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鬼鬼祟祟的誰他娘的知道去哪兒了,翅膀硬了不把本少爺放在眼裏了都。”
孫歸良冷哼一聲,一臉的不高興,朱寶心頭一顫,幹笑兩下,端起茶來掩飾,喝了兩口卻是空的,讪笑一聲又放下了。
公孫劍連忙上前倒茶,孫歸良又指着台上那個初蕊問道:“這人新來的?你見過沒有?”
朱寶扭頭一看,頓時笑道:“哦,少爺不知道吧,這是新來府城坐館的,前兩日在碼頭上露過面,還引起轟動來着。”
說着話,又給孫歸良述說傳聞中此女的妙處,孫大少爺聽的是連連點頭,拍着朱寶的肩頭直叫稀罕。公孫四爺趁着這功夫,探手一抄,一塊玉牌子滑進了袖内。
“少爺,小的要上茅廁。”
公孫劍一招得手,也不顧跟前有人,大聲叫了出來。孫歸良假裝生氣,指着他喝道:“格老子的,趕緊滾蛋。”
“得令。”
公孫四爺拱拱手,一溜煙跑出了天仙院。
朱寶一瞧,這小廝好生愣氣,皺着眉頭問道:“少爺,這小廝是誰啊,怎麽沒見過?”
“哦,哈哈,新近聘請的首席跟班,人太懶屎尿就多,咱們甭理他,來來來,趕緊說說還有何妙處。”
孫歸良打哈哈又把朱寶拽了過來,朱寶心裏嘀咕,爲啥要換人,還換這麽一個不着調的,他娘的還叫首席?擡眼偷瞧,就見孫歸良一雙色眼,在台上來回掃視,像是要瞪眼扒光了似的,這才放了心。
哼,一個草包而已,能挑的什麽好跟班,蛤蟆對綠豆怕是對眼了吧。當下呵呵一笑,放松了下來,又陪着孫大少爺開始指點公孫山。
那台上的佳人,在初蕊之後上台的幾個,就沒有前頭的好運了,不是動作不夠風騷,就是表情不夠含蓄,挨了一堆磚頭攆了下去了,直到玲珑玉才有起色。
沒了孫歸良震場子,玲珑玉是盡情發揮,花蝴蝶似的滿台亂飛,撩開花裙四下一扇,轟,滿場暴響,叫好聲不斷,花籃不要命似的扔。
孫歸良在台下穩如泰山,朱寶不解,小心問道:“少爺,要不小的出面壓一壓?”
“不用,老占着她有什麽意思,少爺總得換換口味吧。再說了,今兒個是來替老太爺選個小妾沖喜的,旁的事麽都放一放。”
“哦,哦,明白,少爺真是孝心有加啊。”
聽孫歸良這麽一說,朱寶算是徹底放下心來。來時還嘀咕要不要過來,畢竟大事就在眼前,燒這個廢竈屁用沒有,不過又怕這孫子發覺些什麽,折騰起來壞了大老爺的好事,反倒不美。
可如今看來,草包就是草包,刀架脖子了,還有心思給老太爺沖喜,蠢貨一個,這最後就燒你一程吧,可别說我寶二爺不仗義。
朱寶沒了心裏沒了顧忌,敞開了和孫歸良在那胡吹起來。
等一圈十六位佳人轉了個遍,老鸨子急忙開啓第二個環節,便是巾帼英雄戰鬥忙。
台上的姑娘們全部蒙了蓋頭,穿一樣的衣裳,抛繡球選出十六位大官人來,蒙着眼睛玩貓捉老鼠。等這十六個人都抓住各自的姑娘,便一個個開始台上台下競價搶人。
姑娘們全程蒙臉,全靠猜,出價高者得可送一夜香閨,不過是不是心中的姑娘那就不管了。得價最高的姑娘便是本環節的第一名。
到了這個環節,就要考驗運氣,眼力,還有财力了。有運氣沒錢上去丟臉。有錢沒眼力花大價錢捧了别家姑娘,虧死。
也不知是誰想的這招數,樓上樓下的沒有一個不罵的,可等戰鼓響起,卻沒有一個不積極的。
十六位佳人再次登台,背過身去,嘩,繡球抛的到處都是。好巧不巧,二樓老太監那桌竟然落了一個,也不知道是那位力士抛的。
蕭太監也真夠豁出去的,大庭廣衆之下不推也不讓,在一衆羨慕的眼光中下的樓來,蹬蹬瞪不用人扶,自己就爬上了台去,把個毛夫人氣的臉都變了形。
台下孫歸良見公孫劍還沒回來,眼珠一轉,把朱寶拽過來道:“老朱,那個老家夥看見了沒有?”
