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事雙手負後,吹着葷曲兒離去。
公孫劍抿了 抿嘴唇,他突然感覺此時熱鬧的将軍府突然靜谧起來,一切都變得風吹草動草木皆兵,好像下一刻就有人在你身後給你一刀。
他下意識往後下腰,空中還沒有落下的發絲突然折斷,如同被一柄看不見的刀劍砍過一樣。
“不錯,這麽近的距離,在沒有防備之下可以依舊能躲開,有些日子沒練你小子了,你又進步了不少。”
林秋風垂落手臂,手掌手心朝下,朝下的那個地方的積雪瞬間融化,如同被倒了一大堆碳火,連煙兒都沒冒出一個。
“若是讓林秋風用掌風掃積雪,一定比現在幹淨百倍。”
公孫劍如是想着,但他沒膽子說出來。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伸手抓住那一縷四寸長的青絲,悻悻然說道:“還是林叔留手了,不然這麽近萬萬躲不過的,哎林叔,那老家夥到底什麽來頭,我看他好像很厲害。”
林秋風冷哼一聲,“把‘好像’二字去掉,他一直很厲害,這麽跟你說吧,若是我和他切磋,勝負在七三開,我七他三,如果我和他生死之戰,勝負僅是五五開。”
“那林叔不還是穩壓他一頭?”
林秋風搖了搖頭,“不一樣的,他的境界還沒到三境,隻是九流中的九品。”
公孫劍的嘴巴可以塞下兩個饅頭都有剩餘,“什……什麽?九品?和林叔你生死五五開?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林秋風看了眼老管事離去的方向,他眼神複雜的說道:“有人擅長練習武功,如那江湖豪客,各種招數眼花缭亂,有人擅長以意會武,如那修道修禅之人,一招頓悟可入天人,而有的人更加擅長殺人術,殺人功底造詣匪淺,能一根手指要你的命絕不出兩根手指,你記住,以後在外闖蕩,就算惹了那些江湖名宿,也不要招惹那些陰沉小人。”
公孫劍重重點了點頭,在他眼裏,與人真刀真槍打上一場,就算輸了也隻是實力不足,可是跟那些陰險小人爲敵,他們喜怒不形于色,甚至你都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笑着笑着突然冷不丁給你一刀,這樣的人才最可怕。
林秋風長舒一口氣,“從咱們大軍進入中州以後,被賜中州軍之名之後,有無數賊子宵小入将軍府偷盜暗殺,前前後後有百八十波,全都被這老頭子擋了下去,其中八九品高手十四波,三境高手也來了一次。”
公孫劍咋舌,沒想到表面平靜如湖面一般的将軍府,暗中竟然有如此兇惡之事。
“那倒真要好好感謝老管事了。”
林秋風不置可否,如此一個笑面虎的高手坐鎮将軍府,也是一把雙刃劍,一旦用不好,就有可能戳着使用者。所以林秋風也會在暗中觀察,就算那老煙鬼殺人手段再高明,但是作爲一個道境高手,想全力隐藏住氣息之時,老煙槍也沒那本事感受得到,索性老管事并沒有做什麽逾越之事,并且十分盡心盡力。
林秋風拍了拍年輕人的後腦勺,從懷中掏出一個紅包,“小子,新春了,給你壓壓歲。”
公孫劍驚喜的接過紅包,沒想到這些神仙人物也食煙火氣,并不是不完全不在乎頭等節日,他憨憨笑着,低頭用手比劃了一番,厚度還挺好。
“謝過林叔了,祝林叔境界更上一層樓!”
公孫劍擡頭道謝,卻發現林秋風已然又回到房頂之上了。
公孫劍逆着人流走出将軍府,那些達官顯貴們幾乎沒人認得出來這名小将,他左腳剛想踏出儀門,卻被一個東西給阻攔住。
他回頭望去,老煙鬼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站在門外,笑眯眯的看着他,随後示意他向後退去。
兩對側門人很多,本意想過儀門走捷徑的公孫劍也怕出糗,隻好擠着人走出。
老煙鬼靠在牆上,“既然是将軍府中的人,就應該遵守自己的規矩,那些外來者都走側門,你一個毛頭孩子走儀門成何體統,傳出去對将軍府名聲不好。”
公孫劍羞顔,他點了點頭,“老先生,受教了。”
老煙鬼閉上雙眼,“别叫我什麽先生,我當不起,還是老頭子中聽。”
“那……老爺子?”
老煙鬼不再說話,純當默認。
公孫劍也不自讨沒趣,走出大門的他終于有一絲釋然的表情,這年關在府内憋的厲害,雖然到處都是人,但公孫劍沒有感覺到一丁點人情味,還是大街上熱鬧,遠遠看去,将軍府這一條街之外的集市上人聲鼎沸好不喜慶。
公孫劍吹了聲口哨,駐紮在将軍府外圍的嶽荀義聞聲而來,像極了那些公子哥的鷹犬走狗。
“公孫将軍,出門?要不要備上幾匹好馬,帶兩三個扈從?”
公孫劍斜眼看去,“那和纨绔子弟有什麽區别?”
嶽荀義悻悻然一笑。
一炷香後,集市突然一陣雞飛狗跳,約摸二十多人的馬隊從城中大道奔馳而去,除去兩旁商鋪是固定的地方,那些販夫走卒匆匆避讓,來不及躲避的隻得扔了手中物件逃命,繼而破口大罵,而後看見那批人馬除了爲首一名年輕人之外皆是披甲将士,個個都捂住了嘴巴,敢怒不敢言。
嶽荀義落後公孫劍半個身位,他喊道:“怎麽樣公孫将軍,威不威風!”
