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辦心裏一抖,上次縣太爺都親自請他吃飯,親自作陪,人家是現在可不一樣了。當下施禮後便退了出去。
方同漸心有不忿,娘的一個富戶出身拿的什麽大,捋起袖子就要進戶房收拾他一頓,公孫劍連忙拉住他道:“淡定,又不是什麽大事,何必和他一般見識,走先到後衙看看去。”
“哼,便宜狗兒的了。
“唉,戒驕戒躁,不然咱們和那些權貴有何分别,咱們可是文明人。”
公孫劍搖頭晃腦的領着方同漸拐進了後衙,一路上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搶上前來打招呼,孫不願犯案的事大家夥都略有耳聞,知道就是眼前這個重重眼辦的。
好家夥,知府大老爺審都不審就發下海捕文書來了,這能量有多大,不可想象。衆人都怕得罪了這貨,無不舔着臉上前恭維。
公孫劍臉上受用,心裏卻歎道:唉,權勢就是這麽讓人癡迷,可爲啥我老覺得是個坑呢。
等到了後堂,知縣大老爺劉通聽說他來了,竟然親自迎了出來。
“哈哈,今兒我說枝頭鵲兒叫呢,原來是小四回來了,哈哈哈,多會到的?”
劉知縣甚是親近,上來拉住公孫劍的手就往花廳帶,路上問東問西,公孫劍一一答了,劉大老爺聽完甚是滿意。
進了花廳上了茶,劉知縣慢慢品了幾口,放下茶杯道:“聽說,那孫家換了人?”
“是,不瞞大老爺,孫招賢嗝屁了,孫不堅下獄了,孫歸良上位了,孫家完蛋了。”
“哈哈哈,好,辦的好。”
劉知縣連連點頭,好半天才止住笑意,說道:“這次你辦的很好,說把,想要什麽,本縣向來不會虧待有功之人的。”
公孫劍一聽心中蜚腑,這不都是你安排好的麽,當下笑道:“哪兒敢要什麽好處,不過大老爺要給我也不能說臭脾氣不要,大老爺看着給吧。”
“哈哈,好,你來看。”
劉知縣拍了拍手掌,後宅的一個婢女托着個盤子上來,劉通從上頭拿出兩份地契來,遞給公孫劍,樂呵呵的看着他,可公孫小四看了半天卻是一頭霧水。
劉通一拍腦袋,道:“诶,忘了你不識字,這個是孫家發賣的兩處鋪子,一個綢緞莊一個茶莊,就給你吧。”
公孫劍一聽,嘿,還真是給鋪子啊,正要道謝,就聽劉通擺擺手又道:“聽說,孫不願從你那強買了一塊地?”
“是啊,大老爺,那家夥,我多好的一塊地,房子也蓋得差不離了,就讓他奪了去了,大老爺您得給我做主啊。”
公孫劍連抹眼淚帶偷看,就見劉通點點頭,道:“這樣,兩個鋪子是你揭發有功的酬勞,那塊地麽,你當初是多少錢買的?”
“啊,這個。”
公孫劍重重眼打個轉,伸出四個手指頭來,沒敢多報,意思是差不多四百兩,哪知劉通大手一揮,說道:“四十兩,嗯,很好,就原價發賣給你吧。”
“多謝大老爺。”
公孫劍這下可是發自肺腑的感謝,站起身來深施一禮,端的是工正無比。起身後連忙又将那五千兩的罰銀掏了出來,雙手呈上,笑道:“大老爺,這是那孫家的賠償,如今全數上交,還請大老爺開恩。”
劉通見他如此說,心裏大爲滿意,這小子有眼力介,懂得适可而止不再糾纏,不錯,不錯。
“來人呐,把郎主事叫來。”
堂下伺候的仆役答應一聲,去了前頭,不一會,一頭霧水的郎大甯來到了小花廳,剛進來就瞧見公孫劍在坐,眼神立馬就變得淩厲起來。
“大老爺,他是來告狀的麽?”
嗯?公孫劍愣了愣神,敢情這貨是個二愣子啊。就聽劉知縣呵呵笑道:“郎主事别誤會,公孫小四是來辦案的,諾,這個五千兩是老公孫家交的罰銀,你半個結據吧。還有孫不願強占的雜樹林那塊地,就原價四十兩發賣給原主吧。”
“啊,大老爺,原主是誰?”
“就是他啊,呵呵,郎主事,這可不是本縣徇私,公孫小四爲查辦孫黑手立下大功,而且朝中論功行賞,馬上就是從五品的同知了,這可是你我的上官,強占之地本應發回原主,你說呢?”
公孫劍一聽劉知縣這麽和顔悅色的說話,生怕這郎大甯不高興似的,心裏就嘀咕了起來,不是說就一富戶子弟麽,難道還有别的背景?
那郎大甯哼了一聲,有些不大樂意,可看了看劉知縣還是勉爲其難答應了下來。公孫劍決定試探一試,站起身來笑道:“郎主事,剛才所辦和離文書,是我疏忽了,不過若以本官作保,可能辦的,你也知道既然是和離,必定老死不相見的,湊一起來辦文書也是難事不是?”
劉知縣一聽還有這事,問郎大甯,郎主事把剛才所遇說了一遍,還是那句話成何體統。劉知縣歎口氣,和郎大甯商量道:“要不這樣,本縣也來做個保,一個五品官,一個七品官聯保,這應該行了吧?”
郎大甯哼了一聲,看公孫劍死不待見,對劉知縣道:“差不多吧。”
說完收拾了銀票地契出了花廳,公孫劍拍了拍胸脯,叫道:“大老爺,這人不是個富戶子弟麽,好大的氣勢。”
偷眼一看,就見劉知縣苦笑一聲,道:“不瞞你說,本縣要走了,這個郎大甯雖然家世一般,可有一個遠房的表舅在督查院,所以你的明白?”
