家兄弟的行徑頗有微詞,現在他可要好好在思考一番了。
許大甯雙臂顫抖的撐在地面上,頭顱抵在胸前,微聲說道:“确……确實是真的……那呂易今日生辰,可以趁着他們放松警惕,咱們趁機殺過去……”
“你是把這些将領當傻子麽!”
公孫劍眸子眯起,沉聲說道:“呂易在綿州大擺宴席過五十生辰,如今已經家喻戶曉,他那麽一個愛顯擺的人,已經在綿州炫耀一次過了,安會在這野外,再過一次平平無奇的酒肉宴,這不是他那縱情聲色的性格,這些,呂易跟你說過了麽,你竟然敢謊報軍情!”
許大甯渾身抖若篩糠,喉嚨咕咚咕咚顯然十分緊張,張文奎見此情景歎了口氣,這許大甯顯然是真的投敵了。
“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公孫劍來到他的面前,冷聲說道:“中州軍到底哪點對不起你,西蜀叛軍又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們做出這種事,據我所知,所有中州軍戶牒都是中原人士,你也不是西蜀人,本将軍很不明白,你爲何要做出這種投敵叛國的龌龊事?”
許大甯見事情已經藏不住了,他深呼口氣,緩緩站起身,臉上沒了緊張神色,盡是坦然自若,看的張文奎氣不打一處,對着許大甯的臉龐上去就是一拳,怒罵道:“老子連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去幫你讨要官職,你就這麽對待我的?枉我這麽信任你,你竟然是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許大甯受了這一拳,捂着臉頰說道:“張将軍,我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
“你許大甯多厲害,都敢投敵叛國了,我張文奎不配受你得道歉!”
公孫劍靜靜看着許大甯,“你都給山下那群叛軍說什麽了。”
許大甯輕笑一聲,從鼻音中輕輕發出哼聲,“我想活着有錯嗎?現在這殘兵敗将的情況下,怎麽能打赢山下那些如狼如虎的精悍士卒,我想活着,有錯嗎。”
“那你小子不敢死,來參軍做什麽,你怕死就老老實實在家摟着婆娘睡覺不就行了,吃裏扒外!”
王勇嗤笑一聲,“張将軍這麽多年養一隻狗都知道報恩,你倒好,直接把家給賣了,許大甯啊許大甯,真有你的。”
張文奎深呼吸幾次,平複了他那顆惱怒的心,沉聲問道:“你怕死?那你以前在戰場上都是裝出來的?”
“用同袍們的命搭橋罷了。”
“畜生!”
見許大甯又平淡無奇的說出那一句話後,張文奎對他的最後一絲希望也沒有了,他抽出雙刃折刀,對公孫劍說道:“公孫将軍,方才末将就說了,若許大甯有得罪之地,我親自打他大闆,可笑我起初還不明白曹将軍爲何說打大闆不足夠,原來是這麽個原因,懇請公孫将軍同意,讓末将清理門戶!”
公孫劍搖了搖頭,“别急,許大甯,你投敵叛國應該要立個投名狀,否則人家不會傻到放你回營,直接就把你殺了,說,你把中州軍什麽秘密說給西蜀叛軍了。”
張文奎将折刀放在許大甯脖子上,“你若是還對我有一點感恩之心,就如實交代!”
許大甯陰笑一聲,手指輕輕撫摸着折刀說道:“秘密?中州軍能有什麽秘密,無非就是那幾輛攻城利器以及戰術罷了,現在我們是斷後部隊,更沒有秘密了,我隻不過是說了一些大家都能看到的東西,比如這次的主将是誰,山上還有多少糧草,還有多少能戰之人,以及士氣問題罷了。”
“你真該死。”
公孫劍臉色沉了下來,他手指輕動,折刀锵啷出鞘,他幽幽道:“張文奎,退下!”
張文奎猶豫片刻,剛想抽過折刀,卻不想被許大甯的手掌拼命按住,許大甯獰笑一聲,“公孫将軍?你是個狗屁的将軍!不過是于有俊開的後門罷了!老子比你能打能帶兵,憑什麽老子隻能做個屯長,老子不服!也不會死在你手上!”
“噗!”
許大甯頭顱轉動,喉嚨劃過張文奎折刀,劃開一道猙獰的傷口,脖子裏的鮮血迫不及待的向外湧出。
公孫劍面無表情收起折刀,“扔下去。”
也不知是對誰發令,但是在場衆人都感覺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壓力,曹鷹招了招手,劉遷山心領神會,二人擡着許大甯的屍體,扔下了懸崖。
曹鷹回過身拍了拍公孫劍的肩膀,“公孫将軍……”
“不必多說。”
公孫劍打斷了他,“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應對,方才許大甯将咱們的底細全部透露給了山下叛軍,雖然這些情報在平日裏一文不值,但是在我們現在這個情況下,非常緻命。”
張文奎面帶愧色,單膝下跪請罪道:“是末将遇人不淑,我願意交出兵權,做一名小卒。”
王勇看了眼這個老冤家,張了張嘴巴想說什麽,卻又欲言又止,這個時候全看公孫将軍的意思,如果公孫劍真想下了兵權,大可以在這件事上大做文章。
隻見公孫劍又笑了笑,搖頭拒絕道,“事情過去了就莫要多說了,錯不在你,說說接下來的行動,曹将軍,我還是那般想法,依舊在夜間出擊!”
