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荀義眼眶濕潤,他呼啦一把臉上的血迹,使勁扇了自己兩巴掌大罵道:“這才剛剛 開始!”
雙刃折刀又重新回到手裏,戰場上又多了一個渾身浴血的殺将!
此時的戰況異常激烈,雙方士卒全都殺紅了眼,哪怕自己身上沒有一處好肉,在閉眼之前也要揮出手中的兵器,臨死也要拉下一個墊背。将手中戈矛大刀刺在敵軍身上沒有拔出來的,或者是被砍斷了手臂兵器丢在地的士卒們,将人身上一切可以造成傷害的器官當做了武器,有的上嘴撕咬,有用雙手按倒對方掐着喉嚨,有拳頭一拳拳的朝身下之人砸去,血肉模糊。此時不論是西蜀叛軍還是中州軍,這兩方已經被鮮血抹紅了雙眼,爆發出人内心中最原始的野性,将眼前不同于自己衣物的人,盡數殺光!
戰争殘酷到不敢想象,渝州城樓上卻平靜如水,龔偉眼神中不再有擔憂懼怕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得意與戲谑。
他身後的陰暗處,有個男子的影子投射在陽光下,這男子聲音極具磁性,讓人如沐春風。
“你弟弟那邊你不用擔心了,老夫派去一個真正的高手,真正的萬人敵。”
龔偉一臉恭維說道:“不知先生尊姓大名,打赢之後我定要向皇上舉薦先生一番,如此奇人異士,真是蜀國之幸。”
“蜀國之幸?”
陰影中的人好像站起了身子,這回他的聲音中帶了一絲嘲笑,“老夫幫一把陸子語罷了,做了皇帝就心高氣傲,怎麽才能成就大事。”
這人從陰影中出來,相貌平平,個頭矮小,胳膊奇長,五短身材!
龔偉吞了口口水讪笑一聲未敢出聲,心中暗暗猜測此人的身份,這中年人一口一個倚老賣老的老夫稱呼,現在又直呼蜀皇名諱還敢教訓蜀皇的不是,這普天之下敢如此直言的能有幾人?這個奇人異士定然是皇上供奉起來的老神仙。
就算此人是恰巧路過,和蜀皇沒有半點關系,龔偉也不敢拿他怎麽樣,方才的這個人口中萬人敵的手段他可是見識過了,這十多丈的城牆一躍而下,毫發無損,這不是神仙是什麽?
說回戰場,公孫劍大刀闊斧與龔偉來來回回拼了數次,二人都沒有在對方手中讨到些許便宜。
龔智臉上的面甲被公孫劍一拳轟碎,露出了鼻青臉腫的面孔,公孫劍手臂上的甲胄被攪爛,露出裏面帶有淤青的皮膚。
龔智此時不得不挂上一萬個小心,他斜挎大戟,小心翼翼的注視着公孫劍,不敢輕易出手,生怕有了破綻,面前這個嘴巴狠毒的黃口小兒,不僅罵人厲害,招式十分詭異,時而用刀時而用拳,兩者交替進攻威力極大,而且他的拳竟然可以穿透甲胄,速度也是非常快!
方才就是龔智主動出擊,公孫劍身形極快的躲過大戟,一拳就砸在了他的臉上,若非有面甲防禦,恐怕剛剛那一拳就能把龔智砸的頭顱迸裂。
龔智幽幽說道:“倒是小瞧了你。”
公孫劍對敵之時向來是不願意廢話,于将軍那邊被一名不知名的高手纏住,曹鷹此時又不知在何方,他必須要速戰速決,拿下敵軍将領!
公孫劍按捺不住,他右手握刀左手成拳撲向龔智,後者大喝一聲“來得好”!大戟左右一甩,極速抖動起來!
“抽槍?”
