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公孫姝時,曹子明愣了愣神,道:“這是,姝兒?”
“見過姐夫。”
公孫姝款款行禮,曹子明雙眼一亮,叫道:“都這麽大了,我記得當年見時還是個小丫頭啊,啧啧,真快。”
“可不是。”
公孫守正接過話頭來,笑道:“一晃都好些年了,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
公孫姝扭捏羞澀,惹得大家夥一陣笑,又見了公孫楚這個不會說話的小姑娘後,就看見了崔玉堤。
崔玉缇不等别人介紹,哈哈笑道:“見過曹姐夫,我叫崔玉缇,是公孫二哥的小舅子,哈哈如今旅居公孫家,今兒得知大姐和曹姐夫來家,就舔着臉來了,姐夫莫怪啊。”
“怎麽會,原來是親家内弟啊,那咱倆可得好好親近親近了。”
曹子明見崔玉堤話裏話外,把自己撇的還不如他和公孫家親近,心中就有些不喜,但臉上卻不顯。他哪裏知道這崔二公子也不是省油的燈,早看見他看公孫姝的眼神有變,心裏早就火了。
這邊寒暄完,那便公孫雯和馮氏也止住了哭聲,站了起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咱們回家。”
“嗯,回家。”
母女兩共乘一車,公孫家人各自上了自家的驢車,整個隊伍又開動了起來,浩浩蕩蕩往城西而去。到了大宅,公孫家上下早已準備好了,急急迎了進去,曹子明又打發一衆快手回縣城住着。
衆人暗暗咋舌,這曹家越發排場了,早年結婚時還沒有如此,今日一看,不說别的光這二十多個快手一天也得花銷三十四兩,果真比不了。
更咋舌的還在後頭,公孫雯這次回來,還帶了六七個伺候的丫鬟婆子,吃穿用具都是自帶,件件都是精美奢侈,晃花了衆人的眼。
公孫雯和曹子明兩口子住了當年的小院,雖然有些小,不過也能将就,有那曹家婆子言語中就帶出些許鄙視來,惹得馮氏好生過意不去,倒是曹子明頗不是一般人,什麽都覺得好,馮氏這才放下心來。
雖然晌午已過,但公孫家還是大排宴宴,前廳隔了屏風擺了滿滿兩大桌,正在上菜的功夫,公孫劍和古靈兒穿着新布衣到了,照例一進門,便是羅圈禮。
“諸位好啊,嘿嘿,來遲了來遲了。”
公孫守道一見他就惱火,喝道:“怎麽現在才來,幹什麽去了,整天沒個正形,公孫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呦,這是長了威風了,公孫劍哪裏會慣他這樣,古靈兒連忙拉了拉他,對着堂上衆人抱歉道:“大伯教訓的是,我們錯了,隻因..“算了算了,趕緊入席吧。”
“是。”
古靈兒低眉順眼的拉着公孫劍坐了席,她原本就不适這些場面,這被公孫守道把話一堵就更沒了底氣。公孫劍可不這樣,心裏頭不痛快,好啊,姑爺來家這是長脾氣了,給誰看呢,姥姥。
公孫劍一屁股坐下,擡眼一看,公孫守道身旁就是曹子明,而自己身邊是崔玉缇,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呦,崔二哥這兩天沒見,氣色不錯啊。”
“啊,呵呵,還好還好。”
崔玉缇連忙湊過公孫劍耳後,悄聲道:“兄弟你要出氣可别拿我做筏子啊。”“那可不一定,我這是出了名的糊塗混賬,性子來了,管他是誰。”
“得,我那還有上好的茶葉,回頭給你包兩斤。”
“嗯,成交。”
公孫劍呵呵一笑,沖着曹子明道:“這位就是大姐夫吧,哦,應該叫”公孫劍話未說完,公孫守道便喝斷一聲道:“悄悄的,别把你那套拿出來耍啊。”“大伯,我的哪一套?”
