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缇還是有些不願意,又說什麽公孫姝一個人不放心什麽的,把個公孫劍氣的一伸手把那一千兩銀票拿了出來,叫道:“看好了一千兩,給你,給我買藥材回來,辦好了,你姐那兒我一定表揚,否則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啊,啊,哈哈,成成,爲了百姓,我崔老二豁出去了。”
崔玉缇得了銀票,嘻嘻哈哈答應下來,老王歎息道:“小四,你這花錢可沒處報銷去。”
“唉,我公孫小四做善事從不求回報,不求不求。”
倆人都看愣了,這小子多咱轉性了,他們哪裏知道公孫劍是越疑心越底虛,花錢行善買個心安。
轉過天來,崔玉缇出發,公孫劍又讓大頭帶幾個人跟他一起去。幾人走了沒多大功夫,官道上馬嘶人嚎,一輛馬車左突右闖沖了過來,等人一下來竟然是公孫守道回來了。
不過就他一人,沒見着二房幾個。
公孫老爺下了車,捂着嘴從一個個窩棚邊經過,好半天才挪到了老宅門口,讓施粥的幾個下人給接回去了。那架馬車就停在了官道上,不是不想進,而是進不去,周圍一衆災民眼神不善,盯着那馬兒就冒了綠光。
“你們幹什麽,這是公孫家的馬車,弄壞了你們吃罪不起。”
車夫不說還好,這麽一說,激起了衆怒,剛剛駕車進來就沖撞了好些人,得虧中間留了進出的通道,不然連躲得地方都沒有。
這時候還如此嚣張,誰怕你來,一群人上去就把他拽了下來擡手就打。
“殺人拉,殺人啦。”
車夫撕聲力竭的大叫,公孫劍把杜二子叫過來,朝那車夫努努嘴,告訴他們出出氣就行了,别把人打壞了還要賠湯藥錢,把馬留下宰了喝湯,車送回去。
杜二子領命而去,災民們大喜,小四爺都發話了,上啊。把車夫扔出去,馬卸了套宰了送到鋪子來拾攝,車架還給老宅送去,擺在了門口。
施粥的人連問都不敢問,把車夫架回去禀報去了。
一整匹馬,剝皮拆骨,炖了滿滿四大鍋,不一會就肉香四溢,可沒一個敢動的,都眼巴巴看着小四爺等他一聲令下。
“今兒晚上加餐,不分肉,隻熬湯,啥時候熬的爛爛的,啥時候給老人孩子吃。”
小四爺發話,衆人乖乖聽命,到了天擦黑時,還是女人孩子老人上來領湯領粥。公孫劍一想,如今光喝粥倒是能吊命,可這體質就跟不上,免疫力就低下了,不如弄些肉來炖湯喝,增加抵抗力,倒是能少死人。
和王道昌一說,老王苦笑道:“可聽過何不食肉糜?”
公孫同學瞬間臉紅,嬉笑道:“這不沒上過學麽。”
第二天,老宅裏頭人聲暄嚣出來一大幫子人,公孫守道帶頭,拿着些糕點給衆人分,哪知人太多根本不夠,公孫大老爺也不嫌臉紅,高聲宣講了一通仁愛互助的說辭,卻沒人聽他的。
有個小孩吃了口那糕點,叫道:“這是馊的。”
老宅下人聽了,叫道:“有的吃就不錯了,還計較這些。娘的,一群大爺。”
那小孩聽了,撿起一塊石頭來就扔了過去,可巧偏偏砸在了公孫守道頭上,诶呀,公孫大老爺挨了一下,頭上流出血來,指着這幫人大叫:“刁民,刁民。”
一句話出口又惹了衆怒,衆人眼神不善,老宅的人一看不好,架起公孫守道就跑了回去,大門緊閉,連外頭的粥棚也不管了。
唉,王道昌看着這鬧劇,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麽好。
堅持了兩天藥材耗盡,就連藥渣都分的吃了,也沒見崔玉缇回來,陸續有人扛不住病倒,公孫劍等人着急上火,嘴裏全是泡,去了趟老宅,連門也沒讓進,就一句話,啥都沒有。
“好,好,好。”
公孫四爺連說三聲好,灰溜溜退了回來。施粥的大戶們見有人發病,都吓得撤了回去,老王苦口婆心留不住,又親自登門化緣,卻被人家趕了出來。
這個時候誰還給留面子,直接就點明了,施粥掙名聲可以,擔風險不行,全都關了門。
公孫劍大怒,準備召集人手吃大戶,老王好說歹說才攔下,可沒成想,他們沒吃成,倒有别的地方的人來吃大戶了。
城北的數千災民繞城而來,看見這裏竟然還有粥喝,一個個都急了眼,沖上來就搶,再看好家夥,還有衣裳穿,更是紅了眼。
老王急的要帶人上去攔,卻讓公孫劍給拽了回來,吩咐下去,全都撤開,讓他們搶,搶完了就沒事了,否則一旦鬧将起來,死傷無數。
城西災民聽慣了小四爺的話,乖乖撤退,倒是把通往老王家的路給堵了個嚴實,青壯隊,監督隊在前,公孫四爺搬了把椅子坐在最前面,手裏耍着镔鐵棍,方同漸在旁高聲吆喝。
“這裏沒有吃的了,南邊去吧,别逼急了動手。”
方同漸一聲大吼,身後上百人的隊伍齊聲突刺,聲勢震天,對面那幫人早就餓了不少天了,腿都站不穩,一看這架勢都打了鼓,好半天才有人出面帶頭,領着人繞路往城南去了。
王道昌老臉皺成一團,歎道:“造孽啊,造孽。”
公孫劍跟着歎了口氣,道:“那麽多人咱們也管不過來,把眼前的管好就功德無量了。”
趕走了城北一幫人,官道兩側成了白地,不少女人孩子都哭了起來,不多久哭聲震天,悲滄撼地。吃的在哪兒,穿的在哪兒,藥材再哪兒,老天爺這是要絕了活路。
老王家糧食已經快要見底,堅持不了兩天,再無改變,勢必大亂。
公孫劍把頭發都快拽沒了,吃大戶對面就有,可老王說的對,一旦這麽幹了,就再也控制不住了,這可不單單是糧食的事,大家都要遭禍,滅門之禍啊。
“同漸。”
公孫劍把方同漸叫了過來,吩咐他領着人去老宅要糧,不給就打,不論多少要出來就行,然後就是附近幾家,照此辦理。
方同漸吃了一驚,這麽幹日後翻起舊賬來可都是公孫劍的鍋啊。公孫四爺搖了搖頭,管不了那麽多了,先過了這關再說。
方同漸眼含熱淚,點點頭,領着人去了。頭一個就是老宅,果然打了進去才搶了些糧出來,公孫守道站在高牆上指着鼻子大罵,禍害,禍害。
公孫劍哈哈大笑,我就是禍害,怎麽地吧。
搶了老宅便是附近幾家大戶,給糧的好說,不給的就打進去搶,方同漸駕牆進去,開了大門不拒多少拿了就走。
自此公孫四爺又成了土匪的名号,就這樣堅持了兩天,沒糧了就再去要,大家夥也都習慣了,來了就給些打發走,再來再給。
又熬了三天,終于還是有幾個老人扛不住走了,這下人心慌慌起來,都瞧着公孫劍看他如何?