“痛快!那個誰,你善後,有擾民之處你派些銀子發下去。”
公孫劍朗聲大喊,從懷中掏出七八張銀票,這不過是林秋風給他的壓歲錢中的寥寥幾張。
身後立馬有一名士卒縱馬而出接過銀票後轉身向相反的地方跑去。
公孫劍頂着大風,彎着腰身,飛馳在城道之上,坐下這批高頭大馬可是軍中的上等馬,雖然比不得那些所謂的大宛汗血寶馬、壯碩河曲馬、珍貴五花馬,但是日行五六百裏還是沒問題的。
公孫劍眼前狂風呼嘯,僅是半柱香時間就到了中州最繁華的街道,他逐漸放慢速度,這裏百姓太多,若還縱馬而去,少不得幾家幾戶要過年流血了。
大過年的都想弄一些上好的年貨,而不是挑選别人撿剩下的,這繁華中軸道人來人往,擁擠不堪,就這樣還有一個碩大的轎子立在軸道之中,足有十多人圍在轎子旁邊看守,使這中軸道幾乎是人貼人的行走。
公孫劍招來嶽荀義輕聲吩咐幾句,後者點頭,嘴角露出一抹殘忍的笑容,隻見他棄馬步行,帶着其餘十多名士卒龍行虎步,很快就越過人群走到了轎子前。
從公孫劍的目光看去,嶽荀義那一夥人直接将圍在轎子周圍的惡仆打倒在地,轎子轟然傾斜倒地,從裏面滴溜溜爬出來一個華服公子。
嶽荀義揪着那名公子哥的後領子又是狠狠地朝地上一甩,遠遠的對公孫劍招了招手。
公孫劍踱步前行,慢悠悠的來到馬車附近,他挑了挑眉毛,這還是個熟人,“這不是王顯貴王大公子嘛?腿不疼了嗎就出來瞎溜達。”
王顯貴坐在地上,一看是這個煞星,父親可是說過的,這個中州城惹誰都行,就是千萬别招惹将軍府,更加别招惹這個鎮南大将軍和北疆道經略使大人,共同喜愛的年輕人。
王顯貴吓得臉色蒼白,他真想打自己幾個大嘴巴子,你說大過年的瞎湊什麽熱鬧,外面兒的人有那麽好看嗎。
本來好運沒有被關大牢,隻是被禁足一個月的王顯貴,懲罰結束後就想出來透透氣,想着城中太守府和城郊将軍府相隔甚遠,那煞星應該不會腦子不好使,跑這麽遠來遊玩,他抱着僥幸态度剛出門還沒溜達一圈,沒想到還真他娘的碰見了,倒黴至極,倒黴至極。
王顯貴賠笑一聲,“公孫将軍,過年好,過年好啊。”
公孫劍蹲在地上,“你也知道過年了?這人那麽多還坐轎子帶奴仆出行,你這不是誠心添堵嗎?”
王顯貴看了一眼公孫劍身後那近一标的人,擦了擦冷汗,牽強笑道:“湊個熱鬧而已,若是公孫将軍看不順眼,我這就走,這就走。”
仆役們也是心思活絡之人,見公子發話,湊上來擡着一瘸一拐的王顯貴就要離去。
“等等!”
猶如惡鬼之音在這位太守大公子耳中響起,他那經不起摧殘的小心肝猛地一顫,僵硬轉頭道:“公孫将軍,還有事?”
公孫劍站起身,推開那些惡仆,與王顯貴勾肩搭背在一起,不知道的路人還以爲二人關系非常親密。
“這樣,你看你擾民不少,就當爲中州做個貢獻,等到城民們購置的差不多了,你把剩下的全買了,分發給城中乞丐,也算做了件好事。”
此時周圍也彙聚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聽到公孫劍這番話,皆是拍手叫好,這王顯貴平日裏做了那麽多惡事,也該做幾件好事了。
王顯貴臉上挂着一絲尴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他轉頭環視一周,眼神冰冷起來,這群刁民,反了不是?
百姓們突然鴉雀無聲,皆是向後退去幾步,一些方才吆喝的最大聲的幾人,緩緩沒入人群。
這小太守可不好惹,這會還有那個帶着一群士卒的年輕人罩着,一旦年輕人離去,王顯貴的火還不是發到自己這些黎民百姓頭上。
公孫劍不用看王顯貴,就知道這小子又在憋壞水,他胳膊一用力,将王顯貴架在自己的腋下,太守府的奴仆一看自家公子受到這種威脅,皆是怒目相向,作勢就要往前出手。
嶽荀義一腳踹倒一個惡仆,抽出腰間佩刀大吼一聲,“老子看看今天誰敢動!”
“唰唰唰!”
其餘近二十名士卒也都是抽出淮刀,瞅準了離自己最近的奴仆,直接将刀架在了他們脖子上。
王顯貴彎着腰撅着屁股,被迫在公孫劍的腋下,狼狽不堪,他漲紅着臉問道:“公孫将軍,這樣不太好吧?”
公孫劍左胳膊架着他的脖子,右手輕輕敲打着他的腦袋,冷聲笑道:“不知王大公子說的是本将提出的接濟乞丐不好,還是說本将夾着你的腦袋不好,王大公子既然覺得不好,就再精确一些,直言說要辦的事和動作哪個不好,本将也好掂量一番舍棄哪一個。”
公孫劍的言外之意很明顯,若是王大公子說接濟乞丐不好,那公孫劍一定會一直夾着他的腦袋,讓他顔面掃地。他如果說夾着腦袋不好,那可就要大出血一次了,城中那麽多乞丐,一個個接濟下來,可要花不少銀子,王大公子恐怕要少去幾趟青樓喝花酒,少找幾次花魁公孫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