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門口守着,要是老爺來了趕緊回報。”
“是。”
小丫鬟匆匆下樓,批了件厚衣裳到門口守了。宋姨娘欣賞了半天,坐在桌前又歎息起來,很快眼圈就紅了,眼淚滴答滴答掉了下來。
“竹兒,你還好嘛,等娘報了仇,就去接你,你等我。”
說着話,不由得盯着那燭火發起呆來。忽然房内小風一吹,燭火搖弋片刻,噗一聲滅了,宋姨娘猛然一驚,擡眼看去,就見窗戶邊跳進來兩個人來。
一個腦袋大身子小不知什麽妖怪,另一個單腳挂在窗框上面朝下撲倒在地。
“啊。”
叫聲未絕,就見那妖怪拉下面罩來,笑道:“是我,别叫。”宋姨娘這才借着月光看清來人的面目,竟然是公孫小四。
樓下小丫鬟聽見動靜,叫道:“夫人怎麽啦?”
“沒事,風吹滅賭燭了,看你的門去。”
“哦。”
小丫鬟咚咚咚又跑下了樓,宋姨娘将賭燭重新點上,問道:“小四,你,你怎麽來了?”公孫四爺在桌邊坐了,方同漸爬起身來掏出匕首站在了身後。
“這話該我問你吧?”
宋姨娘一聽,苦笑一聲道:“你都知道了?”
“不錯,曹子明已經被我拿了,我真想不到你居然能做出這麽大的犧牲,太他娘的偉大了。”
“啊,你,你說什麽?”
宋姨娘沒想到公孫劍會這麽說,瞬間就流下了眼淚,說道:“沒想到最懂我的人是你,早知道當初就”“夫人,我好像聽到說話聲了。
小丫鬟又在樓下叫了起來,宋姨娘吼道:“我自說自話,大驚小怪什麽?“哦。”
擦了把眼淚,宋姨娘歎道:“可說什麽也晚了,我已經落到了這裏,和你再也不可能了。”說罷擡起頭來,眉頭就是一皺,輕聲道:“你倆要不先擦擦鼻血。”
公孫劍和方同漸連忙狠吸了一把鼻子,說道:“姨娘,你這麽做非常之好,可是你想過公孫楚沒有,她還在老宅呢,老宅敗家,她能好的了?”
宋姨娘一聽說公孫楚頓時臉色就是一變,眼光狠厲了起來。
“我這麽做就是爲了竹兒,等我站穩腳跟,就接回她來,讓她不再受人欺辱,不再看人臉色。”
“可是你啥時候能站穩,你站的穩麽,就算站穩,你能找的回來麽?”
公孫劍一連三問,宋姨娘徹底愣住了,心想是一回事,能不能達成又是另一回事。公孫劍看她遲疑,又下了一句猛藥。
“就算你接回她來了,以後怎麽辦,嫁給誰去,誰敢要?還是說和你一樣從了孫不堅?”
這一句好似一顆炸彈在宋姨娘心中炸裂,怔怔看着公孫劍半天說不出話來。公孫劍再沒多言語,靜靜的等着。
好半天,宋姨娘抹了眼淚,正色道:“小四,你是不是爲了老宅而來?”
“不錯,老宅要救不能讓他敗了,否則大家都受牽連。而且孫家一定要打倒,否則後患無窮。”
宋姨娘低頭沉思片刻,說道:“竹兒日後怎麽辦?”
公孫劍歎道:“這個不騙你,給老宅解了圍,我會把竹兒要過來,以後就由我這個哥哥撫養,不過爲了她好,以後你不能見她,對外會說你死了。”
宋姨娘聽了潸然淚下,一咬牙道:“你要我怎麽做?”
“孫家内亂在即,若這個時候孫不堅來個馬上風會怎麽樣?”
宋姨娘一聽,搖了搖頭道:“這個,你來遲了,孫不堅有了新歡,讓她出手才[是誰?
“就是羅氏,今日來了别院,孫不堅馬上就能如願以償了。”
嗯?公孫四爺和方同漸對視一眼,好大的瓜啊。
别院東邊有一處精緻的花園小樓,樓内燭火明亮,羅氏呆呆的坐在床邊發愣,旁邊婆子皺着眉頭說道:“夫人,這,這麽做以後可怎麽辦啊。”
羅氏面無表情的道:“能怎麽辦,就算甯死不從,等老太爺歸天了咱們還不是他案闆上的肉,任由捏搓麽。”
“要不咱們逃吧?”
羅氏站起身來,來到窗前,一把推開窗戶,苦笑一聲道:“娘家都沒人了,逃又能逃到哪裏去。左右不過是塊爛肉,還不如主動些,換個自在。”
婆子一聽嗚嗚哭了起來,道:“夫人,可憐你守身如玉,到頭來竟然要便宜那個畜生。”
“别哭了。”
羅氏歎息一聲,又關上了窗戶,歎道:“這就是命啊,當年沒有出走的勇氣,落得如今的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婆子忽然擡頭叫道:“夫人,不如趁老太爺還在,咱們求個情,和離吧。”
“和離?呵呵,你當說着玩呢,就算老太爺同意,孫不堅能放人麽?沒用的,認命吧。”
“夫人。”
婆子哭的稀裏嘩啦,就在這時,外頭有丫鬟來報,說大老爺請夫人過去。羅氏一聽,深吸口氣,坐在了梳妝台前,拿起胭脂淺淺的印在了唇上。
那婆子忽然跳起叫道:“不行,不能這樣,不然萬劫不複。”說着話跑到樓梯口沖下頭喊道:“夫人今日有恙,回去告訴大老爺,改天。”
小丫鬟啊了兩聲,默默退了出去。羅氏苦笑道:“你又何必如此,惹惱了他,你可怎麽辦?”
