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兒撇了撇嘴,這壯碩男子就是典型的羨慕 嫉妒恨,她問道:“你這麽說,就不怕你家将軍聽了去?”
“怕什麽?敢說就不怕他找我麻煩。”
嶽荀義架着馬車,旁邊坐着一個妙齡女子,他的内心也是一陣激蕩,嘴巴把不住門的說道:“當初在渝州城,若不是我救公孫将軍一命,現在咱們可就不在這裏了,還有到了淮安軍之後,公孫将軍的揮砍刺劈也是我第一個教給他的。”
青兒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她又問道:“你這麽厲害,你怎麽不是将軍?”
嶽荀義拍了拍胸膛,“我是奉老伍長的命令,照顧好公孫……”
話還沒說完,嶽荀義突然從馬車上摔入雪堆,公孫劍隔着車廂大罵道:“嶽荀義!明天圍着校場跑一個時辰!”
嶽荀義一臉苦澀,他撓了撓頭一路小跑跟上了馬車,青兒憋笑又不敢笑的神色,讓這個壯漢又是一陣苦惱。
“想笑就笑吧。”
頓時間,不僅馬車内傳來一陣陣嬌笑,馬車外也有一竄竄銀鈴響聲,響徹在冬日的小路上。
太上觀中的一個小房間,掌事道長與澄忻送走那幾人後,二人就一直坐在這裏一言不發。
掌事道長不知道這個師叔到底是怎麽回事,自從讓自己在這裏坐着不許走之後,他也在那裏愣愣出神,而且眉宇間僅是喜色,還時不時的笑出幾句。
若不是老掌事看見澄忻那因爲激動而顫動的手掌一直在研墨,而且手法墨汁都十分協調,他還真以爲這個師叔受什麽刺激變傻了。
又等了一炷香功夫,硯台已經加了三次水了,裏面的墨汁已經徹底完成了,老管事思量着這麽幹坐着也不是個辦法,他輕咳一聲,“澄忻師叔,是有什麽事嗎?”
澄忻搖了搖頭,繼續眉飛鳳舞的研墨,等他拿起水器準備要加四次水的時候,老管事瞪大了雙眼,這墨汁再加第四次水可就寫不出來了,他正準備提醒一聲。
澄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隻往硯台中加了比之前分量的一半還要少的水,整個墨汁在墨碇的反複研磨之下越來越濃,他才停了下來,笑了笑說道:“我七歲上山,在訓道師叔身邊磨了二十年的墨,後來又去給掌教研墨,這個東西我最在行了。”
說完,他趁着墨色正好,拿出早已擺好在一旁的狼毫硬筆,在紙上書寫了起來。
老掌事苦笑一聲,這就是在青陽山做道士的好處,在他還是壯年之時,澄忻還沒出生,可現在,就連一個比自己小了三四十歲,在他眼中與孩童無異的澄忻,自己不僅要叫師叔,而且人家還比自己的道行高,要知道,僅是磨了三十年的墨而已。
很快,澄忻寫完一整張紙,他雙手拿起,小心翼翼的擺在空中晾了晾,眼睛注視着手中的白字黑字他說道:“江同,此次你也算有功,等到明年開春,你去青陽山修道。”
掌事道長聽後大驚,他挖了挖耳朵,确認一下是不是自己人老耳弱聽錯了,去青陽山修道?這可比在這個小道觀裏的際遇多了不少,還真有可能讓他願望成真,活過百歲!
他連忙站起,内心跌宕不已,外派弟子最想要的就是能夠入門,以掌事道長現在年齡資曆,回山以後,還真有可能連跳幾個輩分,甚至還能坐上一個不大不小的職位!
掌事道長念了聲“無量天尊”,他驚喜道:“多謝澄忻師叔,可老道不知我立功在何處。”
澄忻見這老道雙面紅潤,氣色突然之間好了起來,絲毫沒有遲暮的感覺,他也不僅感慨,有時候在你身邊讓你不太在意的東西,在别人眼裏可能就是無價之寶。
他将紙張重新放回桌面說道:“掌教向天下道觀下令,尋找一個契合,你應該也收到了吧。”
“知道,那時的命令說,找一個廣陵道人士,八字爲癸巳、丁巳、丙戌、已亥……”
說到這裏,老掌事猛拍一下腦袋,他瞪着眼睛,“我剛怎麽沒想到!我怎麽沒想到!”
澄忻哈哈大笑,其實也不怪掌事道長爲何想不起來,誰會想一個廣陵道的人會來北疆道這個惡劣的地方,更何況還是掌教要找的人,怎麽着也是大富大貴之人,怎麽會來太上觀這一個小道觀,正應了那句話,廟小容不下大佛,觀小迎不來三清。
掌事道長試探性問道:“那澄忻師叔現在的意思是?”
