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臻聞言不由得潸然淚下,擡手用官服的衣袖胡亂的擦拭了一下眼角之後,滿臉愛憐和歉意的看着公孫劍開口道:“都是爲父沒用,讓兒你受苦了。這一次爲父拼着性命不要,再也不能讓你再受一點委屈。否則日後爲父去到地下見到你娘又該如何解釋。”
“别。爹,您就告訴我,我是如何得罪了皇家這件事即可,其他的就不用您老爲我擔心。”公孫劍急忙解釋。讓他感到有些吃驚的是公臻那滿滿的舔犢深情。這位便宜老爹或許沒啥優點和能耐,一看就是百無一用文弱書生的樣子,通過昨晚在公府中堂那兩位叔父說話的态度公孫劍就能夠看出來,便宜老爹雖然是公府的長子,可在家中并沒啥地位。可唯獨這份對于兒子的愛意卻是無比的真實。
“哎……”公臻長長的歎息一聲,又看了看公孫劍後,微微搖了搖頭緩緩解說起事情的前因後果來。
常言道‘小孩沒娘,說起來話長。’公臻這一說還真是符合了這句話的本意。事情一開始就要從公家的祖上開始說起。自從這個世界上的大公朝結束了它三十三代帝王近六百年的傳承之後,天下間便開啓了長達百餘年的亂世。各方人物在這個曆史的舞台上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好不容易在八十多年前天下方才漸漸安定下來。可如今的天下并非像公朝那樣的大一統王朝,而是被分割成了大小和實力差不多的七個諸侯國。而公家的祖上恰巧就是其中之一,也就是如今的大周國的開國元老。本着籠絡功臣和維護自身統治的原因,大周國建立之後,公家曆代都身居高位,一直到了公孫劍的祖父公墨涵也就是公家第四代家主也依舊權柄赫赫。不但是大周國的當朝宰相,更是當今周國皇帝的嶽父。公家的一個女兒也就是公孫劍的某位姑姑是當朝貴妃。而公家的第五代,也就是公孫劍父親這輩人也有很多在朝中做官,而且不少人都同樣的身居高位,比如公孫劍面前這位看起來沒啥本事的便宜老爹就貴爲戶部左侍郎,相當于後世的财政部副部長。除了這些之外,公家幾代人通過和朝中那些大臣和世家之間的聯姻形成了盤根錯節密不可分的利益關系。也恰恰是這樣才造成了公家如今的局面,看似公家無比的風光,可是這樣的人家放在帝王的眼中那就是安全隐患。
周國立國也有八十多年,經過幾位皇帝的統治,還算是國泰民安,雖然也有外敵邊患以及内部諸多問題,可大體上還是能夠維持住統治地位。而随着立國的時間越久,帝王和那些出自寒門的大臣們也就越發的想要分享更多的權力,可如此一來其中的矛盾便凸顯出來。權力就那麽多,你手裏的多了,那别人的必然會減少。而皇家和寒門這樣的做法必然出動了功勳世家的根本利益。身爲周國數一數二的公家自然也就成爲了重點打擊對象。
如今的周國皇帝三十二歲登基,執掌朝政已經有二十年。雖然算不上多麽的英明神武,可也并非庸才。面對權傾朝野的公家,一面給予相應的尊重和照拂,一邊卻在暗地裏想盡辦法的削弱和打壓。這一點從其還在潛邸的時候就不難看出來。公孫劍的那位姑姑原本是最有希望成爲正室王妃的,可卻偏偏黔落爲側妃。這也成側面反映出皇室既不願意輕易得罪公家可也有意在提防和打壓公家的意思。
而至于公孫劍的事情,總結起來就五個字‘書呆子意氣’。如今公孫劍這具身體的前主人可能是遺傳的關系,和他那位便宜老爹一樣,是個隻會讀死書的書呆子。偏偏又因爲是長房嫡子,從小在家中被溺愛慣了又不通事務,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借此想要打擊公家。
事情說起來簡單,可是背後卻有着深遠的含義。公孫劍坐直了身體認真的聽着公臻的講述。這件事還要從兩年前說起。當今的周國皇帝陛下錢泓爲了表示對于公家的籠絡,将自己的二女兒甯國公主許配給了公孫劍,對于這門親事公家上下從心底裏是有些抵觸的。無他,因爲甯國公主并非陛下嫡出,其生母不過是越皇陛下當初在潛邸時的一個貼身丫鬟,而且在早年也已經去世。可謂身世既不貴重身後也沒有啥勢力。因此對于這樣的安排,公家是有理由‘婉拒’的,可公孫劍的祖父從家族的長遠考慮還是點頭同意了。好死不死的,公孫劍此時被自家的叔伯兄弟以會文的名義撺掇的去到青樓散心,結果從未經曆過這般陣仗的公家七公子便徹底的淪陷了。于是乎又有有心人在暗地裏故意挑撥離間,于是公孫劍在酒後公然說出了‘甯睡半掩門,不娶皇室女。’這樣大不敬的胡話。而後又與前來找茬的皇子趙王和魏王殿下‘大打出手’。
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可就不是酒後鬧事那麽簡單了。好在公家在滿朝上下還是擁有舉足輕重實力的,在經過一番努力之後,公孫劍依舊被發配邊關充軍。這樣也才有了如今這位公孫劍失憶而來的結果。