公孫劍暗暗皺眉。
果真,龔智一個轉身抽回戟刃,待到公孫劍持刀上前之時,一戟猛然由龔智胳膊下方劃了個大圓,那三百來斤的壯漢竟然就如同棉絮一般輕飄飄往後撤了一丈。
一丈在公孫劍眼中很短,但是在龔智看來,卻是夠用了,他這一個撤身回擊,不僅撤出了大刀的範圍,大戟還能刺向公孫劍,進可攻退可守,一舉兩得!
公孫劍見招拆招,你若撤身回擊,那我就防守反擊!
隻見他左手一拳打在戟身之上,擋住大戟來勢,随後單腳一踩戟首,在空中翻轉半圈後在戟身上高高躍起,手中淮安刀就像嶽荀義方才用折刀劈死杏色大馬的動作一樣,由上而下重重一刀!
公孫劍冷哼一聲,此時龔智的大戟正在他的腳下,又沒有胯下大馬的靈性後跳,看你該如何躲去!
龔智不愧是戰鬥經驗豐富,他沒了面甲的眼中沒有絲毫波動,他往下一探腰,兩隻如同樹樁一般的手臂猛然發力,沙地驟然炸裂開來,大戟戟首破入地面,戟身向上豎起!公孫劍眼睛一瞪,這壯漢的确有幾分心眼,他仗着身上铠甲厚重想要與公孫劍來個以傷換傷,若公孫劍還堅持一刀劈下,那麽隻能劈在戟身之上,至多傷了龔智的肩頭,而公孫劍可能陷入在空中無法借力的狀态,被拿回大戟的龔智一擊拍飛。
公孫劍不敢多耽誤時間,他見一刀不成便不再堅持,雙腳再一次重重踏在大戟之上,大戟又陷入地面寸許,絕不讓龔智再拿到大戟興風作浪。
“你當真看透了爺爺想要如何嗎!”
龔智陰險的笑了一聲,眼中的鄙夷神色濃郁,公孫劍暗叫一聲不好,急忙抽身跳走。
“晚了!”
龔智雙臂一沉,地面轟然炸裂,方圓五六丈範圍之内下陷兩尺有餘,周圍不管是西蜀士卒還是中州軍的将士皆被炸飛出去。
公孫劍身處爆炸中心,被這股力道震的頭暈眼花,身子不受控制的倒飛出去,胸前黑甲被炸的龜裂,整個人重重的砸在地面,他沒想到這個壯漢竟然還會寸勁,再加上龔智力氣極大,在地下蟄伏那麽久的戟首終于将這股勁頭給釋放出來,威力十分驚人!
龔智可不給你任何休整時間,典型趁你病要你命的做派,他單身提起大戟,戟首對着公孫劍頭顱而來,勢要将這個黃口小兒給粉身碎骨。
公孫劍嘴角溢血,胸口疼痛難忍,但是面對這一殺招的他拼盡了全力向側方一滾,大戟未能得手,隻是砸在他腦袋邊的地面之上,又将他炸飛數丈之遠!
“我道是你有多厲害,原來就這點本事!那老子暫且饒你一命,将你生擒活捉,帶回渝州城好好折磨!你不是喜歡男子與男子之間做那龌龊事嗎?老子讓你好好體驗一番。”
公孫劍呸了一口血水,握刀的手微微顫抖,他踉跄爬起暗暗罵了一聲,“又不是我罵的,你找我做什麽。”
龔智哪聽得見他的話,兩張如蒲扇一般的大手掌上來就提起了公孫劍,後者也沒有任何反抗,任憑龔智猶如拎着雞崽一般,舉在空中。而後他提腿一膝蓋撞在公孫劍的肚子上,公孫劍徹底洩了氣,噴出一口鮮血,手中的刀也落在地上。
“放開公孫将軍!”
這時,突然一聲大喝,一名中州軍步卒舉着折刀沖了上來!
公孫劍眼神驚恐瘋狂搖頭,“别過來!”
