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麽?人家都不帶你玩了,你還笑的出來,不是我說你,就這麽讓大房輕而易舉的把老太監接走,實在是失策,你還是太年輕了。”
“嘿嘿,二大爺,你也别高興的太早。”
“嗯?怎麽了?”
公孫守正一愣,就聽公孫劍把毛盼兒在洞房的事說了,臨了又道:“人家想踢的可不隻我一個,二大爺早作準備啊。”
公孫守正聽了,牙咬得嘎嘣響,怒道:“這兩個混賬東西,一個聾子一個瞎子,坑死老子了。得,啥也不說了,我告訴你,當心曹子明,那小子可不是個善茬,還記恨春蘭的事呢。”
“成,我曉得了。”
放走公孫守正父子倆,花廳裏就剩下公孫劍和古靈兒、方同漸,以及王道昌和王家兩個下人了。
“四弟,枝兒就,就這麽沒事了?”
古靈兒一肚子話,終于說出了口,王道昌歎道:“有又能如何,不過是個丫鬟,連個苦主也沒有,就算有,當初能被賣了,如今就算找來也不過是訛些錢财罷了,這種事太多了。”
古靈兒一聽,心下黯然,忽然又想起春蘭來了,眼淚不由得又流了下來。
公孫劍長出口氣,道:“看看,這才幾天,老宅的破事就一件接一件,姐啊,咱們以後再不登門了,免得惹一身騷。”
“四弟。”
古靈兒猛然擡起頭來,道:“要不咱們分家吧,徹底斷了算了,我實在是不想再見這些事情了。”
公孫劍想了想,他們想踢了自己姐倆,就這麽順了他們的心意,豈不是太過窩囊,不行,家是不能分的,以後不上門便是,該挑動的還要挑動,讓他們舒服了才見鬼了。
“姐,現在不是時候,等咱們有了真正的底氣以後才好辦這事。”
古靈兒默然,王道昌也道:“小四說的對,老公孫家再不是東西,有這個牌面在,好多不必要的事都好辦,不然你想爲何好多人都要投靠大戶呢,除了省些抛費,還是免麻煩的意思。”
古靈兒咬着嘴唇嗯了一聲,道:“那咱們趕緊好好掙錢,你也捐個官做,到時候就什麽都不怕了。”
“捐官啊。”
公孫劍休頭了。
老宅裏,公孫娴的新婚夜,丫鬟枝兒死的不明不白,半點浪花也沒翻起便風平浪靜了,屍首連夜送到了城外的化屍場,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枝兒當初也是宋姨娘做清倌人時的丫鬟,也是半路買來的,連是哪裏的人都不知道,過了幾手也不清楚,更别說娘家苦主了。
這麽一個人兒,十來歲的年紀便悄麽聲的死了,好像世上從未有過一般。
至于兇手是誰,衆人再沒有提及,不過大家心裏多半都有些數,公孫守道不可能,公孫劍看那模樣也不像,那就剩下老太監了。
不過曹子明說的也對,老太監要是喜歡當日便可要下伺候自己,何必還來這一出。
不過公孫劍說的更有理,酒上頭看母豬也是天仙,這個倒也真是。
轉過天來,老太監一大早便在自己房裏生悶氣,他也知道這下怕是大家都知道了,可他偏覺得自己冤的慌,原是想去洞房看看卞齊,可就見小丫頭哭哭啼啼的跑了出來。
當然了,說沒玩弄的心思是假的,當日因着惦記秀巧才放過這丫頭,現在有這機會自然想上下其手一番,不過就是調笑調笑,捏了幾把,又不少塊肉,這算得了什麽,怎麽就這麽想不開投井了呢。
老太監越想越氣,坐在炕上撕枕頭,身邊秀巧咛一聲翻身坐起,笑道:“還早呢,再睡會吧。”
“睡個屁,我老人家的臉都丟盡了。”
“是爲了公孫小四?”
秀巧咯咯一笑,說道:“那就是個混賬,你和他置氣不是丟份麽?”
“唉,你懂什麽,那混賬和方同漸交好,方同漸又跟了小王爺不少年頭,這要傳到王爺耳朵裏,我還有臉見人麽。”
老太監委屈上心頭,摸出個帕子來抹眼淚,秀巧一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還笑?
“呵呵,大人是身在山中不知處啊。“嗯?怎麽說?”
蕭太監抽了抽鼻子,緊挨着秀巧擠了過去,秀巧咯咯笑道:“這事啊,實屬平常,就算王爺知道了,又能如何?再說了,他倆中間不是還隔着個方同漸麽,把他拉攏好了不就得了,我還不信銀子開道還有人不要的。”
“不,不,你不知道,方同漸就是個癡傻的,一心向武,對銀子這種東西不大感興趣的。”
“對銀子不感興趣,那女人呢?”
秀巧杏眼一翻,老太監吸了口氣,點頭道:“不錯,不錯,不是銀子就是女人他總得選一樣才是。你看要不咱們給他買個丫頭?”
秀巧一聽,蔥蔥玉指一點蕭太監的額頭笑道:“你們爺們做事就是粗糙,總要找一個聽咱們話的,又讓他鬼迷心竅的才好。得,這事不是你們爺們好上手的,别管了交給我吧。”
一句爺們讓老太監眉開眼笑,連連點頭。秀巧眉眼如絲,嘴角上揚笑道:“天色還早,可别耽誤了大好時光。”說着話一揚被子将二人蓋了起來。
老太監雙眼一眯,魂飛天外。
另一邊,公孫娴一大早剛起床就聽說枝兒昨夜死了,倒是和一般人不同,沒問怎麽死的,反而哈哈大笑。
“讓他勾引爺們,該。死哪兒了?”
