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護衛嘔出一口鮮血,倒飛出數丈之遠,他将玄金刀插入地面止住後退頹勢,随後他猛然抽刀向身側砍去。
那齊得黃見自己被發 現,他五指成爪抓住刀身,右手又要一掌拍在影子護衛的頭顱之上,後者擡臂格擋,隻聽“咔嚓”一聲,這個變成老人的護衛手臂呈現一種極爲扭曲的姿勢,骨茬兒刺出皮肉,整隻手臂僅有些許皮肉連着。
齊得黃不顧左手血洞猛然發力,玄金刀刀身之上滲滿了他的鮮血,這鼎鼎大名的大周十四勢徹底報廢,斷成了兩截又變回了原本模樣,隻不過寶盒碎成了木屑,十多柄長刀刀刃也皆是斷痕。
随後他騰出左手,先前那未得手的一掌又重重拍在影子護衛的腦門之上!
影子護衛頭顱後仰,額頭處分明凹陷了一塊,他眼睛中充斥了大量淤血,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
齊得黃拎起他的衣領,用他那有着血洞的左手做了個翻手動作笑着說道:“你進了我這斷生機的地界,本來就不穩的境界又是一降再降,要不是你有這大周十四勢,我殺你輕而易舉,不過現在……亦是易如反掌。”
影子護衛年老的臉龐也露出一抹笑容,這個笑容比那夜對着王知客的微笑更加順眼一些,這是滿臉的嘲笑!
他的聲音再不複少年一般,猶如一個風燭殘年孤苦伶仃的老人,如今雙目失明的她,看不清面前這人的臉龐,隻能雙眼無神的看向别處開口道:“我終于知道你爲何不踏入皇宮大内謀殺皇上了,你不能,也不敢,隻憑着我這一落千丈的修爲就能将你打傷,在皇宮之地,你在我手上讨不了一丁點好處。”
齊得黃也嗤笑一聲,“現在說這句話有什麽用?将死之人的嘴硬之詞?”
“不過是确認一番你能翻多大的浪,起先我也以爲你是神仙人物,現在……”
影子護衛看着齊得黃洞穿的手掌說道:“也就那回事。”
齊得黃舉起還在流血的手掌在影子護衛眼前晃了晃,随後用這隻傷手又是一掌拍在他的頭頂,影子護衛雙眼怒睜,七竅流血,腳下的土地更是下陷一尺有餘!
“傷手亦能殺你。”
齊得黃輕言一聲,将猶如一條老狗一般的影子護衛扔在地上說道:“你既然想确認一番,那我也無妨實話實說,就算是在皇宮大内之地,你們鎮撫司錦衣衛傾巢出動,也未必能将我拿下,那皇帝我不是不能殺,隻是沒有那個必要罷了。”
“而且……就算那時候我不敢,現在你死了,皇宮之内還有誰能護得了李如是?”
影子護衛躺在地上,流血的眼眸雖然無神,依舊是死死盯着面前這個中年人,猶如一隻惡鬼索命,他狠狠問道:“你到底是什麽境界!你想要将這個天下禍害成什麽樣!”
齊得黃冷笑一聲,對一個追殺自己半年之久的敵人說這麽多話,已經浪費了諸多口舌,他自認爲自己不是什麽壞人,但也絕非是濫好人,他很想看着這個鎮撫司的領頭人帶着不甘死去。
齊得黃蹲下身子,靠近影子護衛的耳朵輕聲說道:“到了下面,去問問南鎮撫司的人,就知道了。”
影子護衛聽後嘴角抽搐,他擡起手掌将最後一絲内力盡數發出,齊得黃輕而易舉的揮袖打散後,起身作勢一腳就想碾碎這個影子護衛的心窩。
腳掌剛剛擡起,齊得黃突然感覺一陣呼嘯聲傳來,他伸手一接,一根寶杖落入他的手中。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這位施主已經命不久矣,齊施主爲何還要趕盡殺絕?”
齊得黃深深吐出一口濁氣,濁氣中還有些許血絲,随後他突然一捂心口,嘴角溢出鮮血,他将手中寶杖扔回,那接杖的右手也被燙掉了一層皮肉。他回頭看去,一個穿着袈裟的光頭長眉老人,站在那二十丈“斷生機”之地,毫發無損。
齊得黃眼睛微眯,散發出劇烈的精光,他這一生無問規矩,算天算地算人,卻唯獨琢磨不透這個觀禅院的佛頭。
他甩了甩被燙傷的手掌,内力悄悄運轉起來嚴陣以待的說道:“老秃驢,你來這裏做什麽?”
和尚又念了一聲佛号,開口道:“貧僧路過此地,見齊施主又在殺生,隻得苦勸一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齊得黃冷哼一聲,“路過?怕不是你見齊某受傷,想要過來分一杯羹吧?都說無我自在,我看你怎麽越發不自在了?越發想要牟取一些蠅頭小利了?想要從我身上撈些什麽,大可放馬過來一試。”
和尚輕輕搖頭,“老衲隻是路過,這位施主已經身受重傷,無需再下狠手,齊施主若是退去,老衲便當做沒看見,齊施主若是執意要火上澆油,老衲隻得替佛祖出手一番。”
“冠冕堂皇。”
“退,還是不退。”
齊得黃握起手掌,眼睛看着地上的影子護衛,心中沉思片刻,這佛頭突然“路過”此地一定不是什麽湊巧,道統與大儒就在附近也不是沒有可能,自己一人戰佛頭還有餘力,若是一人戰三人,最多隻能同歸于盡,自己大計還沒實施,不能意氣用事。
齊得黃緩緩後退,他輕聲道:“現在你們三教人士勢大,你們聯合起來齊某不敢與你争執,但請佛頭記住,未來某日,朝廷之中必有一把火燒到三教頭上,三教必定會滅一教。”
和尚微微點頭,“老衲靜等。”
齊得黃瞬間消失在原地。
和尚走到躺在地上的影子護衛身前,念了一聲佛号,手掌附在他的心口說道:“大周之勢,可吞虎狼,你安心去吧。”
至此,這個以壽命換修爲的皇帝護衛身死,渾身骨頭盡斷,頭顱凹陷,心脈破碎,死狀極爲慘烈!