澄忻笑臉就沒消失在臉上過,他說道:“他若是一個平頭百姓,我綁也要把他綁回山去,現在知道他是一個抗敵将軍,那他怎麽也跑不到哪去了,先禀報回山,之後再由掌教定奪,這段時日我就待在這裏哪也不去了。”
老掌事點頭,“根據宋翎兒來太上觀的次數,短時間内應該不會來了,我派人去打探一下他們何時定親。”
“好。”
北疆道年後幾日接連不斷的大雪,地上的積雪已經有三尺多厚而且十分硬實,不管你是鍾鳴鼎食之家,還是腹裹茅草之人,想要去什麽地方都要步行,所幸年後也沒什麽叫賣販夫走卒,隻有一些沿街的商鋪象征性的開門才沒讓整個中州城猶如死城一般。
大雪也讓整個城内守軍忙的焦頭爛額,許多房檐屋瓦也被大雪壓塌了不少,過完年沒消停多少時日的士卒們,都在東奔西走的搶救災情,聽他們口中最多的就是東邊哪裏人掉湖裏了,西邊又有哪家茅屋被雪埋了。
也不怪他們忙東忙西,經略使大人吩咐了,今年雪情已經遠遠超過賞雪範疇了,天寒地凍災情不斷,城内的守軍要一整天十二個時辰監察。
作爲将軍府的有生力量,于有俊和公孫劍以及府内的家丁仆役也盡數出動加入援助陣營,甚至每天慵懶如貴夫人一般的老管事,也憑借他那高超的輕功充當腳力耳目來去如風的監察整個中州城。
以至于後來雪情稍緩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在說有個神仙老人來去無蹤迹,哪家受了災之後,神仙老人很快就來了,然後就帶來大批守城士卒搶險救災,把損失降到了最小。
公孫劍将一根房梁木使勁抽了出來,一瞬間房屋倒塌,積雪飛舞。
站在一旁的一家四口人互相抱在一起,神情哀默,于有俊輕輕撇頭,一位士卒跑到那一家子身邊,遞給了他們一個錢袋,看分量還挺足。
于有俊吩咐道:“這些倒塌的房屋也不能浪費了,派人拉回去,小的當柴火,大的就送去校場當練功樁子。”
一時間周圍十多人又忙活了起來。
那一家五口人的當家人走了過來,表情十分忐忑,他顫着聲音說道:“官老爺,您把草民的家給拆了,以後我們住哪兒啊,您雖然給了不少銀子,但是我們沒地方可去了。”
于有俊指着屋子,“這房子早就不能住人了,就算勉強撐過了暴雪,等到春雨來了,該塌還是要塌,今天算是你們走運一家人都出去了,不然大雪直接就将你們埋了。”
“那我們以後……”
“北疆道災情已經驚動到了聖上,聖上撥派了赈災款項直接下發于我,到時候我會統一建造房屋,以供你們居住,剛剛的銀兩是新建房屋完成之前,給你們的補償,補足你們的日常開銷,一會你們去将軍府登記姓名。”
那男人一聽有新房子住,而且手裏的銀兩還是補償款,頓時間熱淚盈眶,跪在雪地裏任憑誰拉也不起身,高呼“青天大老爺”。
這些百姓難道就不知道自己的家已經不能住了嗎?這些百姓難道就不清楚他們房屋再承受不住絲毫天災人禍了嗎?
他們很了解現在的情況,可是他們也沒辦法,這雪災年年都有,就是不見朝廷有什麽動靜,那些城外正在接受太守府救濟的乞丐災民,前身可都是中州城的百姓,因爲大災讓他們痛失家園流離失所,活得過今年過不去明年。
萬幸,中州城終于來了一位體恤民情的好官了。
這時,從别處房屋之上跳下一人,嘴裏還吧嗒吧嗒吞雲吐霧,老煙槍幽幽說道:“你們這裏是最近的了,前面又有一家倒塌的。”
公孫劍招招手打了聲招呼調笑道:“管事,今天太陽這麽好,沒在門前曬太陽啊?”
老管事咋咋嘴唇,嘿嘿一笑,“那可不,等今天上午幹完了,我可得買一塊上好的煙袋,再擺兩盤花生瓜子,好好在門前打盹曬暖。”
說罷,老管事腳尖一點,腳下積雪無故坍塌,下一刻,再沒了他的人影。
于有俊側目,“走吧,再做完這個咱們回去休息休息。”
公孫劍點頭問道:“這老管事怎麽也出來了?平日他可是除去将軍府的事什麽都不管的。”
于有俊呼啦一把年輕人的頭發,“讓你出門尋找災情或者隐患,找到一處就給你二兩銀子,你願不願意?”
公孫劍呵呵一笑,原來如此,這中州城極大,雪災造了不少的孽,一些平民地段的巷弄災情最多,一個就是二兩銀子,找到一片那可就發了。
不過這等活計也隻能閑來無事而且武功極高輕功極好的老管事來做了,你讓林秋風來做?那位大宗師可不屑于理會這些瑣事,他倒是認爲天災是天人降罰,正所謂生死有命,閻王讓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
但若是讓老管事來,負責盯着這位老煙鬼的林秋風也會暗中跟着,省的老煙鬼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這也就間接性讓林秋風出來幫忙了,照于将軍的話說,“老子就不信他林大槍看到有人即将死傷在他面前,他能坐視不管。”
果不其然,老管事身影剛剛消失,林秋風也猶如鬼怪一般,突兀出現在衆人面前,一臉嫌棄的看着于有俊,“你把他放出來做什麽,若是發生個什麽意外,可比雪災還要嚴重的多。”
于有俊笑的極歡,“這不是還有林哥你嘛,能者多勞,能者多勞。”
林秋風冷哼一聲,輕踏雪地,有一尺見方的雪堆升入空中,在這位槍法宗師的内力凝聚,團成一個大雪球,直接砸了過來。
于有俊也不是好欺負的主兒,他身法極其靈活,就算穿着礙事的披貂也不妨礙他做出一個漂亮的側空翻,碩大雪球堪堪擦着他的衣角繼續向後飛去,于有俊不甘示弱,雙手一舉,也是一團雪球飛向林秋風。
公孫劍看見這兩個同門師兄弟突然間互相出手,他站在于有俊身後幸災樂禍一般的拍手叫好,那叫一個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