朱寶仔細一瞧,叫道:“少爺,那不是蕭太監麽,怎麽了?”
“哼,你上去給我殺殺他的氣勢,讓他好好丟丟臉。他娘的,還教訓上我了,姥姥。”
孫歸良說的咬牙切齒,一看就是恨意滔天。朱寶心裏倒是頗爲理解他,嘀咚片刻,得送佛送到西吧。
“少爺怎麽整,說吧。”
“嘿嘿,他搶中哪個姑娘就和他争,讓他大大出回血,假裝争不過就揭他老底,羞死他個老龜蛋。”
啊?朱寶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原以爲就是個出價高些壓他一頭便罷,沒想到還要揭老底,這,這。
“嗯?怎麽,我說話不管用了。”
孫歸良一瞪眼,朱寶連忙說道:“不是,少爺,這個讓大老爺知道,小的還活不活拉。”
“沒事,你遮了臉不就行了,誰又能認出你來。”
朱寶一聽,左右無奈萬般惆怅,苦着臉道:“那,那,大老爺那裏,少爺你可得保我啊。”
“行,行,去吧。”
孫歸良擺擺手,朱寶一步三回頭擠到了前台,想戴個帕子,又覺得太顯眼,幹脆用手捂了算了。
此時台上早已亂做一團,一衆鄉紳不好意思大庭廣衆下出醜,便讓一群禍害們占了便宜,台上的姐兒們哪裏能逃過,三八兩下就讓抱了個正着。
老太監可算是倒了血黴,這群小王八蛋誰認得你是誰,屁股一撅腳一踹,老太監呼隆通在台上滾了幾滾,最後還是一個挑剩下的姐兒才把他扶起來。
“我,我,我,就挑你了。”
老太監扶着腰,喘着氣摟着跟前的姐兒,低頭去瞧,一看之下哈哈大笑,竟然是初蕊,頓時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
台下一衆競價的紛紛叫嚷,老鸨子趕緊上來叫道:“别急,别急,一個一個來。”說完左右一看,老太監身份最高,請了老太監站到了前頭。
“諸位開始猜人競價。”
老鸨子高喊了一句,士紳商賈們就算是猜着了也不願得罪老太監,更别說沒猜着的更不想白花錢找罪受。一時之間台下冷了場。
老太監一看大喜,擡手叫道:“五百兩,沒有人麽,咯咯,咱家那可就要抱的美人歸了啊。”
朱寶這時跳将了出來,捂着臉高喊一聲道:“我出六百兩,不管是誰,我要定了。”
老太監皺眉一瞧,喝道:“猴崽子,知不知道我是誰?”
“我,我不知道,你接不接吧,不接我就要領人了。”
“好,我一千兩。”
老太監氣的眉毛亂抖,和朱寶叫上了勁,這寶二爺心裏滴血,念叨着,千萬别看出我是誰。就這樣兩人你來我往,鬥了個旗鼓相當,反正喊價麽誰不會。
一直喊到了七千六百兩,老太監底虛了,咽了咽口水四處踅摸,指望有人能出來襄助一把。朱寶一看連忙叫道:“好,我争不過你,我撤。”
說着話扭頭去看孫歸良,隻見這孫大少爺狠狠瞪了一眼,朱寶咬着牙又回頭叫道:“不過,你個老太監找姐兒有什麽用,你會玩麽?”