且說在大周西北部有一地,這一塊地方占大周三分之一的國土,但是因爲此處極爲荒涼,并未設任何州郡,大周官員百姓統稱其西北。
在這西北之地,有一人一刀,行走在茫茫黃沙之中,這人腰間那柄刀藏在漆黑色刀鞘之中,他遠眺前方一個小鎮,長舒一口氣,摸了摸腰間的黑刀,上一次出鞘還是十年前,這次回到中原,終于有用武之地了。
這名刀客如同劍客養劍意一般涵養刀意,用了十年時間,由刀術轉向了刀意,這是殺人刀,亦還是殺人術。
他身爲頂尖武夫,在西北之地感應到,中原有氣運散入江湖之中,随即便從這生他的西北蠻荒之地,往中原而去,尋求一絲破鏡的契機,再找到當年與他并稱刀劍之秀的那個青衫劍客。
他想到這裏低笑一聲,刀如虎,劍如玉,刀劍必有高下之分,哪來的并稱。
刀客還有個很俗的名字,叫陳小刀,仿佛父母給他起名字的時候就想到他将來會成爲天下第一刀客。
西北蠻荒,土地開辟難度更是大大增加,開陽戶部曾統計,西北之地雖占開陽三分之一國土,但能夠耕種的土地,不足轄域半成,半成中又有一半都在塞外江南之稱的陵州,再加上西北多寒,收成更是少之又少,朝廷每年有三百萬石糧草入西北,仍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導緻其他百姓無地可耕,無米可炊,近三年朝廷荒廢,自然也就無人派米,剪徑匪徒多如牛毛,民風極爲彪悍。
唐老幺以前就是馬賊中的一員,有一次,他所在的山寨已經彈盡糧絕,破釜沉舟的越過西北高山來到匈奴一族的疆域之上,馬賊頭目本想着隻是劫掠匈奴的草原遊牧,不想那草原部落人人配有刀弩,唐老幺那時候所在的馬賊團體被打的七零八落,頭目也被弩箭穿顱而死。
唐老幺從來隻做欺軟怕硬的活計,哪裏真見過真刀真槍的實戰和斷胳膊斷腿滿天飛的場景,當時吓得屁滾尿流,強忍着惡心,拉起一具屍體壓在身上裝死,才躲過一劫。
唐老幺躲過一劫後回到家鄉,打着馬賊的名号又招攬三十多号人,在邊陲小鎮橫行霸道,耀武揚威。縣官更是拿他沒有辦法,唐老幺甚至揚言,哪天看不慣那官老爺,宰了便是,讓自家兄弟也去過過官瘾。
那縣官聽聞之後更是吓得足不出戶,僅僅隻有十數名的捕快全都紮根在縣官家中,就怕這劫匪哪天喝多了興起,真把自己給宰了。
陳小刀一路南行,終于在這麽一個鎮子邊緣,找到一家小破客棧,随便要了幾個下酒菜,兩三斤濁酒,獨自坐在大堂内慢慢吃着。
掌櫃夥計看着這面生食客,暗中交流着眼色,小二微微點頭,轉身就要離開之時,他突然一個踉跄,或許是他那家中年邁的老娘今日在菩薩面前上了一炷香,讓他被亂丢的闆凳絆倒在地。
他剛想起身罵娘,隻見自己剛剛那個位置的柱子上,插着一根還在顫抖的筷子,店小二咽了口唾沫看向店掌櫃。
陳小刀混迹江湖數十載,一進門就聞到掌櫃與小二身上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兒,他本想這群人不招惹他就罷了,吃個飯走了便是,但是以他那不俗的耳力,聽見了掌櫃和小二的竊竊私語,要殺人謀财。
“點子紮手,快敲鑼!”
掌櫃見狀急匆匆喊了一句,愣着的小二連滾帶爬到門前,撞了銅鑼一下,當然,也隻能撞一下,此時又飛來的一根筷子,徑直插進了他的太陽穴中,小二到死也沒想明白,怎麽隻撞了一下,眼前就黑了呢。
小二臨死前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小客棧四面八方頓時圍過來三十多号人,爲首一人滿臉橫肉,大肚便便,看體重不下三百斤。
掌櫃喊了一聲,“唐老大,此人有些手段,身上财物也定是不少。”
唐老幺踢了踢地上小二屍體,眼神中沒有任何憐憫之色,他陰險一笑,“小子,進了老子的客棧,沒有留下買路财的,就沒有能站着出去的,掏出個百八十兩銀子,灑家今天就饒你一條生路。”
陳小刀仍是一句話不說,斜眼看着這三十多個匪徒,身形一晃而過,客棧内頓時閃爍起一陣刀光漣漪,再定睛之時,陳小刀就已背好行囊,走出客棧,他腰間的黑刀隻是悄悄向前挪動了一些。
陳小刀還沒走遠,小破客棧轟然間倒塌,裏面的人一聲也沒叫得出來。
中原錢塘江頭,原本平靜的水面忽現波紋,然後一層層遞進,拍向江岸,就在十數次遞進之後,錢塘江江水竟如八月十五大潮一般波濤洶湧。其中有一葉扁舟,舟上站着一持杆人,約摸四十來歲,朗聲笑道:“天潮自有天上來,人間多聞幾處花?若劍能比天上去,錢塘大潮亦可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