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内那幾個囚徒放聲大哭:“四爺啊四爺,以後再聽不到你說書了,那文醜領兵逼上來如何了?”
“唉,還能如何,八百男兒力竭而亡啊。”
話未說完,啪,公孫劍頭上挨了一巴掌,皂吏上來掰開公孫同學的嘴仔細看了看。“嗯,牙口無誤。大人,驗明正身,公孫劍無疑。”
“嗯,帶出去吧。”
林主事上下看了一眼,拿出毛筆來在個本子上一勾。皂吏們齊聲吆喝,走你,把公孫同學牽了出去。
“唉,如今連法場也不設了,牢裏就勾決了,小四啊小四,你死了可千萬不要來找二大爺,要找就找他倆吧。”
“你說什麽?”
公孫望亭惱了,撲上又開始廝打。
公孫守道一聲阿彌陀佛,這禍害終于是沒跑了。想起自家事,忽然又充滿了信心,使勁一握拳頭道:“老天有眼,待出去了重整山河。”
公孫四爺驗明正身被拉出牢房,牢内衆人除了公孫守道三人興高采烈,大頭幾人痛哭流涕以外,剩下的人無不哀聲歎息。
多好的一個人啊,又大方又風趣,還會說書,雖然沒人聽的明白那背後的玄妙,可就這麽死了,實在是卞州囚徒界的一大損失。
可他們哪裏知道,就在大牢外百丈不到,縣衙小花廳裏,擺滿了一桌子好酒好菜,知縣劉通笑盈盈的坐在桌旁看着對面公孫劍狼吞虎咽,時不時親自上手給他添酒。
“慢些慢些,别噎着。”
公孫四爺狠狠撕下一塊雞肉來吞進嘴裏,又灌了一口酒,好容易咽下才道:“大老爺,夠意思。”
“哈哈哈哈,這些天讓你受苦了,原本便是當堂釋放的,不過李大人要細看複核,這才耽誤了幾天,你可不要有怨言呐。”
“大老爺有話直說,小弟洗耳恭聽啊。”
公孫劍連吃帶喝,知道這劉知縣這麽款待一定有事,那八十兩金子可買不來這個待遇。劉通見他如此上道,滿意的點點頭,起身來到花廳門口望着廳外的花樹,臉色忽然變得有些狠厲。
“這次你做得不錯,姓汪的滾去巡視鄉裏去了,一概事宜他半點插不上手,本縣甚是滿意。不過,此次你們公孫家遭了大難,不要說本縣不照顧,沒有抄家滅門便算便宜的了,你可知曉?”
公孫劍吐掉雞骨頭,灌了口酒,笑道:“大老爺是不是想讓我再添上一腳?”
劉通哈哈大笑,搖了搖頭,扭頭身來到公孫劍面前,一雙三角眼緊緊盯着他,說道:“你算是本縣這麽多年來見過最有遠見的,早早便分了家避免了禍事。災難一起首先赈濟撫民,得了巡撫大人的賞識。依你之見,這後續該如何發展?”
“這個。”
公孫劍心裏咯噔一下,老東西藏得深啊,一個回答不好恐怕就又進去了。
“難不成公孫家傷而不死,大老爺一舉掃蕩群雄,變危爲機,秋下升官發财?
“對喽,哈哈,你小子有一套。”
劉通大笑,狠狠拍了拍公孫劍肩頭,一屁股坐在他身邊,拿起酒杯來忽然又停下,小三角眼放出陣陣光茫,嘿嘿一笑,道:“那你說,若是老公孫家這案子出了反複,有了變化又該如何?”
公孫劍緩緩伸出筷子夾起塊肉來,慢慢送入口中,咬了兩口,說道:“那就讓它就此打住,變成定局?”
劉通這下徹底滿意了,舉着酒杯道:“來,喝酒。”
二人連幹三杯,正好廳外衙差來報,說王家來接人了。公孫同學連忙起身告辭,劉通笑着道:“聽說孫不願去府城了。”
公孫劍一聽,終于豁然開朗。
棒打老公孫家這隻出頭鳥,傷而不死,崔家有了交代。借此震懾大戶,征糧征稅,朝廷有了交代。收拾公孫家,退田還地,百姓有了交代。災情當前,地面平靜,天下有了交代。這不升官等什麽。
孫黑手和自己有怨,收拾了他自然皆大歡喜,否則案子牽連擴大,形勢變化,老東西不知道如何,自己首先就要兩頭吃打。
佩服,真他娘的佩服。
出了花廳,豔陽高照,公孫同學心裏卻翻公孫倒海一般,整理心情,昂首挺胸,也罷,既然逃不過就勇敢面對,爺爺也不是吃素的。
來到縣衙門口,趙賢良正陪着大頭幾個說話,一見公孫劍來了,笑道:“小四,人領出來了,趕緊回吧。”公孫四爺連忙道謝。
别過趙賢良,幾人出縣衙,遠遠看見老王和古靈兒、王珂三人站在影壁牆那兒等着,公孫劍見着親人,心情激蕩哈哈大笑,張開雙臂沖了過去。
“啪。”
到了近前還未說話,王珂一耳光就扇了上來,喝道:“長本事啦啊,大牢裏找相好的,找就找吧,還找個肥婆叫美麗,我擰死你。”
“怎麽會,就是耍個樂子。”“好,今兒我就讓你樂個夠。
好個王大小姐大發雌威,擰着公孫劍的耳朵就把他提溜上了車,簾子一放,裏頭叮鈴桄榔好一通折騰。
古靈兒急道:“這,這沒事吧。”
“沒事沒事,打一打去去晦氣,哈哈,走起。”
老王大笑領着衆人登車,三輛車開動起來,穿街過巷出了城。城外莺莺燕燕鳥語花香,處處一派生機。車廂晃晃顫顫,一路打着節奏回到了雜樹林邊。
公孫同學猛地掀開窗簾子,探出頭來喘口氣,就瞧見鋪子跟前站着好幾個人,卻是崔玉堤和公孫姝,還沒鬧明白怎麽回事,就被王珂一把又拽了回去。
等到了鋪子跟前,衆人下了車,崔玉缇就撲了上來。
“兄弟你可回來了,咦,你這衣裳挺别緻的啊。”
衆人一看,原來公孫劍套了件粉紅色的藕裙,而王珂身上卻套了件号衣,上頭還寫着好大一個囚字。
“啊,啊,這個,今年最新款,沒見過吧。”
公孫劍哈哈大笑,一把拉過王珂來,笑道:“情侶裝。”
“嘿,有點那麽個意思。”
崔玉缇呵呵一笑,公孫姝卻叫道:“四弟,你快跟我們走吧,大伯娘我娘找你呢。”
古靈兒和老王也圍了過來,老頭一看公孫劍和王珂打扮,使勁閉了閉眼就當沒看見,古靈兒紅着臉問道:“四妹,出啥事了?”
