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那個将領輕吐一個“殺”字,五百土匪瞬間被淹沒在士卒之中。
東西南三城都是實打實的短兵相 接,最詭異的莫過于北城,當大批人馬趕到北城時,這裏除去大開的城門,一個人都沒有。
帶領這五百人的首領并未多想,指揮着手下直接就想要沖進城門,可當他們距離北城大門不足十丈的時候,突然從天而降一杆長槍,将那個首領連人帶馬砸成了肉泥。
碎雪散去,一個持槍而立的清冷男子微微擡起頭,下一刻他的身影猛然出現在另一個方向,而他從那邊到這邊的直線距離之上的土匪們,胸口全都有一個血洞。
這人不給土匪們任何逃命的機會,橫槍一掃,地面上的雪花仿佛就是萬千大軍,平時柔軟的雪花在這一刻仿佛變成了利劍,穿透了在場每個人的胸膛!
“休想有一人從城門而過。”
東城于有俊,西城嶽荀義,南城柳慶勻,北城林秋風。
四人三千兵馬,将這兩千匪類絞殺的片甲不留!
正當四座城門都在拼殺之時,将軍府的賓客們恍惚間察覺到,經略使和節度使兩位大人已經好久沒有出現了,還有今天的新郎官也消失在廳堂之内,這些官員富家翁想繼續敬酒都找不到人了,一些原本喝多的别駕功曹之類的官員,渾濁的眼神中逐漸有了清明,這些人可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了,在這種場合喝多了,萬一說出個什麽不得了的話,以後可就要交代在這了。
宋浮遊見夜深了,喜宴也差不多了,端起一杯酒呵呵笑道:“諸位,感謝今日捧場,于大人和柳大人以及孫婿他們都喝多了,被下人擡回去休息了,我這個老家夥身體越來越差,也越來越越不勝酒力了,最後再敬大家一杯,你們吃好喝好,老頭子我也要去休息了。”
廳堂滿座共同舉杯,宋浮遊抱了抱拳,領着宋家夫婦從屏風後走了出去。
也隻有他們三人知道其他人都去哪裏了,除了那個公孫劍真喝多了回房休息,經略使和節度使以及那個江湖高手,都去擺平宋府招來的災禍了。
宋夫人歎了口氣,“你說咱們要不要和公孫劍說一聲?”
“說什麽?說于大人棄他而去了?我看還是不用說了,他也會明白于大人的用心良苦。”
宋祁煥還是有些私心的,哪個做父親的願意看自己孩子剛嫁過去就獨守空房?
宋浮遊壓了壓手掌,“翎兒也知道此事,現在屋中就他們二人,交給翎兒定奪吧。”
三人相視一眼,他們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模一樣的答案,皆是無奈苦笑。
廂房之中,公孫劍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連新娘子的蓋頭都沒力氣去掀開。
宋翎兒從公孫劍身上掏出那半塊命牌并劃破了他的手掌,滴過血後将命牌放在了自己的腰間,而後她又拿出她那一塊命牌,以及一粒圓滾滾的丹藥。
這是澄忻道長經由青兒之手轉交給她的,好像是叫醒酒丸,吃了之後可以很快的醒酒,宋翎兒不知道澄忻道長爲何會莫名其妙的給她一粒丹藥,但是這個時候還真就用上了。
宋翎兒将丹藥放在公孫劍嘴唇之上,輕輕吻了下去,而後丹藥入腹,公孫劍胸膛劇烈起伏着,一個翻身嘔出大量的酒水,呼吸也平穩了下來,蒼白的臉色也逐漸紅潤。
宋翎兒摸着公孫劍的額頭,輕聲呢喃道:“我的男人可是要上陣殺敵,收複失地一匡天下的,在這一州之地當一個小小的刺史,可不是我家男人的性子,夫君,快些起來,再晚了可就趕不上了。”
公孫劍好像有所觸動,他眼睛依舊緊閉,但是身子在不停掙紮,好像是要沖破什麽牢籠一般。
房内有女人嘁嘁,屋外有人流血。
三位宋家人離開之後,賓客們也都覺夜已深了,是時候離去了,索性今日也頗爲盡興,沒有過多的閑言閑語去腹诽中途離開的幾人,當然,也不敢。
賓去,不速之客來。
嚴華蹲在将軍府的一個房頂之上,他胸前衣物破開一個小洞,依稀可以看見裏面淤青的傷口,好像是被什麽細長的東西狠狠地撞在胸膛一般,今日他碰見了一個天大的對手,他那賴以生存的輕功以及隐匿手段,在那個老頭的一雙鷹眼之下無處遁形。
房頂之下,有青煙升起,一個老頭手中拿着煙杆,靠坐在門楣前,一口一口的吞雲吐霧,房頂之上的人隻要一動,這個老頭的身形如鬼魅一般突然消失,下一刻就出現在嚴華的周圍,如果嚴華敢往府内移動半步,這老頭就會橫空出手,方才就是神不知鬼不覺之下,老頭一煙杆戳到了他的身上,索性煙杆隻是一個鈍器,否則他的心肺都要被攪爛了。
老煙鬼磕了磕煙槍,啐出一口唾沫,他笑道:“上一次老虎打盹被你蒙混過去,這一次老夫可是睜着眼睛,就連這突兀闖進将軍府的蚊蠅,老夫也能看得到,感應的到,你們這群匪類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三番兩次的擅闖将軍府,真以爲将軍府大人物都出去了,就無人了麽。”
嚴華站在房頂表情凝重,這個隻有九品的老頭,給他帶來了莫大的壓力,上一次他不是沒見過這個老頭,無非就是一個偷懶偷閑的風燭殘年的老人罷了,這次卻如同一隻老鷹,目光銳利的讓他逃脫不得。嚴華沉聲問道:“你到底是何人?”
