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丈,這批 黑甲士卒沒有絲毫緩步的動作,依舊向前跑去,龔偉高舉雙手,城牆上的守軍心領神會,彎弓搭箭對準這批兵馬。
五十丈的距離不遠,幾個眨眼間也就跑過去了,但是這批士卒好像是有的跑得慢,有的跑得快,跑得快的那些人有意放緩步子在等後面那群跑得慢的。
“别急,等他們再往前走走,身處腹地可就一個都跑不掉了。”
龔偉個子有些矮,距離城内一百多丈已經有些讓他看不清人了,他踮起腳尖,語氣中頗有懊惱,“這後面的腿瘸了不成,走那麽慢!”
“哥哥,不是他們走的慢,他們好像停下來了。”
龔智在一旁提醒一聲。
龔偉将頭伸出城牆,果不其然,前面那一批還在慢悠悠挪步,後面那一批人數較少的已經停下來,好像是在解開背後什麽的東西。
先前那指揮弓箭手的小校尉低聲說道:“将軍,放箭嗎?我怕他們又有什麽詭計。”
“啪!”
回應他的又是一巴掌,這一巴掌不是前面龔偉打的那幾掌可以比拟的,直接給他那滿嘴的黃牙給扇掉了大半。
龔智怒聲道:“你這意思是不相信我哥哥的跑斷了?方才哥哥的判斷很正确,倒是你個傻子還傻不愣登的放箭,現在又要放箭,你是不是敵軍派過來的細作!”
校尉被扇的頭暈腦脹,但是聽到“細作”二字他瞬間清醒過來,連忙搖晃他那腫脹的如豬頭的臉龐,口齒不清的說道:“不是……絕對不是……”
“我看你就是!”
“行了。”
龔偉拉過龔智,怕弟弟别真把人給打出個好歹,“咱們再等等,正所謂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咱們就在這高牆之上,縱使敵軍有什麽詭計,咱們不上當不就……”
“嗖!”
一支箭矢突兀竄上,直接将那個校尉的頭顱洞穿,穿顱而過的箭矢餘威不減,小半個箭矢直勾勾插入城牆柱中。
龔偉膽戰心驚的轉頭,若不是他拉過龔智,這一根箭矢穿透的可就是龔智的頭顱了。
藏在第二批沖過來的中州軍内的于有俊懊惱的吐了一口,就差一點就能把那個看起來很厲害的将領給殺了!
第一批僅是一百五十丈,沒什麽危險,第二批直入一百丈,于有俊親身上陣。
他見一箭射空之後大喝一聲,“步卒前軍變後軍,支起盾牌撤退,弓箭手射箭掩護!”
話音剛落,滿天的弓箭射向城牆,龔智将龔偉撲倒在城牆牆根,一連躲過數十支箭矢。
中州軍可早早就不用弓箭了,于有俊在中州這一年可沒閑着,所有中州弓箭手都換上了威力巨大的弩箭!這些弩箭不僅射程遠而且極其穩定,僅是兩千人交替急射,就将城牆上的守軍給壓的擡不起頭。
龔偉趴在地上怒吼道:“反擊!反擊!”
可當他擡起眼皮,發現城牆根上擠滿了躲避箭矢的人,傳令兵剛站起就被射城了刺猬,命令發不出去!
龔偉捶胸頓足,氣道:“上當了!又上當了!”
這第二批深入百丈距離的中州軍步卒們就這麽又有驚無險的跑了回來,不過其中還真有幾個倒黴蛋,被不怕死的守軍強頂着箭雨射箭給傷到了,但受的傷還能接受,僅僅是皮外傷而已。這兩次交鋒,以中州軍就受傷十多人勝利。于有俊回頭望去,看到滿牆的箭矢,他心中琢磨着,城牆上應該死了不少人,光是第一波箭雨沒來得及躲避的守軍,怎麽說也得有個幾十号人。
第二批步卒集合到大軍中,那兩千弓箭手隻退到了二百丈之外,等待着下一次進攻。
于有俊走到嶽荀義身邊,“清點了沒?”
嶽荀義點了點頭,“受傷的有十七人,都是腿部中箭,還有一個胸口中箭,強撐着回到這裏後死了,箭矢消耗四千多一些。”
于有俊皺了皺眉,随後他歎息一口,對方城牆上人數衆多,己方就算列出大盾,總會有幾個倒黴的中箭,而渝州守軍仿佛幸運兒有些多,還真被他們亂箭射死了一個。
“打仗,生生死死的都是在賭,無可厚非,安葬了那位同袍,咱們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能不能拿下渝州城,就看那龔家兩兄弟是真傻還是假傻了。”
這一萬人,八千人在後方就地整頓,那兩千弓箭手依舊嚴陣以待。
簡簡單單休整一番,這一來二去已經過去兩個時辰了,于有俊在休息期間讓嶽荀義在軍中找出幾個不怕死,嘴巴又會說的同袍,正好柳慶勻派人過來詢問戰況,嶽荀義就将公孫劍與曹鷹一同帶了過來。
于有俊擡起眼皮,他對着嶽荀義笑了笑罵道:“讓你找兩個不怕死嘴巴又會說的人選,你還真會選,這兩個咱們連起手來,沒人罵得過他們,他們軍中敢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嶽荀義,你這次可算是超額完成任務了。”
公孫劍純當于有俊是在誇他,嘿嘿一笑道:“是不是有什麽任務?在後面看你們打半天了,我這手癢的厲害。”
曹鷹也在行軍那幾天中,對公孫劍肅清斥候的手段頗有些刮目相看,但是還不至于讓他認同公孫劍能做他的頂頭上司,用曹鷹的話說,現在這公孫劍有足夠和他說話的資格了,公孫劍倒也沒在意曹鷹的挖苦,隻是間接性回擊說什麽鷹犬忠心,有他高傲的資本。
這兩人的隔空博弈在中州軍中已經傳爲了佳談,柳慶勻對這火藥味十足的二人也給足了面子,隻要不動手傷人,做什麽事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還有意無意的交給他們共同的任務,讓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多。
現在中州軍都在傳這兩個人有斷袖之癖龍陽之好,隻不過是相愛相殺罷了,當然都是玩笑話,公孫劍成親的時候,整個中州軍都看着呢,如果這兩個男子真有一腿,行軍路上就可以入洞房了,還跑到中州做什麽。
于有俊沒搭理公孫劍問話,他反問道:“你小兩口來這做什麽?”