公孫姝一撇嘴哭道:“有人把咱家告了,大伯和我爹還有大哥都抓進牢裏去了。”
“這事我知道啊,牢裏還見了一面,罰五千兩出了不就得了麽,這麽大的家業,五千也湊不出來?”
公孫劍撓了撓草包腦袋,給了古靈兒一個眼神,古靈兒也道:“是啊,實在不行拿田地頂不可以麽?”說到這,公孫姝哇一聲哭了,崔玉缇歎口氣才把事情詳細說了一遍,衆人一聽乖乖這一出好戲唱的,絕了。
原來,孫家告發老宅侵吞官田,強占民田,戶房裏的檔籍赤裸裸記了個明白。案子判下來,公孫守道的功名丟了,公孫守正的差事丟了。不僅侵占的官田被收回,強買的民田也被沒收,還罰了兩千畝自家地做賠償,還有五千兩的罰銀。
這一下老宅之前的投入全都打了水漂,還賠了不少,家裏哪裏還有銀子,五千兩的罰銀到現在也沒地兒找去。
更可氣的還在後頭,老宅事發,呼喇吵來了一堆債主,頭一個就是府城孫家,拿出當初的借據來上頭寫着兩萬五千兩,可天地良心,老宅隻拿到了一萬兩,剩下的五千兩還在曹子明手中,預備永安郡王來了送禮用。
孫家逼債,沒錢還就收地,抵押的地已經讓官府罰沒了,自家就剩下一千六百畝,連宅子湊上也不夠還的。
不僅是他孫家,秀巧也跟着來要債了,老太監當初掏了二萬三千兩銀子建别院,如今動靜半點也無,老太監要收回錢另找人,可這錢全是曹子明經手的啊。
别院工地上,兩千兩的材料錢一分也沒有結算,如今人家都賴在家裏不走了,要那兩千兩。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指向曹子明,可是曹姑爺卻說這些銀子都拿去放貸了,當初也是公孫守道點頭的,如今還沒到期如何收的回來。去了好幾趟人,直接就連人也見不着了。
崔玉缇說完,老王歎息一聲,往日老宅如日中天,誰能想到敗的如此之快,不過卻正應了那句老話,欲要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老公孫家之前實在是太過招搖了。
公孫姝噗通一聲跪在了公孫劍面前,哭道:“四弟,你救救老公孫家吧。”崔玉缇一看也跟着跪下吼道:“老四,你要不幫,我就把你偷看毛盼兒洗澡的事抖落出來。”
“我日。”
公孫劍一個後仰:“姓崔的,你這還叫沒抖落出來,等等,我啥時候幹過這事?”
王珂一聽就變了臉,小手爬上公孫四爺的耳朵,就那麽一轉,咯咯笑道:“四爺了不起啊,學會偷看女人洗澡了,那個什麽叫美麗的,是不是也是這樣勾搭上的?”
“松口,松口,崔老二我日你老母。”
“我娘早死多年了。
崔玉缇滿不在乎,公孫劍一不做二不休叫道:“公孫姝,你知不知道這小子早就..”。
“啊,我想起來了,偷看洗澡的是公孫老三不是公孫老四,呵呵,弄錯了,弄錯了。”
王珂聽了這話,松了口問道:“真的?”
“真的千真萬确,不信你問老四。”
問他頂個屁用,古靈兒看不下去了,叫道:“算了,四弟,你就幫着料理料理吧,總歸是親戚,盡力而爲吧。”
公孫劍揉着鼻子哼了一聲,道:“幫也行,沒好處我可不幹,崔老二這可是你求我。”
“有,有。”
崔玉缇說着話,笑呵呵一指公孫姝道:“不管成不成,我兩口子感激你八輩子,姝兒快說,老四就好聽這個。”
“我,我也感激八輩子。”
二八十六輩可是不少了,公孫劍狠的咬牙切齒,豎了豎大拇指,叫道:“好,真他娘的有創意。”
衆人回了王家,洗漱換衣,簡單吃了口飯,崔玉缇便迫不及待的拉着公孫劍往老宅去,而公孫姝則留在了王家,按他的話說,老宅如今不安全,個個都紅了眼,還是老王這裏放心。
老王不無不可,古靈兒王珂也多個玩伴。
公孫劍帶着大頭還有十幾個青壯随着崔老二進了老宅,這都天色不早了,老宅裏人還不少,根本就沒見動彈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