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記鐵索攔江扳倒一 百多匹高頭大馬之後,于有俊胸口劇烈起伏,此時他就像射出一百丈後的弓箭,已是強弩之末,最讓他沒想到的還是王毅竟然如此之狠,直接拿出全部賭注放在桌上,以盡數四萬大軍與自己來一場短兵相接。
這四萬人馬不去殺梯田之下的淮安大軍,反而一股腦的沖自己而來!
于有俊苦笑一聲,還是自己托大了,本想着一舉擒殺王毅之後,不戰而屈人之兵,沒想到這老将就是老将,第一時間就想到人海戰術,不惜以最大的慘痛勝利來收尾。
于有俊此時隻能寄希望于坡下駐紮的另外三萬淮安軍能及時趕到。
他揮矛又是一記橫掃,又有七八人胸前爆碎,那些南朝士卒也觀察到這個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神将,有頹勢的感覺,他們也不向前妄送性命,隻是圍住于有俊,時不時的用長矛長戟騷擾一番。
于有俊一個不注意被一杆長戟刺去腿部,他單膝下跪強忍着腿上的劇痛往後一掃,打退那一群士卒之後,掙紮着從地上爬起。
王毅見狀哈哈大笑,眼中盡是嘲弄,這名淮安軍大将在自己身前五十丈再也前進不了一寸!
“于将軍!昔日我惜才,未用大軍圍死堵殺于你,今日可就不同了,你我二人已爲對立陣營,我要是再放水一番,可就要被扣上通敵叛國的帽子了。”
于有俊冷笑一聲,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能讓在場諸人聽的清楚。
“你王毅已經做過一次通敵叛國的勾當,保不齊哪天還能再來一次,就你這個頭上長着反骨的老家夥,能夠做到現在這個大将軍的位置,也證明南朝是多麽不堪,我要是那個南王,就在你第一次投靠的時候,收了你的兵馬,再将你五馬分屍!”
王毅輕哼一聲,“将死之人嘴硬之言,給我殺!剁下于有俊四肢者,賞千金,砍下于有俊頭顱者直接領兵五千,邑千戶!”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千金和千戶,一個是金燦燦的銀子,一個是響當當的實權官兒,這兩個不論是哪一個,都能夠讓一個普通士卒飛黃騰達,也都能讓他們舍去性命來争取。
一時間無論是騎卒還是步卒全都奮勇而來,于有俊一瞬間被淹沒在人潮之中。
柳慶勻見狀,頓時慌了起來,和先斬王毅同理,若是于有俊也死了,淮安軍也會一敗塗地,他現在都有些責怪于将軍的心思了,哪有主将沖鋒陷陣的道理,那公孫劍估計就是和于有俊學的不服管教!
柳慶勻深深歎一口氣,他大喝道:“傳我命令,所有人馬不計後果的全部往上沖殺,這下面的兩萬人不是咱們的菜!上面的才是!”
現在也不是責問的時候,柳慶勻當即下令,兩萬淮安士卒也分曉事情輕重,紛紛轉向,往坡頂殺去。
柳慶勻坐在戰馬之上,回頭看了一眼後方,那裏可還有三萬淮安軍,若是能加入戰場,這場大仗一定能赢,可是他遲遲見不到一兵一卒向這裏沖來。
“林康林超莫非傻了不成!”
