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逢的話一出口,魏猛和謝伍等人也都立馬跟着表态。公孫劍聞言後面帶微笑等了片刻。這才緩緩的看向丁逢問:“老丁,咱們的東西都确定安全?”
“大人,您放心。天一亮我就帶人去取。”
“嗯。”公孫劍點點頭,而後又擡頭看了看堂外漆黑的夜空,醞釀着自己的情緒。
“從邊關回上京,我和老馬他們遇到了一夥兒潰兵和一群難民。這才遇見了小羽舞收她做了閨女。等到之後離開上京,一路上前來臨水縣赴任。我走過了不少的地方看見了不少的事情。”說着話,公孫劍微微的搖了搖頭,一副黯然神傷的樣子。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刍狗。至今天下動蕩已快百年,雖然七國鼎立,然天下未統。彼此之間的征伐可以說是沒有一刻停歇過。就拿咱們大周來說,立國八十餘載,看似百姓們生活安定,實則多數也都飽經滄桑颠沛流離,能夠勉強填飽肚子安生活命就算是不錯了。富的是那些皇親國戚和地主豪強。而受苦受難的則還是原本就如浮萍一樣無依的百姓。公某想問一句,這樣的世道究竟還會有多久?”
大廳中一片沉寂。這句話問的馬騰和齊石諸人不懂如何回答,而唯一有學問和官職的劉大遠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好半天氣氛就這樣壓抑着,沒有一個人吭聲。
“所以。”公孫劍陡然提高了聲音,雙目如炬般的看向在場所有人道:“公某要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要讓這天地人間重回正道,讓天下所有的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幼有所學,老有所依,耕者有其田,織者有其衣。”
“公子,使不得。”沒等公孫劍的話音落地,劉大遠直接就從自己的椅子上出溜到了地上,帶着哭腔朝公孫劍跪地喊道。而大堂之中的其他人也都愣住了。公孫劍前面的話他們不懂是什麽意思,可後面的話是傻子也聽懂了。這是準備造反啊!
馬騰扭過頭看了一眼丁逢和謝伍,意思是老子沒猜錯吧。
公孫劍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劉大遠,淡淡的問道:“劉大人是讀書人吧?難道覺得公某這樣的想法錯了?”
“公子,您不是錯了。而是不能說啊!”劉大遠以頭嗆地的哭訴道:“事到如今,劉某也隻有跟着公子您了。因此我也就有什麽說什麽了,眼下的局面唯有公子好劉某才能好。可劉某說句不好聽的話,咱們眼下有啥啊?今天公子您是痛快了,一番話說出來,可隻要傳出去,不出十日咱們整個臨水縣數萬人口都要跟着您陪葬啊!”
“呵呵呵……”公孫劍冷笑幾聲,伸手攙起劉大遠,又看了看大廳之中神色各異的衆人,搖着頭說道:“諸位可能理解錯我的意思了。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公孫劍要造反啊?哈哈哈……錯了,我公孫劍是準備做學問,要寫書教導天下人該如何去做。難不成我公孫劍爲往昔聖人們的著作編撰釋言也有罪不成?”
“這……”劉大遠一時無語了。而丁逢則側過頭撇了馬騰一眼,看到了吧,咱們大人是要寫書不是你說的要造反。麻痹,沒學問!
話說到這裏,公孫劍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等着大家的回答。但凡有頭腦的此時還能夠不明白公孫劍的心思嗎?無非就是給造反換個文言詞罷了。
“大人,俺老魏字都不認識幾個,寫書的事俺幫不上忙。但是有一點,您寫您的書,誰敢幹涉,那俺就和誰玩命。”魏猛甕聲甕氣的說道。
衆人心中一驚,他娘的,之前是誰說魏猛傻的?乃乃的,這是一等一的聰明人啊!
“大人,我和魏兄弟一樣。您隻管寫書,其他事情交給我們。”丁逢立刻反應過來。緊接着謝伍和齊石也都表态。連趙長樂和趙四海也都跟着附和。唯獨馬騰和劉大遠以及另外一位被馬騰拉來作爲那近百位北軍老兵代表參加會議的漢子沒有吭聲。
“大人,我就問一句,之前老馬代您答應俺們的錢還給嗎?”那位名叫田擴的漢子站起身朝着公孫劍問道。
“給,答應的必須給。而且以後大家如果願意留下陪我寫書,錢糧同樣一份不少。”
“那就好。大人,今後的事我田某沒辦法替其他兄弟保證。但如果大人能夠保證有一天會去覆滅北齊,那田某願意誓死追随大人。”
“田兄和北齊有血海深仇?”公孫劍皺着眉問道。
“田某的父兄族人皆死于北齊之手。”田擴肅然道,眼中隐隐的強忍着淚光。
“哦!”公孫劍點了點頭。
“田兄,公某要寫的是一部關于天下的大書,北齊自然也包括在内。”
田擴聞言也沒二話,直接跪倒在地朝着公孫劍‘咣咣’磕了三個響頭,大聲道:“主公在上,田擴今日立誓于此,此生願追随主公鞍前馬後誓死不悔。”
“快起來吧,寫個書而已。那就那麽多的生生死死。”公孫劍上前攙扶起了地上的田擴,心中卻樂開了花。看此人也是老軍伍了,可以說是又得了一員猛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馬騰也不再猶豫,同樣上前單膝跪地道:“大人,許我一日入了上京城,可以殺幾個仇人,那馬騰的這條命從此便是您的了。”
“上次回上京的時候爲何不出手?”公孫劍有些不悅的冷着臉問。
“小的那時候,一是沒有底氣。二是怕誤了大人的事。”
“如今就有底氣啦?也不怕給我找事了?”
