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有俊雖然聽不明白蜀地方言,但大緻也猜得到,“當然是咱們大周皇城!蜀地皇城是個赝品,終有 一日我會帶兵踏破那裏。”
“那于大人曉不曉得楊大人還會回來嗎?”
于有俊搖了搖頭,“楊烈臣楊大人現在可是聖上近臣,不會再來了,會派其他人過來,放心,絕對會比楊大人還要公正廉明。”
“那我們就放心了。”
于有俊長舒口氣,“鄉親們,要是沒什麽事,你們就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去吧,就當是以前那樣,我中州軍多有叨擾的地方,還望各位海涵。”
渝州百姓們又叽叽咋咋說一些客氣話,于有俊打馬回到了刺史府,也就是現在的龔府,先是命人将牌匾砸下,随後他輕車熟路來到院内,林秋風早已在這裏等候多時了。
“沒想到還沒用到師兄,就結束了。”
林秋風點了點頭,能簡單點結束戰争再好不過了,他輕聲道:“打綿州再來一次也不遲。”
說罷,林秋風走向前一把握住于有俊的胳膊,捏着他的脈搏皺眉道:“你爲何氣息如此紊亂,和祁觀山打一場也不至于傷這麽重吧?”
于有俊歎了口氣,“最後與他以傷換傷,本以爲最多就是斷幾根骨頭罷了,無傷大雅,卻不料他那重劍餘威十分了得,使我受了頗重的内傷,此事你莫要傳出去。”
林秋風“嗯”了一聲,“你需要靜養了,以後有什麽宵小我來便是,殺不了普通人,殺幾個相境還是沒什麽的。”
這話也就林秋風這種高手能說的出來,真境高手放眼在整個天下中也是數量極少的,能讓林秋風出手的人越發稀少,幾乎都是站在武林頂端的人物。
不過不管是已經步入真境或是半隻腳踏入真境,都隐隐約約感覺到一種束縛,這種束縛在練武之初很少見,但是到達頂端之後越發明顯,那就是越發不能濫殺無辜,否則冥冥之中好像有天意代爲懲罰你一般,殺得無辜越多,境界就跌的越發厲害。
于有俊起初參軍之時沒有人告訴他這種禁忌,戰場上從來沒有誰對誰錯,所以都算是無辜之列,仗着武藝高強的他在兩軍交戰中天神下凡霍亂人間一般,最後讓他差點跌出三境,若不是他天賦異禀還真保持不住相境的實力,慢慢的于有俊除非逼不得已,在戰場中出手的次數也愈來愈少,這也是爲何他不讓林秋風上陣殺敵的原因,讓林秋風殺人跌境比他更快。
于有俊翻了個白眼,“半隻腳踏入真境就是厲害,随便就殺相境了,當相境高手是大白菜那麽不值錢你也是頭一号。”
林秋風聽出話中有刺,他神色仍然淡然,柔聲問道:“少說兩句,接下來打算如何?”
“必定會有一場短兵相接,到時候你說我讓公孫全權指揮,如何?”
“你放心?”
于有俊歪嘴一笑,“這有什麽放不放心的,他不能一直都由我照拂,按照他那性格,總有一天他要自己領兵打仗的,再一味的護着他,對他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我也覺得,以後甚至有可能你們二人也要在現場上碰一碰。”
林秋風表情有些幸災樂禍,“公孫劍見過齊得黃這件事,你不知道麽。”
“什麽?”
于有驚道:“他們什麽碰面了?”
“午時,我趕到的時候正好聽見齊得黃在蠱惑公孫劍自立門戶,他也會幫助公孫劍,從公孫劍口中我得知,他和齊得黃早就認識了。”
“早就認識了也不可能,不用猜,公孫肯定拒絕了,他現在隻想收複失地,再去争天下的話,他沒那個野心,也沒那個膽量,這小子真是翅膀硬了,這種大事也不跟我說了。”
林秋風搖頭,“确實拒絕了,不過我不贊同你的說法,他沒有野心,但是他膽量很足,若是放在未進中州城的時候,他說不定還真會模棱兩可一段時日。”
于有俊一時間有些啞口無言,他有時候确實一直将公孫劍當成一個孩子照顧,但是這個孩子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了,但是他好像還沒真正去了解他的内心,他那成熟的想法。
于有俊默默說道:“該培養他我依舊會培養,如果他以後真的會自立門戶,與大周作對,當然前提是大周還能保持現有的面貌,如果那時他想這麽做,我會親自取他性命,不論是誰擋在我的面前,我都會手刃他。”
林秋風聽後凝視于有俊片刻,他輕笑一聲,“不說這麽沉重的話題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目前我現在帶領的那一行探子,要先出發去綿州嗎?”
“可以,你們沿路注意觀察,西蜀那邊可能還不知道渝州城這麽快落敗,他們的援軍估計還在路上,到時候你們适當做點小動作阻擋他們進軍,給中州軍一些時間,切記,你不可直接殺人。”
“不用你教。”
林秋風淡然說了一聲後消失不見,牆根隻留下那柄奉殄神槍,于有俊神色有些尴尬,他嘟囔一句,“也不等吃了飯再走。”
且說公孫劍與柳慶勻來到城外,身後跟着約摸五六百之衆,各個身穿便服,手持鐵鎬鐵鍬,活像出來幫工的小民。
柳慶勻在城外尋找到一片空地,來回走動觀察了許久之後吩咐道:“就在這一片,橫向五百丈,往下挖三丈。”
說完柳慶勻又來回跑動許久,補充道:“橫向挖七百丈吧,你,再去城内調一千手腳麻利的将士過來,順便将我先前準備好的稻草棉絮還有兩百多桶油脂給搬過來,我吩咐過曹鷹了,到時候你去找他就行了。”
被指着的那名士卒得令一聲翻身上馬跑回城内。
公孫劍看的一頭霧水,他不解的問道:“柳将軍,挖這個做什麽,是給死去的将士做墳茔嗎,也用不了這麽多吧?”