公孫劍故作不解,公孫守道一噎,道:“你,總之今兒個安穩些,别搗亂,讓人笑話。”
“得,那明兒再說。”
衆人一聽,差點沒笑出聲來,公孫劍的那一套大家都領教過,受了氣你還沒處說理去。偏偏曹子明不信邪,笑嘻嘻得道:“這是四弟吧,我看着可是壯實了不少啊。怎麽有什麽叫法麽,沒事你說,我也聽聽。”
轉頭又對公孫守道說道:“嶽父,您也别攔着,一家人不就是在一塊說說笑笑才好麽。”
公孫守道一閉眼,這你不是上趕着倒黴催的麽。
曹子明上趕着要找倒黴,公孫守道哪裏會讓他掉坑裏,丟自家臉。對着公孫劍一瞪眼道:“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老實待着,明兒送肉過來,家裏用的着。”
“诶,是。”
公孫劍呵呵一笑,這是拿錢來堵自己啊,好吧,看在錢的份上就繞過這一回。
曹子明不明所以,不過以他的聰明勁也明白一定是有什麽說道在裏頭,便不再多言。席上衆人開始推杯換蓋,氣氛頓時熱鬧了起來。
古靈兒這邊全是女眷,馮氏在上手,左邊是公孫雯右邊是張氏,再往下就是古氏、公孫娴、公孫姝、公孫楚和古靈兒。而趙姨娘和宋姨娘則在兩側伺候着。
馮氏隻顧與公孫雯說話,全是在夫家的生活如何如何,張氏、古氏和公孫姝都支棱着耳朵聽着,公孫娴有一搭沒一搭的吃着,忽然想起自己的心頭好來,讓宋姨娘去竈上踅摸些好菜,給卞齊送去。
宋姨娘在這些人裏出身最低,是個清倌人,平日裏最是不多話也不理外事,隻守着公孫楚過日子,見公孫娴吩咐她,心中不高興,臉上卻不顯,恭恭敬敬答應了,臨走又小聲囑咐公孫楚乖乖的,别說話。
小丫頭如今十二歲了,可膽子甚小,連忙答應了低頭吃飯,别人說什麽也不理會。宋姨娘這才放了心出了前廳。
古靈兒在這席上,也甚是煎熬,頭一回上桌面,和誰都沒話,隻顧自己小口吃着飯,菜也僅僅夾自己面前的,也就是一兩筷子而已。心裏隻盼着趕緊吃完拉倒,各回各家。
爺們們那席喝的興起,公孫望閣飄蕩了起來,說起些街面上的趣事,大家哈哈大笑,公孫守道心有不喜,可也沒有發作,偏公孫守正十分愛聽,一臉的得意,看看我這兒子也不差,雖然沒進學可街面熟啊,以後那也是個人物。
公孫望閣越說越起勁,漸漸就有些混賬話說了出來。馮氏這邊和閨女說的正高興,偏就聽了一耳朵,擡眼一看,好麽,大家的耳朵都隔着屏風放到那桌上了。
等公孫望閣說到羞人處,除了公孫娴瞪眼咧嘴,張氏暗中偷笑外,古氏和公孫姝都羞的低下頭嗤嗤的笑,古靈兒頭快埋進了碗裏,公孫楚則似懂非懂,偷偷聽。
馮氏啪啪啪拍了下桌子,說道:“别聽他們胡說,雯兒把湖州的趣事也說一說,讓她們漲漲見識。”
“娘,看你說的,姐妹們哪個不是見多識廣,我可說不來讓姐妹們笑話。”
“大妹,你就說說吧,聽說那湖州商賈雲集,富家貴府甚多,比卞州可強多了,怎麽會沒有趣事?”
