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金刀往喉嚨上一架,對齊得黃 說道:“今日我北鎮撫司也失敗了,但是你記住,犯我大周天子者,必是我大内之人終生之目标,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不知是劃開脖子的鮮血,還是被身上無數傷口滲出來的血漬所侵染,北鎮撫使架在喉嚨上的金刀也滴滿了了血迹,他閉上雙眼,無力的手掌緩慢滑動,正當要劃到喉管之時,一隻蒼白的手掌突然出現在他眼前,握住了刀柄阻止了刀鋒下割的勢頭。
一個冰冷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
“大周十四勢尚未全部出鞘,你任務不算失敗。”
來人說完之後将金刀取下,扔在地上又道:“大周十四勢,是十四種攻擊手段,并不是十四把刀,尺素,你還沒掌握住訣竅,你隻能算是被殺身亡,不算自裁。”
北鎮撫使看清來人,他微微一笑,滿是血污的臉上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胸膛中最後一口氣這才松下,徹底氣絕身亡,他依舊保留着站着的挺拔身姿,那清瘦的身材變得偉岸許多。
死而不倒!
十三千戶皆是滿眼感激的看向這個病态卻又有着少年面孔的人,鎮撫司裏的被殺身亡和自裁身亡是不一樣的,被殺身亡說明執行者真正做到了不死不休,最後被殺也是可敬。但是自裁就不一樣了,隻能怪自己沒有能力,更别提是有着大周十四勢的情況下,這種死法是讓人唾棄的。
北鎮撫使也算是盡自己所能的去完成任務了。
這蒼白少年又對一衆千戶說道:“你們帶着尺素的屍身回去吧,留在這裏也沒用了,之後回到各大官員身邊,好生做好本職工作。”
“是!”
十三千戶帶着北鎮撫使的屍身迅速退去。
齊得黃看着這個蒼白少年,他冷笑一聲:“幕後的大人物,終于出現了,就是你派這麽多人擾我半年清淨?”
蒼白少年,便是中秋之夜與青陽山王掌教月下談論的影子護衛。
他不理睬齊得黃的問話,隻是埋頭鼓弄着腳邊的大周十四勢,僅剩兩柄鋼刀的木盒肅殺之氣依舊極爲濃烈,仿佛對自己的上一任執行者有幾分悲憫與不甘。
齊得黃沒有趁人之危,他剛剛在面對大周十四勢之時就感覺不對勁,傳說是九流之中的墨家巨子,雜糅了機關術、鍛造術、兵器譜等各流派拔萃的著作,耗時七年才打造出來的頂尖武器,在那個北鎮撫使手裏所散發出來的威力,竟然沒有讓他有任何壓迫感,他倒想看看,真正的大周十四勢可有真威力。
“毀壞了不少,但是……應當夠用。”
影子護衛呢喃一聲,他将木盒裏的那兩把不肯出鞘的“貪贓枉法”、“同袍相殘”的刑刀輕而易舉的拿了出來,輕輕拽動裏面一根絲線,他扯了扯嘴角,“憨貨,非要去問罪麽,刀是殺人用的,不是問罪用的。”
絲線被影子護衛拿出,捆在上下兩層的連接處。
“咔咔咔!”
捆上絲線的木盒發出陣陣悅耳的機杼聲,然後自己動了起來,從木盒中又飛出數根鐵線,先是将八柄飛刀與纏繞回來之後,又将斷裂、化作鐵屑的三把損壞的刑刀和剩餘未用的三把刀卷在木盒之上。
玄妙事情發生了!
大周十四勢整個翻轉過來,飛刀與刑刀盡數融入木盒之中,一陣“咔咔”的變化之聲後,木盒變成了像是一把巨大弓弩模樣,那八柄飛刀全部連在一起,變成了一支弩箭。
影子護衛一手提起弓弩,一手持着半人高的弩箭,對齊得黃說道:“沒想到你還挺有江湖道義,不趁人之危。”
齊得黃嘴角一勾,“我可不像你們朝廷中人那般無情,我本就與你無冤無仇,咱們之間的矛盾,不過是因爲一紙命令罷了。”
影子護衛點頭。
齊得黃深呼一口氣,“你以壽命換境界,看似入了真境,但還是不堪一擊,你們以後莫要糾纏于我,此事就算過了。”
影子護衛擡頭,“那先前這麽多人,不就白死了嗎。”
齊得黃臉色陰沉下來,濃郁的都快滴出水來,這些朝廷中人簡直是逼人太甚,自己已經給了他們很多次活命的機會了,他們既然不好好把握,那也就怪不得誰了。
齊得黃往前踏了一步,走出那一丈範圍的地方,随後他又踏出一步,身後疾風驟起,接下來他每踏出一步,身後的大風愈來愈烈。
陣陣狂風吹過影子護衛的臉頰,他不動聲色,提起勁弩上好弓弦,遙遙指向齊得黃,來之前王知客就告訴過自己,惹急了齊得黃,肯定會沒命,但是他不在乎,既然來了,就沒想着能活着出去,正如北鎮撫使尺素說的那樣,不死不休。
齊得黃此時已經踏出七步,整個樹林狂風大作,粗壯的樹幹被勁風吹的左右搖擺,但這在場兩人好像沒受到任何影響一般,置狂風于無物,甚至連發絲都沒有一丁點異動。
齊得黃七步踏出七丈,他雙掌成指往前一送說道:“你用壽命換來真境,那我便用真境的實力來與你拼殺,讓你看看真正的真境與僞真境之間的差距。”
影子護衛一言不發,齊得黃說的沒錯,自己确實是僞真境,在京城皇宮之地修煉内力,用壽命換取帝王之氣鞏固境界,他的實力隻能在皇宮之内或者在皇帝陛下身前才能完全發揮出來,一旦出了皇宮,境界會一跌再跌。
可是……這又有什麽關系?自己定然是拿不下齊得黃的,但是隻要把他重創,其餘三教人士豈會袖手旁觀?不說佛頭那性子會做出什麽,影子護衛可以肯定,王知客與孫思漁一定會出手将齊得黃鎮殺,套出他的秘密!