弄清楚了這一切之後,公孫劍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原本對于這具身體的前主人還有一些感激和認同,可沒想到原來是這麽一位沒有頭腦的主。不過公孫劍還是要感謝他留給自己的這個身份。至少在這樣一個古代封建社會之中沒讓他吃太多的苦,而接下來的事情就要想辦法去應對了。最主要的就是擺脫公家和皇室這個大泥潭,好輕輕松松的遠離上京城去到那個偏遠縣城做官,從此以後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太祖元祖爲故越開國公公,上溯則爲公帝赢氏後裔’--《周史·太足本紀》
搞明白了事情原由的公孫劍辭别了對自己依依不舍并且滿含愧疚的便宜老爹,在城門口彙合了等待已久的手下齊石之後準備返回暫時居住的公家莊園。可卻發現齊石的身後居然還跟着一個人,而這人不是别人,正是中午在小酒館中吃飯的時候,那位給他們說上京城關于那些‘大爺們’傳奇的苟小五。
經過齊石的解釋,公孫劍弄清楚了這裏面的故事。這位長相猥瑣身材瘦小的苟小五,原本就是上京城街面上的一個小混混,而且還是混混裏面那種最沒用的一類人。既不能打也沒其他的本事,平日裏主要靠給人跑腿幫閑爲生。可偏巧這個家夥因爲多年街面經曆的原因,練就了一個本事,那就是看人說人話,遇鬼說鬼話。
一早在小酒館看見公孫劍和齊石二人的時候,苟小五這家夥就留了心眼,因爲從二人的穿着打扮上他就猜到以二人的身份不應該會出現在這種小酒館之中,估計是從外地來京做生意或者趕考的,因此才故意賣弄他對于上京城的熟悉,想借此謀個事情做做好弄點錢财養家。
自打公孫劍離開之後,齊石确實對于這個家夥産生了興趣,知道自家這位曾經的‘隊官大人’如今面臨的局面并不是很好,而他和馬騰幾人對于上京城并不熟悉,可謂是兩眼一抹黑。因此想着正好找一個熟悉上京城情況的人,說不定興許什麽時候能夠用得上。
可齊石也算是老*江湖,即便是後來苟小五對他流露出想要找點事做的心思的時候,齊石也沒有一口答應下來。相反他在離開小酒館之後還特意找人打聽并且跟蹤了這位苟小五。在基本摸清了對方的真實情況之後,齊石意外的出現在了苟小五的家中,并且許諾以每個月二兩銀錢的價格雇傭苟小五替自家公子跑腿。這下可把苟小五給樂壞了,要知道雖然上京城貴爲周國的都城,也是當時最爲繁華的幾座城市之一,可生活水平并不是很高。一般普通的四五口人家,每個月能有一兩銀錢就可以過活,二兩銀子對于他這個隻有一位老娘和媳婦的三口之家來說,可以過的非常寬松自在了。可經驗老道的他卻也發現,自己這位雇主可能并非一般常人,否則怎麽可能悄無聲息的就摸到自家的門上呢?不過看在銀子的份上,他也顧不得過多考慮。于是樂呵呵的跟着齊石一起到城門口候着公孫劍。
雖然齊石事先沒有和公孫劍商議此事,可是公孫劍卻對于齊石的這個決定非常的贊同。畢竟他說起來是自幼生長在上京城的,可實際上也和齊石等人一樣,對于偌大的上京城并不太了解。在同意雇傭苟小五之後,他還特意告訴對方,除了齊石之前答應的工錢之外,隻要幹的好讓公孫劍滿意,額外還會有賞賜。這讓苟小五更加的開心不已,一再的表示自己一定好好替公子辦事保證絕不出錯。
三個人一路溜溜達達的返回了城外的莊園,路上苟小五應公孫劍的要求,又将他走後自己對于上京城中那些纨绔大爺們的事迹詳細的重複了一遍。也使得公孫劍對于上京城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回到公家的莊園,馬騰和魏猛幾人早已等候多時,紛紛上前打探今日公孫劍去吏部的消息。而公孫劍卻沒肯多說,隻是抱着半日未見的女兒公羽舞一個勁的親熱。齊石則将幾人喚走,另外帶着苟小五去安排住處。
梳洗了一番之後,公孫劍正喝着茶在檢查今日出門前留給公羽舞作業的時候,老管事公忠前來禀報,趙王府派人給公孫劍送來帖子,說是想要請公孫劍明日中午前往府上會文宴飲。公孫劍手裏拿着那燙金的帖子心中苦笑,看來該來的是如何也躲不過。既然這樣,那他公某人就走一步看一步,在這上京城的龍潭虎穴當中闖上一闖。
沉思了片刻之後,公孫劍打定主意,讓下人将馬騰齊石幾人全都叫來,并且在自己房中秘密的商議起來。
轉過天來早起,公孫劍和往常一樣按照自己的方法鍛煉身體之後吃過早飯,又給公羽舞布置了一些适合她這個年齡的課業,和留在莊子裏的齊石與丁逢二人交代一番之後,便騎上馬帶着馬騰和魏猛以及昨日剛剛雇傭來的苟小五一起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