柳慶勻罵了一聲,心中雖有疑惑但此時最緊要的還是先救助于将軍再說。
投石車在壯漢的控制之下也加大了力度,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巨石砸落在南朝士卒的隊伍之中,那丘連軍鎮大門處,可都是密密麻麻的白色甲胄,壓根不用瞄準,憑着感覺投到白甲人群之中就能砸死不少敵軍。
公孫劍見所有人都往丘連軍鎮高層沖去,沒人再往投石車這裏靠近,自己也就不用一直看守投石車,提着淮安大刀翻身上了一匹無主戰馬。
他将馬探子的基本功發揮的淋漓盡緻,在萬馬奔騰的場景中,依然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趕超大軍。
柳慶勻遠遠看了一眼,頓時又火上心頭,他今天罵出的髒話都快頂上大半輩子說的髒話了,原本一人在亂軍叢中控制兩萬人馬就頗爲吃力,這主将副将不幫忙指揮就算了,而且全都身先士卒沖了進去,還要自己去救他們。
“亂套了全亂套了,姥姥的,主将沖鋒陷陣,副将也沖鋒陷陣,娘的,你們那麽喜歡沖鋒,幹脆做小卒好了,做什麽将軍!”
柳慶勻腹诽一句,他一夾馬腹大喝一聲,“淮安軍,給老子殺上去,咱們的主将副将沒有任何退避之心,你們還有什麽好怕的!南朝軍人多又如何!咱們個個以一敵二!而且身後還有三萬同袍正在火速支援,拿下丘連就是今日!給我殺!”
“殺!”
兩萬士卒士氣空前高漲,他們揮着大刀嗷嗷叫的往前沖殺而去,連自家主将都在浴血奮戰,就連那個看起來半大的毛頭孩子也是在亂軍中殺得有來有回,自己這群老卒還有什麽理由害怕呢?
“嘩!”
淮安大軍如潮水一般與南朝軍相撞在一起,兩萬打四萬會輸?爺爺們可是五千打過三萬的人!區區南朝雜兵安能在淮安大刀眼前叫嚣!
這時間,空氣中滿是鮮血的氣味,整個梯田在雙方騎卒的鐵蹄之下仿佛在顫栗,每一時每一刻,雙方都有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化爲烏有。
他們好像被千刀萬剮一般,有的被長戟刺穿了頭顱,還不忘用最後的力氣拿着手中的大刀揮砍下去,有的被大刀砍成了兩截,肢體飛舞,軀幹亦是支離破碎。
在這生命被血光吞噬的時刻,武器已經不僅僅是長矛大刀,那些手中武器挂在敵軍身上一時間拔不出來的士卒們,用沾滿血液的手掌,以及滿口鋒利的牙齒,去抓去咬,唾液混着血肉下肚,迫不及待地将對方那一張張臉孔撕碎。
一方認爲對方是分裂大周疆土的仇敵,另一方又認爲對方是渡江而過,鐵蹄傾軋家園的劊子手。
雙方士卒腦中早已失去了理智,失控的四肢隻要碰到不同顔色的甲胄,就必須帶着一片血肉下來,就算帶不下來,也要給對方的身上留下一個血洞。
戰争是殘酷萬分的,現在在士卒們看來,最美妙的感覺,恐怕就是可以用自己的雙手,去抹殺和被抹殺了。
鏖戰整整持續了三個時辰,秋季多雨,天空好像感受到這一股股冷冽淋漓的肅殺之景,在一束雷光之後轟鳴起來,傾盆大雨瓢潑而下。
大雨淋漓之下,遠遠望去,血水混着雨水,滋養着這一處梯田,來年春分,一定能長出血紅色的穿心玫瑰吧。
于有俊也是聽到了自家大軍如同惡鬼一般的嘶吼,他仰天大笑一聲,徒手折斷刺來的長矛,又狠狠地丢擲出去,他朗聲道:“四萬!四萬!不過爾爾!”
王毅這時是真正感覺到了,爲何于有俊所帶領的軍隊,名叫惡鬼之師!
他神情嘁哀,轉頭對王全說道:“你帶領兩千精銳從後方逃出去吧,去一隻眼吳飛揚那裏,雖然爹和他争吵頗多,但是爹敗了,也證明他赢了,他一會保你。”
王全大驚失色,他不敢置信的問道:“爹,咱們有四萬啊!四萬人!怎麽會打不過?我不走!”
“小子,你看清楚了!”