古氏在旁打趣,公孫雯卻不過,笑着點點頭想了想後道:“嗯,還真有一件事在湖州流傳甚廣,說是湖州府下轄的一個縣裏,有一戶姓謝的财主,家裏三個女兒,大女兒嫁了一個山中秀才,二女兒嫁了一個舉人,到三女兒時便想着嫁個進士。”
“可哪知相看的人家都看不上三女兒,那老财主就想了個主意,大女兒最美貌,便讓大女兒頂替相看,等入洞房時灌醉了新郎,将女兒換過來。那大女婿是個窮秀才,爲了嶽家許的錢财便也同意了。”
“還别說,大女兒出馬就是不一般,很快一個閑賦在家的進士便看中了她,要說這進士卻是早早死了老婆的要續個弦,相看之時遠遠看了頗爲滿意,隻是沒說過話。”
“等到大婚那天,進士喝了不少進了洞房,便吟了一首詩,說道,月下嫦娥落凡塵,幾許幽怨幾許愁。這句便是說的自己能娶了這麽美貌的女子,可是老天爺開恩了。”
“可那大女兒哪裏知道這詩的意思,還當他是看破了自己着急替換,當下便急了,脫口就說,蛤暢鬥蛐跳三跳,換身皮來是老娘。”
衆女一聽強忍着笑意,一個個忙着捂臉,古氏深吸一口氣,笑道:“我的天,這大女兒好急智,一句話就要當娘了。”
“可不可不。”
張氏好容易插了一嘴,偷眼瞧見馮氏卻是一臉嫌棄,心中奇怪,這又哪裏錯了?她卻不知馮氏心中一陣肺腑,虧得古氏還是秀才的女兒連這個也聽不出來。
公孫娴和公孫姝急道:“後來呢,後來呢?”
公孫雯低下頭擦了擦眼角正要說話,冷不丁公孫楚插了一句:“大嫂說的不對,這句是說蛤鎮喝醉了,不認識人了,認成老娘也不稀奇。”
呦,這話一出口,馮氏吃了一驚,古靈兒也瞪大了眼,從未見過公孫楚這樣,能說出這話來可不是十天半月能有的見識。
“五姐兒,這是誰教你的?”
馮氏半冷半笑的問道,公孫楚一看,連忙低頭不敢說話。古靈兒在她一旁瞧見她小臉煞白,顯然吓得不輕,心中就有些不忍,擡頭道:“大伯娘,五妹也許是瞎猜的。”
“我說話,你插什麽嘴。”
馮氏冷冷一說,桌上的氣氛冷了下來,公孫姝眼珠一轉恍然大悟,張氏卻沒有反應過來,湊到公孫姝耳邊問怎麽回事?
公孫姝小聲道:“小丫頭這話一定是宋姨娘教的,可見不是平日那個與世無争的,大伯娘起疑心了。”
哦,原來如此,張氏呵呵一笑道:“夫人何必爲難一個孩子,五姐兒還小,能有什麽見識,大家吃菜吃菜。”
好一個張氏,嘴上端的厲害,一句打圓場卻将這事挑明了。馮氏看了看衆人壓下心中的氣性,擺了擺手道:“吃吧。”
“哦。”
衆人這才動筷,可是再也沒有剛才那股歡笑聲了。
隔壁男人那桌,早已喝的不知東西,曹子明和公孫望亭聊着生意經,公孫守道和公孫守正說怎麽挑地收地,崔玉堤和公孫劍聊八卦,隻有公孫望閣喝着悶酒。
剛剛他可是酒桌上的先鋒,話場裏的将軍,可誰讓他管不住自己的嘴,越說越沒譜,連公孫守正都看不下去了,一頓排頭給打落了懸崖,衆人也知他是個沒成色的,便也不再理他。
“哼,剛剛說王寡婦的時候你們可笑的歡,怎麽嫌我說的不過瘾是不,一個個裝正經,什麽東西。”
公孫望閣越喝越沒意思,扭頭便看見宋姨娘從外頭匆匆跑了進來,臉上一陣焦急,心中一驚,這是出事了,連忙扔下酒杯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