“夫人,我不怕,大不了這條老命不要了,走,咱們現在就走,我就不信天下之大,還沒個落腳的地方活人的去處了。”
這婆子倒是忠心的很,上來就要收拾細軟,羅氏點了點頭,道:“也好,這些你都拿去吧,去了鄉間買上幾畝地,雇人也好,自種也好,免得留在這裏,讓你看了難受。”
“夫人啊。”
婆子扔下東西爬倒在羅氏腳邊嚎啕大哭,羅氏卻不爲所動,怔怔看着鏡中的自己,伸手摸了摸臉頰,四十多歲了,歲月沒有留下多少痕迹,可惜終将一去不複返。
正在這時,樓下小丫鬟又來報,說是那個宋氏請見。
“宋氏?那不就是天仙院裏跟來的那個婦人麽?”
羅氏點點頭歎道:“都是天涯淪落人,請她進來吧。”
小丫鬟答應一聲出去,不多會的功夫就見宋姨娘帶着來個婆子走了進來。款款給羅氏施了一禮,說道:“打擾太夫人了。”
一句太夫人讓羅氏僵在了當場,羅婆子叫道:“這大半夜的,你來幹什麽?”說完,忽然瞧見這倆婆子好生面熟。
“等等,你不是那個王小姐的跟班麽?”
“說對了。”
公孫劍獰笑一聲,一步上前,匕首就橫在了羅婆子頸間,方同漸比他還快,同樣匕首架肩。宋姨娘急急說道:“太夫人,羅大娘,你們别怕,我們沒有害人之>&。
“你們,你們是王家人?”
羅氏怔了怔,忽然有些激動起來,可瞬間又落寂了下去,淡淡的道:“當日我已經對王珂說了,外事一概不管的,你們走吧。”
宋姨娘來到樓梯口朝下看了一眼,回身道:“姐姐,我知道你是被逼而來,而我們是爲了解困而來,不如咱們合力把孫不堅拿下,這樣,大家都有活路。”
說完這話,卻不見羅氏有什麽反應,宋姨娘又道:“難道姐姐就甘願背着罵名過一輩子?”
羅氏終于動了,搖了搖頭苦笑道:“由他們說去吧,我又聽不到。”
好一個羅氏,把宋姨娘堵得啞口無言,之前商量的威脅之語全部無用,隻得看向公孫劍,公孫四爺撓了撓頭,忽然雙眼一亮,公孫家的事說不動,那王家呢。
“沒想到太夫人還是完璧,乖乖。”
“你,你說什麽?”
羅氏驚的差點叫出聲來,羅婆子奇怪道:“看不出來,你個小東西年紀不大,眼光倒挺毒的。”
“過獎過獎。”
公孫四爺呵呵一笑,說道:“你守身到如今,不會是爲了老王吧。”
“你。”
羅氏被說中心中最隐秘之事,臉色騰紅,瞪着眼睛張口無言,公孫劍一看,明白了。
“明說吧,我就是老王的乘龍快婿,也是公孫家的人,這回來府城就是對付孫家來了。不止這樣,老王還讓我事成之後把你帶回去,他還在家等着你呢。現在是個機會,扳倒了孫不堅,孫招賢嗝屁,你倆就能團聚,否則這輩子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羅氏聽完,猛然從床上坐起,嘩啦匕首在肩頭劃開個血道子,而她卻毫無所覺,顫顫微微的道:“你說真的?”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不會比現在更差了不是?”
羅氏深吸口氣,在屋内來回踱步,方同漸舉着匕首緊緊跟随,羅婆子急道:“夫人,傷口。”
羅氏忽然停了下來,拿出一片帕子來,按在了傷口上,擡頭對公孫劍三人道:“我爲何要相信你們?一個公孫家的姨娘,自賣自身,現在又說給夫家解困。而你空口無憑,就敢說是王珂的夫婿?”
“王珂當日當着那麽多人的面都承認了,你不知道?”
“不清楚。”
一句話又把公孫四爺弄瞎火了,好個羅氏啊,油鹽不進,這可如何是好。這時方同漸悄聲道:“我說兩句行不?”
公孫劍撓着腦袋發愁,羅婆子把匕首又擡高了些,狠狠的道:“一點也不專業。”
方同漸咂咂嘴對羅氏說道:“你都落到這步田地了,左右都是孫不堅的口中食,用的着讓我們假扮來試探你的心意?”
“我說的是王道昌。”
羅氏冷冷的回應道,方同漸道:“那更好說了,闆倒了孫家你都自有了,若是假的,你去哪裏不成,孫家都倒了,誰還管你。”
這句話可說道了點上,公孫劍大贊,師弟智商又回來了。羅氏沉思片刻,問道:“你們準備怎麽做?”
宋姨娘連忙将之前的計劃說了,羅氏聽完皺眉道:“這個不可行,孫不堅疑心甚重,不會輕易亂吃東西的,反而,反而會弄巧成拙。”
羅婆子這時推開公孫劍的匕首,走到近前說道:“那就不如直接下手。”
“不好,這麽幹,便宜了孫歸良,他爲了安撫人心一定會全力報仇,到時候恐怕适得其反。”
幾人都聽愣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還玩個屁啊。
羅氏讓羅婆子下樓去,把守門的丫鬟們攆走,讓她親自守了。然後做到燈下,悠悠說道:“要辦成這件事,還得從孫家内部着手。”
“孫家一直以來都是隻做商,不站隊,和各方勢力關系雖好,卻不受約束,這也是沒有大富大貴但也沒有傾家之禍的原因。不過這孫不堅不這麽看,對與攀龍附鳳極爲熱衷,搞公孫家這事,就算沒有你宋氏,他也會這麽幹,不過不會這麽順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