王毅一把抓過王全的脖領子怒吼道:“你看清楚了!四萬南朝士卒都沒有壓的住兩萬淮安軍!而且在你對面五百丈之外,還有三萬淮安軍沒有上戰場!”
他說完松開王全的衣領,聲音又小了下來,“這次是我決策失誤,本以爲一環扣一環,可以盡數剿滅,再不濟也能慘勝,若是死守丘連也能做到不勝不敗,可現在……隻能做到慘敗,王全,你記住,以後你若是爲将領兵,切記要看清楚局勢!”
王毅轉頭又看向那個已經筋疲力盡,卻依舊機械似的揮着手中長矛,不停收割南朝士卒性命的于有俊,今天唯一的變數就是他吧,一個沙場萬人敵,真的能改變局勢。
“滾吧。”
王毅推了一把王全,“莫要在女子心性了,領軍打仗慈不掌兵,你要是不走,與其讓你死在他人手裏,不如我現在就将你就地正法。”
王全咬着嘴唇,看着王毅手中的長劍,他掙紮一番跪地,“孩兒不孝!日後定會爲爹報仇,将于有俊千刀萬剮!”
王毅摸了摸王全的腦袋,轉過身去不忍再看,聽到後面一陣窸窸窣窣之聲後,他将長劍高舉在空中大喝道:“南朝兒郎!背水一戰!殺!”
已經殺紅眼了得南朝軍不用王毅去說,手中的長矛大戟争相砍殺過去。
就在于有俊幾乎快要撐不住的時候,淮安軍也殺過層層包圍挺上梯田之上。
公孫劍與柳慶勻二人皆是向于有俊這邊靠攏,三人在這個時候又站在了一起。
柳慶勻也不在乎規矩不規矩,他指着于有俊罵道:“主将沖鋒陷陣,差點死在裏面,你要是死了,這數萬大軍怎麽辦!于将軍,你能不能好好想想!”
于有俊露出一抹輕松的笑容,揮手一拳砸死一個想要偷襲的南朝士卒,向柳慶勻投去歉意的目光他說道:“本想着看看能不能擒賊先擒王,殺掉王毅之後,咱們淮安軍也能少死一些人,卻不想那老小子有床弩阻我不說,竟然還直接讓剩下的大軍一股腦沖了出來。”
柳慶勻搖了搖頭,手中的長劍往側面一刺,正中一白甲士卒的喉嚨,他拔出長劍小心翼翼的擦了擦後正色道:“以後萬萬不可這樣了,這完全就是在賭,賭對了那淮安軍就赢得徹底,賭輸了那麽淮安軍就徹底輸了。”
于有俊從地上撿起一塊破布,死死在紮在腿上那個還在流血的傷口,他身上的甲胄也破碎的不像樣子,他眨了眨眼輕聲道:“大軍中還有你指揮,我相信你能帶好。”
公孫劍也點了點頭,他回手攥住一根長矛使勁往回一拽,那南朝士卒身形不穩往前走了幾步,他一拳砸在那人鼻梁之上,頓時血花迸射,公孫劍抽出長矛紮入那人心窩後說道:“是啊,柳将軍一直有條不紊的指揮,哪裏有缺補哪裏,讓咱們兩萬大軍和四萬人打的有來有回,對不對柳……”
公孫劍話還沒說完,就被柳将軍一腳踹在腿肚子上,他直接歪倒在地上,一臉的幽怨的撇了撇嘴後發現,自己身後有一身鬼鬼祟祟的伸出了長戟,隻差一分就被刺入背部。
“你小子三番五次不聽我命令,等這場打赢了,老子一定把你軍法處置!”
公孫劍讪笑一聲不再說話,軍法處置?吓唬誰呢,于将軍在這裏誰也拿我公孫劍沒辦法。
當然這句話他是不敢說給柳慶勻聽的。
推薦都市大神老施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