影子護衛這般想着,他手指輕動,勁弩中的一根絲線嗡嗡作響顫抖不止,由八柄飛刀組成的弩箭瞬間脫弓而出,如一道流星射向齊得黃頭顱。
飛刀弩箭在空中炸出陣陣音爆聲,箭尾還有一道道漩渦盤旋,這弩箭不僅速度極快,而且自身轉速也非常迅速,由此可見其不俗的穿透力。
齊得黃嘴角勾起,他笑了笑心中暗道,這才是巨子著作大周十四勢的真正威力,這極速而來的弩箭,其威力堪比剛剛那花架式一般的八飛刀六刑刀共同出鞘。
他往前又踏兩步,整整九步!
有詩雲:天上瓊琉祠,九步斷生機。
齊得黃此招便是尋常武夫夢寐以求的真境手筆,九步踏出,眼前所有活物皆被剝奪生機!
大風起兮。
齊得黃身後勁風更烈,飛刀弩箭在急射途中驟然停止,好像被一塊看不見的牆壁擋住了去路。
大風與弩箭相撞在一起,二人之間的所有花草樹木盡數枯死,如同一轉眼由春入冬,百花凋零。
影子護衛射出這一箭之後便不管不問,手中的弩箭又變回木盒模樣,他低下頭去,專心鼓弄大周十四勢。
齊得黃九步踏出九丈,面不紅心不跳,他袖袍一揮,方圓二十丈樹木突然連根拔起,那與飛刀弩箭相抗衡的大風也在這勢頭之中逐漸成型,形成一個巨大龍卷,弩箭在龍卷面前仿佛就像一根樹枝在追星樓面前一樣渺小。
飛刀弩箭發出一聲刺耳的嗚鳴,整個箭身顫抖,彎曲成半圓,但這枚弩箭仍舊不退一步,哪怕就在崩斷的邊緣!
齊得黃眼睛微微眯起,九步風起算是他一個不強不弱的手段,可依舊讓這八柄飛刀組成的箭矢撐了那麽久,這大周十四勢在面前這個病态少年手中的第一招,竟然有如此威力,不是那個北鎮撫使組成的一個小小刀網就可以比拟的。
那飛刀弩箭幾乎是箭頭箭身交互在了一起,仍舊沒有後退或者斷裂的迹象,反而那巨大龍卷有衰竭的征兆。
影子護衛擡起頭,輕輕歎了口氣,這一招果然連齊得黃的身都近不了,他輕拍大周十四勢,這個木盒又響起一陣機杼聲,轉而又變成了一把金柄玄色鈍刀,他輕輕扭動刀柄的機關,前方那阻擋龍卷的弩箭突然後撤,又散做八柄飛刀飛向玄色鈍刀的刀面之上,這樣一把有着鋒利刀刃的玄刀成了。
沒了飛刀的阻攔,已經縮小近一半的龍卷向影子護衛襲來,後者面無表情的看着這在普通老百姓眼裏算是天地異象、神仙降世的真境手筆,他步伐輕盈,擡起大周十四勢變化而成的玄金刀,沖向龍卷!
真境高手釋放出來的“斷生機”豈是浪得虛名,影子護衛一開始在二十丈開外還沒有受到影響,當他步入那光秃秃的二十丈距離之内時,他身上的素衫被風吹的緊貼身體,紮住那三千煩惱絲的束發冠也被風吹落,滿頭青絲披落而下,在肩頭飛舞。
影子護衛提着玄金刀在這二十丈“斷生機”之内每走一步,發絲就更白一分,臉上的皺紋更是越來越多,當他臨近龍卷之時,滿頭青絲已成白發,原先少年面孔的他也變成了一個行将就木的老者。
齊得黃嗤笑一聲,“天命如此,敢以壽命換境界和老天爺做交易,做好血本無歸的打算!”
影子護衛依舊是不理睬齊得黃一言一語,隻是眉頭緊皺,他步入這真境的“斷生機”之中,感覺自己境界竟然跌出一境,成了僞道境!
他暗下決心高舉玄金刀,八柄飛刀組成的刀刃散發出淡淡流光,在與龍卷隻有三尺之遙時,他将手中之刀重重揮下!
成敗在此一舉!
“轟!”
這一刀砍在龍卷之上,好像是沒入水流之中一般,龍卷如瀑布四溢散開,糊弄着這一片光秃秃的地面。
劈開龍卷的隐匿流光又向齊得黃襲來,後者一臉凝重,掌心有内力發出,流光就在齊得黃掌心之中盤旋,他的臉色終于變了!
齊得黃有些咬牙切齒,他小觑了這招流光竟然如此強大,手掌心的内力瞬間被破,那隻手掌與這個可以破去龍卷的流光接觸,刹那間被洞穿開來,血肉模糊!
他下意識側過頭去,流光又削掉了耳邊一塊肉這才向天空飛去,在空中炸出一道青光!
這一刀流光消失之後,影子護衛的發絲由白轉灰,眼睛凹陷下去,嘴唇幹涸,滿臉皺紋,剛剛那一道不起眼的流光,就用去了他大半内力。
狂風散去,齊得黃見此招餘威不存,他也不再慢慢往前一步一步踏出,轉而是身形急掠,輕功之高絲毫不遜色那北鎮撫使!
隻是眨眼之間,齊得黃便飄到影子護衛身前,沒等到後者反應過來,一掌重重拍在他的腦門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