轟,此話一處,天仙院裏像是扔了個炸彈,台上的禍害紛紛叫喚起來,誰,誰是老太監。士紳們一捂臉,這哪裏來的二貨,揭人不揭底,老太監是你能惹的。
有人認出朱寶來,叫道:“寶二爺你牛,我服你。
朱寶心道完溜,想死的心都有了。台上老太監一聽寶二爺,再仔細一瞧終于認了出來,不就是孫家那小兔崽子的手下麽。
“好,好你個兔崽子,我,我,嗝。”
“快,快救人。”
老太監嗝一聲,仰天摔倒在台上,天仙院裏一陣大亂,朱寶一看這下鬧大發了,再也不敢多待,趕緊找大老爺說項才是。
想到這裏,顧不上孫歸良了,扭身沒頭就跑,剛沖到大門口,就見門口攔了兩個小厮,正對着他嘿嘿直笑,正是那個什麽狗屁首席跟班。
“你,你閃開。”
朱寶大喝一聲就要去推,哪知這跟班一閃身躲了開,另一個小廝上來就是一拳,正搗在腰眼子上。
诶呦,朱寶疼的一貓腰,就見這跟班笑呵呵站到了面前,說道:“寶二爺,聽說你家小子膩歪了一個俏寡婦,十天半月不回家。你婆娘又偷了個俊戲子,你當看不見是不是真的啊?”
朱寶一驚,喝道:“你什麽意思?”
公孫四爺哈哈大笑,拽出腰間一把小扇子扇了扇,正待說話,突然被人在後面一推,撲了個狗啃屎。
那推他之人神色慌張,卻穿的孫家下人的衣裳,看也不看,擡腿就跨進了門,一隻腳正好踩在公孫同學屁股上,公孫四爺大喝一聲:“何人偷襲?”
就聽那小廝使勁揮手,大聲叫道:“少爺,少爺,老太爺殁了。”
八月十五中秋日,天仙院裏怪事多,太監姐兒争相豔,恩客逢迎笑鳥窩。
這句打油詩自打天仙院花魁義賽半途被攪和以後,便流傳的大街小巷皆知,老太監登台耍風騷,被碼頭上的寶二爺一句話放倒,天仙院裏頓時便炸了鍋。
樓上樓下一片大亂,出了這檔子事,花魁義賽也别繼續了,圖富圖老闆差點沒氣暈過去,我的花魁大賽啊,還有倆環節呢,損失多少銀子啊。
朱寶一看傻了眼,心裏大罵孫歸良不是東西,更恨自己心太軟。再也顧不上孫歸良,沒頭就跑,打算先找孫不堅說明這事,可真不是有意拆台的。
他想跑,自然就有人不同意。剛到大門口,就讓公孫劍和方同漸給堵了,一拳過去,朱寶被搗中了腰眼子窩倒在地。
朱寶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門口又沖進來一個孫家的小廝,砰一聲把公孫劍推了個狗啃屎,公孫四爺大怒,“何人偷襲?”
那小廝一眼瞅見孫歸良,立時大嚎:“少爺,少爺,老太爺殁了。”
“什麽,殁了?”
孫歸良大喜過望,朱寶大吃一驚,公孫劍大喊:“我日,你小子踩我屁股了。”
孫家老太爺孫招賢死了,這個消息把衆人震的不輕,孫歸良幹嚎一聲,爺爺呦,當先跑出了天仙院。朱寶心頭咯噔一下,不對呀,這麽快就不行了?
爬起身來正要溜走,卻被方同漸一把叨住脈門,就見首席跟班公孫四爺起身笑道:“愣着幹什麽,走啊,奔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