老煙鬼嗤笑一聲,手中煙杆揮舞起來,煙氣彌漫之下仿佛有一道光影閃爍,嚴華原地空翻,險險的躲過那一道光影,定睛一看,光影原是一塊小小的竹炭,可是這黑不溜秋的小别院中哪有竹炭,最近的還是離這裏有兩道院牆的廳堂之中。
嚴華眼皮子一跳,驚聲道:“以内力禦物,你不是九品嗎?”
老煙鬼竄上房頂,與嚴華對峙,“是誰告訴你九品就不能内力禦物了?”
“你到底是何人!”
老煙鬼深深吐出一口煙氣,好像這一口過足了瘾,他将煙槍熄滅,收起和煦的笑容,手中煙杆放在臂前,好像一根打神鞭!他并未多言,身份在他看來已經是陳年往事,更是不堪回首的那番往事。
煙杆飛出!
隻刹那間就直接拍在嚴華的胸前,嚴華往後爆退數丈,屋頂的瓦片撲簌簌的往下掉落,他肝膽欲裂,淩空掠起的身子踢出幾片房瓦,老煙鬼腳尖輕點,腳下那一圈瓦片瞬間爆碎,他的身影迎上飛回的煙杆,揮手打碎飛來的瓦片!
嚴華見狀轉身想跑,老煙鬼冷哼一聲,“老夫想殺的人,沒有一個能活着從老夫眼皮底下逃脫!”
煙杆帶着風聲呼嘯而過,仿佛是認準了嚴華一般,不管他跑到哪裏,那隻煙杆緊追不舍!
嚴華眼神陰沉,他見逃脫不得,回身想要擊退煙杆,但是那隻煙杆好像有靈性一般,繞過嚴華的腿部,正中先前有淤青的地方,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膛!
老煙鬼緩緩落在他的身前,接過煙杆後随意用雪地裏的雪擦拭一番,掏出火折子點燃,深吐出一口氣,“最快哉,還是莫過于殺人。”
心肺被擊穿的嚴華口中不斷有雪沫湧出,他看着那拄着煙槍而立的老人猛然想起,幾十年前的江湖上,好像是有這麽一号人,手持打神鞭,一身功夫如鬼魅,若是被他的打神鞭擊中,不管天涯海角他都能追你至死!
嚴華捂着胸口,一字一句的說道:“索命鬼,沈自遙!”
老煙鬼擡頭看着天,吐出一口青煙他說道:“索命鬼,沈自遙,多麽遙遠的兩個名諱了,虧得還有人記得。”
“爲何你跌境到九品,還能以内力禦物!”
嚴華好像不問出這個問題,就死的不甘心一般,雙眼瞪得如銅鈴,口中還有血沫,呼吸的聲音更像是中州的大風雪來臨的時候一般滲人。
老煙鬼拔出煙杆,對着嚴華的頭部笑呵呵說道:“就像你心肺都被擊穿還能說話一時半會死不了一樣。”
說着,老煙鬼煙杆往下一壓,嚴華頭顱被洞穿,他雙眼睜得碩大,死不瞑目。
任誰也沒想到,一個普普通通的竹制煙杆,會有這麽大的威力。
老煙鬼拖着屍體在房頂之上來回跳動,從一個沒人的牆根出了将軍府,畢竟将軍府是一個正兒八經的門戶,裏面放個死屍可就太影響風水了。
城外戰局幾乎就是一邊倒的情況,于有俊故意放走幾人,暗中跟着他們找到了疤臉漢子,用随意踢到手中的一根木棍,直接洞穿了他的喉嚨。
至此,在漠北惡名昭彰,讓人聞風喪膽的最大的馬匪群體盡數滅絕,這也展現了匪類不管多麽狠辣,多麽的訓練有素,在真正的軍隊面前,依舊是不夠看的。
于有俊來到西城,嶽荀義也在整裝催馬,四面八方有源源不斷的身披盔甲的士卒蜂擁而來。
柳慶勻催馬走了過來,詢問道:“于将軍,可下定決心了?”
于有俊輕笑一聲,他知道柳慶勻說的是什麽事,在這中州城内還有個小子正在呼呼大睡,他搖了搖頭,“現在中州的所有隐藏危害都被除去,他們夫妻二人也能安穩的生活了,還有什麽下不了決心的,而且他既然把我當成父母,那哪有當爹的讓自己兒子去涉險,好好待在家中傳宗接代吧。”
說完,他站在高處眺望,“這次休養生息,足足收納了有八萬人,據情報來看,陸子語在西蜀三州養了十多萬人,後面又是一場場惡仗,嶽荀義!”
嶽荀義正在清點人數,聽到于有俊的呼和他大馬趕來,翻身下馬單膝跪地道:“末将在!”
“本将軍封你爲先鋒營将軍,統領原先公孫劍部下所有兵馬,随後先鋒營改先鋒軍,并加派給你六千人馬,共計一萬人馬,可有信心統管?”
嶽荀義并沒有多少喜出望外的神色,那個公孫将軍不在了,以後在軍中少了不少樂趣,更何況是自己頂替了他的位置,實在是有說不出來的别扭感覺。
“可有信心?若是沒信心,本将再派其他人!”
嶽荀義低頭沉聲道:“屬下領命!”
“好,大軍出發,向西南行軍,直到颍川道!”
于有俊一揮大手,八萬人的隊伍動了起來,于字王旗懸挂,寂夜無聲。
将軍府内,公孫劍坐在床前,他面無表情,誰也不知道他心裏想些什麽。
宋翎兒依靠在心上人的臂膀上,兩隻手臂抱的死死的,她不是不想讓公孫劍離開,而是想将這一份公孫存牢牢記在心中,生怕男人這一去,便不知何年何月再歸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