“回小姐,投井了。”
伺候的丫鬟大氣也不敢出,小聲回了,公孫娴急道:“啊,那咱們還吃不吃水了。”
“小姐,不是大竈的水井,是水房那邊的。”
一聽這話,公孫娴長長出了口氣,念叨還好還好。
卞齊在床上躺着發愣,公孫娴扭頭一看不樂意了,伸手就擰,嘴裏喝道:“你個死人東西,你是不是還想着那小蹄子呢?”
卞齊劇痛加身卻紋絲不動,眼角一滴清淚滑落,公孫娴看了更來勁了,翻身騎到他身上,又是擰又是錘。小丫鬟吓得不敢再看,緩步退出了房間,剛出門就聽裏頭啪的一聲響,緊接着就是卞齊的怒吼。
“我他娘的怎麽就沒早點下手,一個個都他娘的是這樣,玩我呐。”
小丫鬟心裏咯噔一下,強忍着眼淚匆匆跑出了院門,左拐右拐來到了水房前的那口水井處,拿起個水桶來就放下去提水。
一邊搖着轱辘一邊哭道:“枝兒你死的好冤啊,一個個都沒人性,冤枉你,欺淩你,侮辱你,你要是在天有靈就回來報仇吧。”
小丫鬟提起一桶水來,就倒進去再提,水房裏的婆子瞧見了,跑出來叫喚道:“你瘋啦,嫌鑽辘太好使是不是。”
小丫鬟一抹眼淚,話也不說,扭頭就走,來到了小花園外頭,忽然站定,心裏默默盤算起來。
老宅這邊大房沒人會替枝兒讨公道,二房不用說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曹姑爺和那老太監是一夥的,崔家少爺隻圍的公孫姝打轉,一個丫鬟的死活根本不關心。
想來想去,隻有四少爺和二小姐,一個鬧騰起來沒人管的了,一個還有善心爲枝兒流過淚,隻有這兩人才能讨公道。
想到這裏就要往外走,忽然又停住了,站了站扭頭往老太監那院而去。
此時老宅之外卻是另一番場景,官道上四五頂轎子飛也似的往老宅而來,等到了門口,便有人上前通禀說是某某老爺,某某員外賀喜來遲。
門子不敢怠慢,連忙通報迎了進去,立時老宅又雞飛狗跳起來。
緊接着又是一頂大轎來到了老宅門口,下來的是縣尊大老爺,老宅竟然沒人出來相迎,反而是縣太爺好生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報名而進。
整個公孫家又熱鬧了起來,比之昨日還要暄嘩,官道上早起往來的行人,紛紛側目,有那知道些消息的便說了,老公孫家又要發達了。
衆人聽了不知所以,那人歎道:“沒見連縣太爺都得躬腰往進走麽,老公孫家這是又找上大靠山了。”
大家夥一聽,紛紛歎息。
官道這頭,大樹底下,成耀祖從書中擡起頭來,看着對面的場景,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官員趨于鄉紳,世道不昌,世道不昌啊。
冷不丁肩頭被人拍了一下,扭頭看去原來是公孫劍來了。成耀祖連忙起身行禮,公孫劍嘿嘿一笑,道:“背後诽鎊縣太爺,我可聽見了,嘿嘿。”
成耀祖先是一驚,忽而又挺直了腰杆子,說道:“事實如此,又有何所懼,公孫公子要告密,請便。”
好一個成耀祖,立時收拾東西便要走,方同漸一看連忙将他拉住,笑道:“秀才公莫急,我師兄逗你玩呢,哈哈。”
“沒想到成秀才也有如此氣節,好。”
公孫劍難得贊了一聲好,卻見成耀祖沒好氣的道:“公孫公子以後切莫開如此玩笑,須知禍從口出的道理。”
嘿,這還教訓上了,公孫劍不置一笑,又請他坐下。成耀祖攤開筆墨,兩人一個講,一個寫,方同漸一邊研墨一邊挑刺,惹得公孫劍怒火中燒。
快到晌午時分,縣太爺和一衆鄉紳才從老宅出來回了城,緊接着官道上又來了一群人,浩浩蕩蕩将近百人,男男女女看模樣像是逃難的一般,都聚集在了老宅門口。
“吻,出事了?”
方同漸叫了一聲,公孫劍擡頭一看,就見那些人雖然穿的破爛,但卻不吵不鬧不像是搞事的模樣。不一會老宅裏出來個人把他們往這邊領了過來。
離得進了,看清那人是曹子明手底下的一個小厮,叫曹忠的,領着一大幫人來到空宅子近前。
“就是這兒了,全給我扒幹淨了,東西規整好,每天有馍有肉,幹好了有賞,聽清楚了沒有。”
“老爺先給些吃的吧,都餓了兩天了。”
隊伍中有個老頭出聲要吃的,曹忠哼了一聲,左右一看,瞧見了公孫劍,一路小跑過來施禮笑道:“四爺好。”
“你們這是從哪找的這些人,附近沒聽說哪兒遭災了呀。”
“嘿嘿,四爺這就别管了,您看先讓他們進鋪子吃一頓如何,到時候舊宅子扒完了一塊結算,怎麽樣?
“不怎麽樣。”
公孫劍哼了一聲,說的好聽,到時候我找誰去。曹忠一看便宜占不着了,臉上就沒了笑容,口中說道:“得,四爺歇着。”
轉回身去,沖着人群大叫道:“先幹活,我去拿吃的,記住了,都給我弄幹淨,丁點都不能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