“誰他娘的跟他是小兩口,于将軍,我都三十多了,您可别惡心我了。”
曹鷹一口唾沫差點把自己噎死,尋常士卒開開玩笑,我還能給上幾腳就算了,你這個主将也開玩笑,是不是有些……欺負人了。
公孫劍撇了撇嘴,“辛虧早飯吃的早,現在早消化了,不然得吐出來。”
嶽荀義哈哈大笑,“我們這邊剛打了勝仗,把那龔家兩小兒當猴耍!”
“我們來這裏也是詢問一番戰事如何了,遲遲不見于将軍回信,柳将軍現在在帳中坐立不安。”
于有俊一拍腦袋,“這才第一波試探還沒結束,就沒想着報回去,你們倆來的正好,一會你們去城門下罵上一番。”
“叫陣?”
曹鷹打的仗頗多,也知道叫陣的危險之處,打仗叫陣那可是找死的行爲,叫陣不等同出使,雖然有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的默契說法,但是叫陣可就是直接去罵了,保不齊就有一輪箭雨下來,給你射成了刺猬。
于有俊看出曹鷹的擔心,他笑着解釋道:“我要試探一下那從來都沒聽說過的龔家兩兄弟,到底有什麽能力,如果真是兩個傻子,下一次攻擊就直接殺去城下。你們也放心,那邊有兩千弓箭手給你們撐腰,屆時我也會混迹在其中,若是有危險,我也能救回你們二人。現在他們還不知道中州軍主将是誰,我不适宜出面,讓他們繼續當個睜眼瞎,若非如此,我就與你們一同前去了。”
曹鷹點了點頭,“那好,我就走上一遭。”
公孫劍自然也不是怕事兒的主兒,既然有于将軍以及兩千弓箭手在後,也沒什麽可怕的,“我也去,于将軍你給我們說說你是怎麽發現他們有可能是傻子的,到時候也好以此多罵上幾句。”
于有俊将方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完,随後語重心長道:“叫陣的目的是讓他們出城作戰,你們别罵上了興緻。”
公孫劍和曹鷹二人聽後皆是捧腹大笑,心中那最後一點芥蒂也消失了,就憑那兩個看不懂局勢的主将,估計他們二人到了城下,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三人拍馬前行,掠過弓箭手方陣後于有俊停下告誡道:“一定要想辦法引他們出城,他們不過兩萬人,現在城池隻有一萬人左右,剩下那萬人估計就在城門之後,隻要先鋒軍啃下這萬人,渝州就手到擒來了。你們把盾牌帶上,萬一他們二話不說就放箭的話,用盾牌撐一會,一百丈距離我眨眼間就能趕到。”
公孫劍是知道于有俊實力的,他其實沒有那麽多擔心,随着曹鷹二人拍馬緩緩向前。
被侮辱了兩次的龔偉自然也發現了這個異常之事,他給龔智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從城牆上拿下一支弓箭,渾身肌肉緊繃,幾乎把弓箭拉成了滿圓!
龔偉眼神陰冷,嘴角挂着陰險的笑意,三番兩次搞這種詭計,真當本将記吃不記打麽,以後你來一人我就讓一人射箭,來千人我就讓千人射箭,絕不再給你們這種狡詐之徒半點機會!
“噌!”
箭矢脫手而出!
龔智拉弦手指松開,箭弦猛然回彈,一支離弦箭矢急射而出,箭尾仿佛出現一道氣浪,幾個眨眼的工夫就劃過百丈距離,來到公孫劍頭頂。
倒不是龔智認出當初渡江而戰的公孫劍,他隻是感覺那個相對有些年輕的男子,身上的氣息讓他有些不舒服,不舒服的人自然要除之而後快。
公孫劍一直看着城頭,龔智那堪比嶽荀義的魁梧身材想讓人注意不到都難,在那個彪形大漢搭弓射箭之時他就捕捉到了,畢竟是僅有一人搭弓射箭,提醒一聲曹鷹後他目不轉睛的盯着龔智,待到壯漢手中的箭矢離弦,他意識到是沖自己而來。
說時遲那時快,箭矢再空中急射旋轉直沖公孫劍腦門,後者勒停缰繩,抽出腰間跟随他多年的淮安大刀!
公孫劍一個翻身站在馬背之上,大刀一橫,隻聽“咣”的一聲,腳下馬匹突然前肢擡起仰天嘶鳴一聲,公孫劍重心不穩在馬背上翻了一個跟頭,整個身體貼在馬腹之上,兩隻腳勾住馬镫,狠狠往下一壓!
讓人瞠目結舌的一幕出現了,馬匹四肢重新落地,公孫劍身體側在馬腹之外,整個身體與馬匹呈現出垂直的狀态,唯一的受力點就是那一隻馬镫,隻見他雙腳一用力,整個人又騰空躍起,穩穩坐在馬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