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珂這才作罷,叫着公孫劍回了裏屋狠狠欺負了一通,心氣才平順了些。
轉過天來,便是八月十五,花魁義賽就在這天正式舉行。
一大早,整個府城便躁動了起來,經過多天花車遊街,氣氛早就挑的高高的。有錢的沒錢的都往天仙院跑,有錢的買個帖子進場,沒錢的圍在院外觀望,聽龜奴時時的播報,也是一大樂趣。
公孫劍和方同漸早早便裝扮起來,一大一小倆小厮,扮作孫歸良的長随小廝參加花魁義賽,而起事決戰也就在今日。
二人收拾好,王珂依依不舍的拽過公孫劍來,囑咐道:“到了那,可千萬記得自個的身份,你是有家事的人,若你學你二大爺他們,我也不能說什麽,隻能學學宋姨娘以身報仇,你可聽清了?”
公孫同學龇牙咧嘴連連點頭,保證不多看一眼。
另一邊王熙擡頭看着方同漸一語不發,方同學說了聲放心,王熙狠狠點點頭,趴在他肩頭嗚嗚的哭了起來。
孫嘉在旁叫道:“又不是生離死别,怎麽都這個模樣?”
老孫頭歎息一聲,背過身去不看,趙賢良抹了把眼淚說道:“你小娃娃不懂啊,那個地方全是巨富,一旦動了凡心,免不了破了财還不落好,受盡奚落欺辱,回來還不能說,隻得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啊。”
公孫劍扭過頭來,叫道:“趙姐夫,我可多謝你了。”
“不謝不謝,保重身體啊,你倆若回不來了,我立馬帶她們走,你放心吧。”趙賢良心有餘悸,連連歎息。
好一番分别之後,孫歸良的跟班來請,說已經到了巷口了,公孫劍二人灑淚出門。孫歸良一看他出來,連忙上前說道:“都準備好了,就等他發難。”
“老瞎子呢?”
“嘿嘿,我把他扔花粉巷了,找了幾個姐兒陪着,這會恐怕還沒起呢。”
“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出發。”
公孫劍大手一揮,孫歸良翻身上馬,一甩馬鞭,咯噔咯噔泛起一路煙塵。塵霧中公孫劍一片呆滞,方同漸扇了扇,叫道:“師兄,跑吧。”
一路跟在孫歸良的馬後一路小跑來到了天仙院外。
“讓開,讓開,孫少爺來啦。”
跟班一通吆喝,圍觀之人哪個理他,無數瓜果皮扔了過來。孫歸良大怒,公孫劍上前一把拉住他的馬頭大叫道:“孫爛肺來拉。”
嘩啦,人群四散而逃。孫歸良甚爲滿意,笑道:“看看,兄弟這名号夠響亮吧。”
公孫劍點頭瞪眼,喝道:“我現在是小厮,注意你的言行。”
“哦,好,娘的,快跑。”
孫大少爺打馬飛奔,公孫劍幾個吐老了舌頭緊緊跟随。一到天仙院門口,龜奴連忙上來牽馬,七八個老鸨子争先恐後的迎了出來。
“孫少爺,大駕光臨啊,快随我來。”
呼喇吵,老鸨子們圍了上來,拉袖子的,抱大腿的,掏腰眼子的,把個孫歸良七拽八扯差點分扒了。天仙院的王媽媽喝道:“孫少爺是我天仙院的頭号恩客,玲珑玉的兩小無猜,你們都他娘的閃開。”
“憑什麽是你的,孫少爺還是我們那的大姑爺呢。”
“就是就是,憑什麽讓你拽去,我們不依,我們的閨女不依,就連我們的龜公都不依。
好家夥,老鸨子們糾纏不休,孫歸良扭頭來歎道:“看看,本少爺就是這麽無奈。”
公孫四爺點點頭,咳嗽一聲,湊上前來笑道:“孫少爺可沒帶錢,今兒是來給大老爺做喊客的。”
“啊,這樣啊。”
一衆老鸨子一聽是沒錢來起哄的,頓時撒了手。那王媽媽忽然揉了揉眼,叫道:“呦,這不是四爺麽,怎麽這身打扮啊。”
公孫劍一捂臉,喝道:“混賬,我是小廝,小厮,聽見了沒?”
“啊,哦哦,也有這麽玩的,快進吧。”
王媽媽讪笑兩聲,讓開了路,衆人簇擁着孫歸良進了院裏。
一進門,就瞧見整個天井大院布置的分外華麗,整個天頂都罩了起來,四周是一大片彩燈,照的如夢如幻,二樓上都設了雅間隔斷,倚着欄杆擺放了座位,茶點水果一應倶全,不用問是給大官人們準備的。
一樓大院則是分成了八個部分,中間八塊各色小舞台拼在了一起,湊成了個大舞台,而小舞台邊上還有兩把椅子,椅子一旁立着個幡面,上面寫着待選花魁的名号,一共十六人。
而舞台下,同樣分成八塊,桌椅都分了顔色,最靠近舞台的那桌上還寫了大大的牌子。正是各個院子的名号。什麽天仙院,雲來閣,人間宮阙,三界秀樓等等等等。
公孫劍這麽一看,才明白爲何那些老鸨子如此争搶,就是給自家拉客的,到時候四周都是支持某一号的,你來個支持某二号,你想想到時候群情激憤你還活得了,活不了。
孫歸良也被這場景震了一震,哇哇叫道:“好大的排場,咱們坐哪兒?”
公孫四爺奇怪,問道:“你不支持玲珑玉了?”
“當我傻啊,支持她不是白花錢?”