但爲時已晚,隻見龔智換成一隻手拎着公孫劍,另一隻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他微微側過身去躲過那個從背後想要偷襲的士卒,而後匕首狠狠紮入這名士卒的脖子中。
士卒捂着脖子跪在地上瞪着眼睛,口中還喃喃道:“放開……公孫……将軍……”
龔智一腳将這個身死士卒踹開,染血的匕首輕輕劃過公孫劍的臉龐,
龔智仰天哈哈大笑,眉宇間盡是猙獰,如同一隻人臉兇獸一般,他大聲喝道:“解氣!真是解氣!你這小子長得也倒是可以,想必我手下那些不好女色喜好男色的斷袖,也能好好愛憐你一番!”
公孫劍聽着,蒼白的面孔隻是咧嘴一笑,“那你平時也沒少讓那個瘦子愛憐吧?”
龔智眼珠子一瞪,這小子口中的瘦子沒有别人,正是他尊敬有加的哥哥,他扯起嘴角,“你倒是真不怕死!”
公孫劍眼神冷冽的看着他,“再不出手,我可就真死了。”
“你說什麽……噗!”
龔智話還沒說完,他突然手中勁頭一松,将公孫劍扔在地上,公孫劍二話不說抄起地上的淮安刀狠狠地紮入這個壯漢的腹部。
龔智楞楞向後退了幾步,雙手捂着心口不想讓血液流出,但仍是徒勞,鮮血撲簌簌的撒出,流在盔甲之上,紅色甲胄被染的更紅,他放棄捂住胸口,緩緩的轉過頭去,最終隻轉了一半,倒地氣絕身亡,他在臨死前隻想知道,到底是誰神不知鬼不覺摸到自己身後,給自己的心窩來了一刀。
公孫劍跪伏在地上,拼命揉搓着腰部。
曹鷹按住他的手臂,“别揉了,萬一是肋骨斷了,隻會傷上加上。”
公孫劍沒有做聲,但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他越過龔智的屍體,走到那名士卒身邊,合上了他死不瞑目的雙眼。
“我若是剛剛救下他,就救不下你了。”
公孫劍點了點頭,他知曉輕重,沒有任何怪罪曹鷹的意思,曹鷹的隐匿功夫一流,當他與龔智對打的時候就已經潛伏在周圍尋找機會了,可那龔智處處都留了心眼,絲毫不給曹鷹任何趁虛而入的空當,所以公孫劍才賣出破綻任由龔智連番打擊,降低龔智的戒備。
“于将軍那邊如何了?”
公孫劍問了一聲,别看曹鷹隻會偷襲,但他可是實打實的九流九品高手,在于有俊身旁也能起到一些作用。
“我對敵功夫不行,那人也有相境實力,我幾次出手都沒占到便宜,還差點被他給殺了,于是我就來這兒了。”
曹鷹說完,扒開甲胄領子,露出一道可怖的傷口,這傷口隻差兩寸就割破了他的喉嚨,曹鷹頂着這麽重的傷還能偷襲龔智得手,已經實屬不易。
公孫劍歎了口氣,他扶着腰,遙望了一眼戰場,這個時候依舊是打的不可開交,他又吐出一口血水,手起刀落将龔智人頭砍下,大喝一聲,“中州軍!敵軍将領已死!随我殺!”
萬人交戰的範圍極廣,渝州城五百丈之外的人頭湧動幾乎快延綿到了山邊,原本于有俊的計策是這樣的,将渝州城的另一批人馬引出來,再由他這個相境高手,加上公孫劍曹鷹嶽荀義三位将領,以及一萬先鋒軍的強悍陣容,将那一批人馬盡數殲滅。
公孫劍與曹鷹也确實做到了将人引出城,那龔智也上當了,追擊極深,原以爲剿滅這一萬人馬就算不輕松,也能蠶食殆盡,可問題就出在,這一萬人馬之後,又來了一人!
此人手持重劍,一路追尋氣息,找到了于有俊,直接與其厮殺起來,而且這人好像就是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殺手一般,不論于有俊如何問他話,回答于有俊的隻有那把足有八尺的重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