“大人,小的錯了。”馬騰沒有回答公孫劍的問題,而是直接認錯跪地不起。顯然他的經曆公孫劍全都了然于胸,隻是沒有當面說出來罷了。
隔了片刻後,公孫劍這才也将馬騰扶起。淡淡的說道:“老馬,你的性子要改一改。否則總有一天還會犯以前的錯誤。我公孫劍一直都拿你們幾個當成生死兄弟,難道說你說出來我真的會不幫你?”
“大人……”
“不要說了,從今往後好好做事。你的仇以後自己去報。”
“是!”馬騰雙手抱拳鄭重的朝公孫劍躬身一禮。然後退到一旁不再說話。
而眼下所有人裏面就隻剩下劉知縣了。衆人看着劉大遠,丁逢和魏猛懷裏的刀子都已經抽出來一半了。就等着劉大遠敢說半個‘不’字就動手宰了對方。
可公孫劍卻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全都坐下。而後緩緩開口道:“眼下咱們手中有現銀三十一萬七千餘兩,這其中包括咱們搶吳國的那五萬兩購鹽款。回頭明日老丁帶人取回來。另外其他各類的金銀首飾和珠寶古玩等物,還沒有來得及清點,再說眼下也沒人懂得這些。好在老齊已經組織人手全都入了縣衙的府庫。回頭慢慢清點吧。我估計應該不會少于二十萬兩白銀。剩下的就是田地、房産、碼頭以及糧食布匹等物。這兩日還要麻煩劉縣令将這些東西都清點出來,能夠發賣的就賣出去,不過糧食布匹卻要統統留下,過些日子我還有用。”
“是。”劉大遠恭敬的答應一聲。
除了公孫劍以外,其他人都沒有想到劉大遠對于公孫劍安排的任務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可之前他可是什麽也沒有表态啊。
不過公孫劍心裏卻很清楚。劉大遠如今看起來和他們是在一條船上了。可古代讀書人的脾氣秉性還在那裏。怎麽說人家也是大周國的進士出身,又是正經的縣令。你就這麽讓人跟着你扛旗造反,就算他同意也不好意思嘴上說出來。這種事情慢慢來,起碼現在劉大遠和公孫劍接下來對于很多事情的處理至少是站在同一條線上的。否則陳家滅門和擊退兩司的兵馬就夠他倆抄家滅族的了。
再說了,從剛才一開始劉大遠阻止了公孫劍後面那些反動話語就不難看出,這個人還是有些想法和主見的。
看大夥兒都基本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公孫劍便讓衆人都散了,回去休息一下,天亮之後還有很多事情等着大家去做呢。而他則和劉大遠轉入内堂相對着坐了下來。
“公公子,你今天的那些話不應該說啊!那可是要被抄家滅族的罪啊!哎……”大約一盞茶的時間之後,劉大遠才率先打破了彼此間的沉默。
“劉大人,那你說我應該怎麽說?”公孫劍頗爲玩味的看着劉大遠問。嘴角不經意的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
“至少應該先安撫一下,等所有事情都安頓好了之後再做打算。”
“哦?聽大人的意思是有别的什麽想法?”公孫劍繼續追問。
“我如今還能怎麽樣?”劉大遠苦澀的笑了笑說:“身爲一縣縣令,在我轄區内走私我沒能查辦這本身就是罪。又跟着你稀裏糊塗的殺人殺官。如今這大周國你說還能有我劉大遠一家的活路嗎?”
“大人原本可以不參與的,到時候朝廷問起來将事情全部推倒我身上即可。”
“呵呵。”劉大遠冷笑着撇了公孫劍一眼,心說你真當我傻啊?不參與你就能夠放過我?到時候我這個縣令還不知道怎麽死的呢。如今至少還有個退路,雖然說起來也是九死一生,可總比立馬就死的好啊!
見劉大遠不再說話,公孫劍主動的開口道:“劉大人,接下來咱們先把眼前的事給處理了吧。”
“嗯。”劉大遠點點頭,意思是你說我聽着。
“先咱們聯名給朝廷上書,将事情說清楚,另外還有那些證據也要一起送去。除此之外,我會寫信回公家,将這裏發生的事情告訴祖父。還有就是咱們從幾家抄出來的财物要拿出來一部分打典一下朝中的官員。這些都需要劉大人您牽頭去辦。”
“可以。此事我來負責。當初一同中榜的幾位同窗如今都在朝中做官,想想辦法還是能有門路的。再說還有你公家扛着。”
“除了這件事情,兩司那邊也要有個交代。咱們臨水縣離着邊關說遠不遠,他們敢勾結幾大家走私吳國,身後必然有所依靠。我就怕萬一邊關的軍将也參與其中,那咱們到時候就麻煩了。那些殺才可不會講道理。如果直接殺來的話,咱們必須有所準備和防範。不過我的意思是争取改善關系,不和對方正面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