哦,明白明白,離任交割有人照應,交換利益,這有什麽不明白的。
公孫劍苦笑一聲,心裏歎道,看來以後這郎大甯還不好得罪了。不過轉念一想,哼,有理走遍天下,姥姥。
跑了一趟縣衙,得了兩個鋪子,雜樹林的舊地,公孫劍拍着手裏的地契,呵呵直笑,這讓老宅知道了還不得氣死。
轉過縣衙一側,拐到了大牢這裏。看門的牢子一見,連忙上來請見,不過說話卻帶着哭腔,公孫劍大奇,幹這這麽有油水的差事,怎麽和死了老娘一般。
那守門的牢子抹了吧眼淚,說道:“四爺,自打你走了,牢頭換了人,再也沒有以前的快樂了,每天不是打就是罵,比那些囚犯也不差,唉。”
牢子委屈極了,公孫劍歎口氣,汪延年都吃了憋,這林主事和他外甥還沒換,看來劉知縣是鐵了心不管事了,就等着升遷走人呢。
“唉,起來吧,牢裏都好吧,美麗還在麽?我那倆大爺和大哥還活着麽?”
“都在呢,美麗又嫁了個屠戶過得美着呢,公孫大爺公孫二爺和公孫少爺,如今在牢裏每天輪番罵,隔三差五就挨頓鞭子,過得實在是凄苦,也沒個人來探望,都痩脫形了。”
公孫劍一聽就火大了,不過卻沒有發作,人沒事就好,吃虧受罪那也是自找的,老公孫家這三人不受些苦,是不會長記性的。
“行了,開門,我要提人。”
公孫劍掏出結案文書來,牢子恭敬接了看了一眼,連忙開了牢門。
三人穿過夾道,進了牢院,就見陽面牆根下立着個木頭架子,上頭綁着幾個囚犯,老大的太陽曬得幾人奄奄一息,公孫劍拿眼一瞧,正是城南句氏三虎,老大的太陽曬的,早沒了人樣。
真夠狠得啊,嘿嘿。公孫四爺對着林牢頭有些佩服起來,當初他坑了自己一把,不過就沖把句式三虎收拾成這個模樣,就不與他計較了,放他一馬了。
牢子拿着文書進了地牢,公孫劍和方同漸站在院中等了一會,就見牢門大開,從裏頭出來好幾個皂吏,手上全都油漬抹膩的,有的嘴裏還叼着雞腿,打頭的正是鐵面無私林牢頭。
這林牢頭是刑房林主事的親外甥,這大牢就和他家後院一般,瞪着兩個血紅的雙眼拿着結案文書裏外裏看了一遍,又擡頭瞧了瞧公孫劍,擡手就将文書扔了出去。
“沒有刑房批條,不算。”
嗯?公孫劍臉黑了下來,文書上縣令大印,刑房簽押一應倶全,要的什麽批條?方同漸在旁輕聲笑道:“師兄,這是要好處呢。”
公孫劍自然知道他的用意,娘的,也不看看眼前的是誰,剛還想放他一馬,看來是不用了。
“林大人,從來就是文書,哪來的批條?”
“大人,哈哈他叫我大人。”
林牢頭指着公孫劍連連拍大腿,兩旁的皂吏們大笑了起來,直覺得頭一次見這麽套近乎的,分外有趣。等笑的夠夠的,林牢頭深吸一口氣,道:“沖你叫我一聲大人,公孫小四今兒我給你個面子,批條免了,拿一百兩出來做個酒席,人你提走。”
一百兩,好大的口氣,公孫劍點點頭,笑道:“我要是不呢?”
“嘿,大牢有大牢的規矩,沒有批條給我滾蛋。”
說着話,林牢頭一指句式三虎,讓人把他們放下來押回牢裏,把公孫守道三人提出來挂上去。幾個皂吏答應一聲上前解下繩子,将句式三虎拖了回去。
“好,要批條是吧。”
“不錯,我告訴你公孫小四,别以爲縣尊大老爺請你吃了頓飯,孫黑手讓你告發破家,你就了不起了,旁人覺得你本事大,哼哼,你算個屁,這卞州一畝三分地,你還是這個。”
林牢頭拿小拇指比了比,公孫劍苦笑點點頭,道:“林大人說的對。”
正這個時候,公孫守道三人被拉了出來,一個個綁到了木架子上,公孫守正忽然瞧見了公孫劍,立時扯着嗓子嚎叫了起來:“老四啊,救命呦,再曬就幹了。”
“嘿,給老子閉嘴。”皂吏們揮手鞭子抽了上去,三人哇哇慘叫。
“好,一百兩給你,放人。”
公孫劍吓了一跳,可别真抽壞了,從懷中掏出一百兩的銀票來,扔給了他,林牢頭一看哈哈大笑,道:“早這麽着多好,來呀放人。”
皂吏們上前把公孫守道三人放了下來,公孫守正哀嚎不止,公孫守道卻惡狠狠的盯着林牢頭叫道:“老四,告他,我要見縣尊大老爺去告他。”
公孫劍擺擺手,喝道:“别說了,能不能走,先去外頭衙門口等着。”
“老四,你不幫自家人?”
公孫望亭急眼,牢子心思活泛一看公孫小四要發飙了,連忙上前勸解趕緊走吧,先出去再說,扶一個推一個将三人哄出了大牢。
林牢頭見他不走,雙眼一眯喝道:“怎麽着,想出氣?”
公孫劍頭也不會,見三人到了衙門口,便笑道:“提人的事辦完了,該說說你藐視上官的罪過了,來呀,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