劉遷山皺了皺眉,“那叛徒話中意思,這波西蜀叛軍很有可能在晚上埋伏咱們,這麽做會不會正入他們下懷。”
曹鷹摸着下巴沉思起來,雖然心中也有疑惑,但公孫劍這麽做必定有他的道理。
想到這,曹鷹一愣,有些啞然,自己什麽時候竟然開始以公孫劍馬首是瞻了。
公孫劍打了個響指,看在場衆人的表情他心知肚明,大概諸位将領心中所想和劉遷山相同,敵人夜晚時估計已經布下天羅地網,就等着他們跳了,怎麽能自投羅網。
“我知道諸位的疑惑,這個時候,餘下歸我帶領的四百人,就有了作用。”
公孫劍繼續道:“屆時我會用這四百人先行探路,深入敵營後引出敵軍埋伏,而後你們七位校尉再一同殺下來。”
曹鷹一聽那怎麽能行,當即拒絕道:“不行!區區四百人就沖入敵軍大營豈是小事情,萬一敵軍真有埋伏,五千人瞬間就能把你們圍剿的幹幹淨淨,我不同意!此事再從長計議。”
張文奎點頭說道:“曹将軍所言極是,公孫将軍此計太過于危險,還需再商談一番才行,不能急于一時。”
“此時不急更待何時?”
公孫劍輕聲道:“西蜀叛軍此時還不知道内鬼許大甯已經伏法,他們就等着咱們上鈎,咱們就是要将計就計,咬懶他的鈎,扯破他的網!”
“将計就計打他個措手不及不是不行,但我們說的是你帶領四百人沖進敵營,萬一有什麽意外,這些人可就真沒了主心骨。”
“這不是還有曹将軍你嘛,我隻是引出敵軍埋伏罷了,屆時你們趕得及時一些,裏應外合一舉拿下呂易。”
公孫劍說完見曹鷹等人又要開口,他忙不疊沉聲道:“莫要再說了,現在我是主将,都聽我的,你們這七個校尉給我選出四百位敢沖敢殺不怕死的兄弟,如果我死了,就由曹将軍代領指揮權與敵軍周旋,就這麽說定了。”
曹鷹歎了口氣,“這……好吧……”
公孫劍撿起一根木棍,在地上畫了一個簡易的懸崖密林圖,他指着地圖說道:“咱們中州軍現在在懸崖上,懸崖坡下往前大概一千五百丈到兩千丈是一處密林,西蜀叛軍就駐紮在那裏,懸崖坡下的縱橫距離大,屆時你們在那裏停軍,我帶四百人趁着夜色先行沖下去,讓他們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引出他們的伏兵之後,你們再沖殺下來,懸崖坡下密林交界處與西蜀叛軍駐紮之地不過區區二百丈,你們要做的是在最短的時間内沖下來,從外圍擊垮敵軍。”
公孫劍擡起頭,“我和那四百将士的命,就全靠你們了,都聽清楚沒有。”
衆位校尉重重點頭。
“好了,其餘人先行下去不輸,曹将軍,你和張文奎留下。”
待到其餘人等走後,公孫劍走到那兩位上下級面前,“我要交給你們一個最爲重要的任務,起到一定的決勝作用。”
公孫劍又在地上勾勾畫畫片刻,曹鷹一臉驚訝,轉而變成了驚喜,對着公孫劍直伸大拇指,公孫劍隻是淺淺一笑,問向張文奎,“你有沒有信心?”
張文奎面色凝重,不敢有絲毫怠慢,沉聲道:“末将必完成任務。”
是夜,微風浮動,整個懸崖坡上黑乎乎一大片十分靜悄悄,靜到連一根繡花針落在土地上,都能聽的清楚,不過再往前靠近一些,這黑乎乎的區域竟然全是人影,密密麻麻全圍在下坡路上。
公孫劍帶着四百人率先出列,高高舉起雙手往前打了個手勢,從那黑乎乎一大片人影中又跑出近千人的隊伍,曹鷹與張文奎越過公孫劍,向他點了點頭,徑直下坡而去,公孫劍又向前一招手,他那四百人應勢而動,除卻整齊腳步聲沒有任何其他任何多餘的聲音,這四百人靠在密林之後,注視着西蜀叛軍的營地。
公孫劍身法靈動,極速攀上一顆參天大樹,居高臨下俯瞰整個西蜀大營,四處都是東倒西歪的火盆,以及随意堆放在草地上的空酒壇,甚至還能聞到些許野味被烤焦的香味,唯獨營地之外不見一人,從那些行軍帳篷中的燈光照射下可以看出,許多人影不規則的躺在一起,真就一副喝多了找不着床鋪在哪的人。他嘴角勾起得意一笑,看來那呂易真把戲給做足了,爲了讓中州軍上鈎可謂是廢了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