公孫劍腦子一轉,明白了,誰說這貨缺根筋的,這不算計的挺好的麽。
正說着話,圖富圖老闆跑過來施禮道:“诶呦,我的天,孫少爺來啦,快快請,天仙院頭号交椅給您老留着呢。”
“不,今天我要嘗嘗别的鮮。”
說着話,坐到了三界秀樓那一塊,圖富先是一愣,進而一喜,拽過公孫劍來,問道:“兄弟,這,這是鬧得哪一出啊?”
“我說,圖老闆,我是小廝,你看不出來麽?”
公孫劍瞅了瞅自己這身打扮,和孫跟班差不多啊,卻聽圖富笑道:“就你那雙眼睛,誰不認得。”
“可,可是我都把眼睛迷了起來了呀。”
“嗨,腦袋大身子小,長成這模樣的你說你是誰。快說,怎麽回事,是不是喜新厭舊了?”
“不知道。”
公孫四爺撇撇嘴一甩袖子,跑到了孫歸良身後坐下,靜等開始。圖富奇了怪了,不過心情大好,不惦記玲珑玉就是好事,嘿嘿。
花魁大賽吸引了無數府城名流,還未開始天仙院就已人滿爲患。
二樓上是府城各路士紳名流,最顯眼的位置被老太監占了,陪着他的除了毛盼兒,還有卞姑爺,以及幾名工部的小官。
一衆士紳可算逮着了機會,老公孫家倒了不用說,孫不堅又礙着老太爺卧病在床不好出面,此時不上更待何時。不管有臉沒臉的,全都圍了上來,阿谀奉承不斷。老太監洋洋得意,毛盼兒沾光被稱作夫人,樂的花枝招展,輕紗之下,晃花了衆位老爺的眼。
一樓的天井大院之内,衆多名家商賈,不是禍害就是二代。孫歸良和公孫劍幾個卻沒去湊那個熱鬧,撿了最靠後的位子坐了。
公孫四爺四下一掃,見陸秀青和雞毛公子占了天仙院的首座,潘小白則霸占了雲來閣的首座。還沒開場,二人就針鋒相對開撕,把個桃花閣的醜事抖落了個幹淨。旁邊衆人哪管這些,吃瓜看戲樂的自在。
“那朱寶可會來?”
“前兩日我敢拍腳底闆保證,今日麽不好說啊。”
孫大少爺撓了撓頭,偏沒有了往日的那份豪氣。他若來了一舉拿下,孫家各處管事投鼠忌器必不會選邊站隊。若是他不來少了這份威懾,效果就大打折扣,畢竟光買通旁支近派恐怕并不保險。
公孫劍點點頭,也沒什麽好辦法,隻得聽天由命了。
正在這時,老鸨子王媽媽登台,先是款款萬福,然後起身笑道:“諸位啊,諸位,樓上樓下的大老爺們們,今兒又是八月節,又是花魁大賽,咱們可都是緣分啊。”
話音未落,底下人哄吵吵亂喊,瓜果皮嘩啦啦下雨般砸了上去。
“下去,下去,讓姐兒上來。”
王媽媽吓得連連躲避,跳下台,嘴裏大叫:“好好,開始,起樂。”
當當當,三聲鑼響,整個天仙院鼓樂齊鳴,絲竹破空,天頂之上一個竹簍子嘩啦一聲底下開了口,漫天花瓣飛灑,在這花雨的世界中,一十六位佳人漫步登台。
沉香慢辇,輕紗羅裳,薄絲淺蓋,彎月調柳。站在台上一字排開,齊聲聲施禮叫道:“大爺好。”
“好。”
一個開場,博得齊聲喝彩,樓上樓下被這一副妙曼之色撩動心肝,激動的哇哇亂叫,鮮花、珠花,不要錢似的往台上扔。
舞台上,一衆仙女兒搔首弄姿擺足了架勢,鮮花珠花收了一大堆。老鸨子見差不多了,又跳了出來,高聲宣布花魁大賽進入第一個環節:才女多情哥兒笑。
說的便是才藝展示環節,十六位佳麗依次上台,展現拿手絕技,台下大爺可以送花籃,也可以送紙糊的磚頭來抵消,花籃最多者本環節第一名。
“現在開始,有請饅頭庵的妙秀姑娘,啊。”
老鸨子扯着嗓子一喊,十六人中走出來一位,看着病怏怏的模樣,還沒說話,就開始哽咽流淚,旁邊的小丫頭一片一片的往上遞帕子。
“這叫什麽玩意,哭也算是才藝了麽?”
孫歸良笑道:“怎麽不算,哭倒家門哭倒漢,沖塌城牆沖塌天,一等一的技能。”
公孫四爺算是開了眼了,饅頭庵的支持者們不用說,花籃可勁送,旁邊幾家的也有人忍不住送上,更多的是送紙糊的磚頭,勢要把這妙秀的勢頭砸下去。
第二位上來的是雲來閣的初蕊,這位一上台,比前者更甚,還未展示便博得滿堂喝彩。孫歸良吸了口涼氣,驚道:“怎麽以前沒發現這麽個妙人呢?”
公孫劍一看,我日,又是個小闆発,心中鄙視他千百回。
正在此時,大門口人影一閃,進來個白面大漢,頭上挽個朝天髻,一身碎花袍,站在門口左瞧又瞧,孫歸良哼道:“那個就是朱寶了。”。
公孫四爺凝神一瞧,這朱寶果然是個反骨仔,白臉無須,雙眼四顧,一看就是個心思不定之人。
“待會得手後一定要拖住他,不能讓他半路離開。”
“曉得。”
孫歸良點點頭,朝着朱寶招了招手,朱寶見了,一路小跑過來,施禮賠罪道:“碼頭上有些小事耽誤了,少爺見諒,嘿嘿,小的該死。
“來了就好,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