公孫劍能怎麽辦,命人強行燒了,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來了崔老二的消息,不過卻是壞消息。
崔玉缇去了府城哪裏還有藥材可賣的,有也是天價,不得已跑到了知府衙門,報名号請見,可誰認識他,拿出青州崔家的名頭來,才見到範知府。
崔老二也是光棍,自家朝中有人,根本不把這四品知府放在眼裏,上來就是一頓大罵,說要報回家裏,讓禦史台參奏一本,你範知府就等着彈劾吧。
範知府傻了,這從哪兒來的瘋子,可一看帖子倒是吸了口涼氣,青州崔氏,吏部左侍郎崔文星之侄,三關巡撫崔授乾侄孫,廣南軍提督楊子業外孫,衢州通判崔文龍之子崔玉堤。
這一連串的家世,範知府咽了咽口水知道這人是個妥妥的三代,不敢得罪,忍者心中不滿詳細問了緣由,心裏破口大罵,就爲了點藥材就這麽吓唬人,不當人子。
當下發了帖子把城中藥商東家叫了來,多少每家都出點,算是給崔氏個面子,崔玉缇花了一千兩買了兩大車,轉臉就是一通馬屁拍上,說一定給家裏傳信,說範知府愛民如子,各位老爺古善高賢,一定上達天聽褒奏一番。
衆人聽他胡吹,也沒當回事,範知府還問要不要派人護送?倒黴就倒黴在崔玉堤這張嘴上了,吹牛太過,愣是說不用,自家帶了人來那個敢不給面子。
于是乎兩大車藥材在卞州城北順利被劫了,隻有大頭逃出來報信。
公孫劍聽完,好懸沒氣死,你說你要個護送能死啊。又問大頭什麽人幹的,大頭隻知道是一幫流民,不過看着不像是正經逃難的。
公孫劍點點頭,提起镔鐵棍來,叫方同漸集合人馬,又讓老王看着點,沒吃的了就老辦法。
一行人逆行而上,突入城北。
“我們都是逆行者。”
公孫劍振臂高呼。
公孫劍帶着百十來号人來到了城北,大頭指了官道上被劫的地點,旁邊泥路上還有深深的車轍,不過卻是兩頭走向,公孫劍擡眼一看,指了指東面。
衆人順着小路往前進,不多會,就見到了滿是狼藉的一處營地,再往前追,終于看到了炊煙。這處地方離着碼頭官道極遠,四下都是荒灘碎石地,正經人沒人會來這裏的,一看就是個賊窩。
“師弟,抓個舌頭來。”
“好嘞。”
幹這活他可拿手,不多時便抓來一個來。公孫四爺二話不說掏出匕首來先在大腿上捅了一刀,方同漸捂着他的嘴,那人奮力掙紮不已。
“你越掙紮,血流的越快,我問你答,不老實回答也沒關系,我繼續問,直到你血流幹爲止。”
公孫劍笑嘻嘻蹲在他面前,拿着匕首拍了拍他的臉,那人哪裏見過如此冷血之人,連忙點頭。
“藥材和人在哪兒?。”
那人猶豫片刻,卻見公孫劍并不逼迫,反而笑道:“沒事,好好想,等流的差不多了肯定能想起來。”
“啊,我說,我說。”
那人終于崩潰,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
原來這些人是老虎的手下,一共有四十來人,自從流民一起,就裝扮了起來,到處沖擊宅院莊子,然後老虎出面說和,賣地或交錢才罷手。
如今洪災泛濫,這幫人又幹起了打家劫舍的買賣,那兩車藥材正是他們所劫,人沒殺,送到老虎那兒去了,怎麽處置就不知道了,藥材也一并送了去。至于老虎在哪,隻有頭目何老六知道。
“何老六?”
公孫劍呵呵一笑,一棍敲暈這人,帶着手下就沖了進去。
何老六這四十來人原本就是一幫子潑皮,哪裏有什麽警覺性,咋呼咋呼欺負老實人還行,真對上下死手的哪裏是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