“當然不是,中州軍會好好安葬那些将士們,這個另有他用。”
“那是給西蜀叛軍挖的墳坑?”
“差不多吧。”
公孫劍笑了一聲,“沒想到于将軍還那麽人性化,連西蜀叛軍的屍首都安排了。”
也不怪公孫劍會怎麽想,因爲各地各軍都有一個不約而同的規定,那就是不管戰争多麽慘烈,都要必須讓戰死的士卒們入土爲安,一方面慰藉他們的在天之靈,另一方面就是爲了不讓腐爛的屍體最後變成瘟疫擴散,特别是在伏天中,這些坑洞還要挖的更深一些,若是在沒有百姓居住的地方打仗,甚至會一把火燒了将士門的屍首,如果不妥善處理好屍體,很有可能會有各種難以根治的疾病發生。
柳慶勻一聽,他哈哈大笑起來,随即表情一凝,神秘兮兮的說道:“你就等着瞧吧。”
挖掘正式展開,經過柳慶勻在挖掘過程中的不斷觀察,又加調了五百人,兩千人的挖掘如火如荼的進行,這麽多人整整挖了一下午,直到月亮都出來了才算完工,坑洞變成了橫向一千丈,縱向兩丈,深達五丈的溝渠。
柳慶勻很滿意的左右看着坑洞,他拍了拍手,下令道:“你們都回去休息吧,順便告訴徐康爲和孫良任,可以帶過來了。”
兩千人這一下午也是累的不輕,得到休息的命令就像是特赦的犯人一般,又呼哧呼哧馬不停蹄跑回渝州城,趕着吃飯修整。
公孫劍在一旁看的都快睡着了,聽到腳步聲的他猛然驚醒,看到撤退的兩千後他皺着眉頭問道:“柳将軍,你就别賣關子了,到底要做什麽?再不說我可就回去了,又累又餓的。”
柳慶勻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側頭,公孫劍順着柳将軍的目光看去,隻見從破碎的城門中走出無數人影,渝州城頭也突然燈火通明,無數中州軍在城牆上搭弓,對準那些人影,嚴陣以待。
那群人影拉進了望去,一個個都被蒙着眼睛堵着嘴巴束縛着雙手,左右兩邊有中州軍士卒站成兩列,看管這這群人。
五百丈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但是也讓這群數以萬計的士卒走了半個多時辰,等到這群密密麻麻的人影盡數排成幾列站在坑洞前時,公孫劍好像明白了什麽。
柳慶勻冷笑一聲,做了一個揮手的姿勢,由徐康爲孫良任帶頭發号施令,看管這些西蜀叛軍的中州軍士卒接二連三的将面前敵軍推下坑洞!
半個時辰對于尋常人來說,讀讀書寫些詩詞聊聊天也就過去,但是對于這些西蜀叛軍來說卻是生與死的鴻溝!
半個時辰前他們還不明就裏的被蒙上眼睛堵住嘴巴捆住雙手,半個時辰再一盞茶的功夫,從疑惑就變成了驚恐,整個坑洞中算是掙紮着上來的叛軍,可是深達五丈的坑洞,他們又被蒙着五官束着手臂,再加上所有人都在争先恐後的往上爬,到現在一個人都爬不上來,皆是在坑洞中哀嚎慘叫求饒。
他們不明白,那個姓于的将軍,不是說好了不殺嗎,而且這一萬人中大多都不是真心爲西蜀賣命,爲什麽就不能勸着入編呢,爲什麽非要坑殺我們!
沒有人給他們解答,回答他們的是後來中州軍士卒們撒在他們身上的土。
柳慶勻摸着下巴,沉思片刻道:“這坑可能挖大了。”
公孫劍看的那叫一個目瞪口呆。
柳慶勻拍了拍他的肩膀,“現在明白了吧。”
公孫劍僵硬回頭,“一……一萬人……直接坑殺?”
“不然呢,留着他們做什麽?”
“可以收編,或者發配到漠北道做苦力,都可以,不一定非要用這種殘忍的方法。”
柳慶勻露出些許古怪的表情,“你覺得坑殺他們是殘忍?那你不妨問問被他們殺掉的那些死去的士卒,這殘不殘忍,能不能原諒,成王敗寇,他們戰敗了,就該死。”
公孫劍歎了口氣,“是,我沒資格代替死去的将士們原諒他們。”
“所以這就是我們能做的事情,将這群殺了咱們同袍的叛軍們,去送到死去袍澤的面前,讓他們親自在同袍面前忏悔。至于你說的收編流放,于将軍帶領的部隊從來沒有這麽一說,這一萬人可都是張着嘴長着手腳的,不說又是大把糧草喂食,而且還要留下大量的士卒來看守,萬一留久了夜長夢多被他們又逃了可就麻煩了,不如一把火燒了,簡單省事。”
柳慶勻說完,中州軍也埋好了土,潑上了油脂,慘叫聲歸于平淡,這縱橫千丈的土地如同墳包一般凸起,在寂靜的慘淡月光下極爲滲人,柳慶勻拿過一隻火把扔了下去,頓時整個凸起地方火光四射,就像一條火龍一樣迅速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