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達說完,衆将拱手應諾,都說明日一定要再打的張士誠後退十裏不可。
坐在軍帳中的公孫劍聞言,眉頭皺了起來,倒不是因爲諸将吃肉喝酒,而是因爲他想到了一種可能。
越想,公孫劍便越是心驚,也顧不得許多,立刻走到徐達身邊,湊到徐達耳邊,低聲對徐達耳語幾句。
聽了公孫劍的話,徐達點了點頭,對軍帳内的諸将道:“諸位,今日,大勝,諸位盡管敞開了肚子吃,這酒,就不要喝了,今天晚上,恐怕,不會太平,諸位都不要大意。”
聽了徐達的話,諸将誰還不知道徐達是什麽意思?要麽是要去劫營,要麽是防備劫營,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麽?
吃飽之後,衆将便輪番回軍帳睡覺,養足精神,看今天晚上,究竟有何安排。
果然,二更天的時候,潛伏在軍營外的斥候來報,說陳友諒大軍悄悄向軍營方向潛伏而來,必定是前來劫營。
聽了這話,徐達立刻命令将士全身披挂,準備迎敵,很快,徐達心中,便有了方略,那就是以退爲進。
俞通海、俞通淵、俞通源三人,率軍三萬,走水路出擊,提前趕到大會港口上遊,關掉閘門蓄水,等待号令,在張士誠大軍半渡之時,開閘放水,水淹張士誠。
郭英、沐英,率軍兩萬,趁着張士誠大軍出擊之機,前往張士誠老營襲營。
康茂才、廖永忠等八位将領,各率五千人馬,埋伏在路邊,以轟天雷爲暗号,接到暗号,便一起殺出。
常遇春則率三萬人馬,前往白沙島,截住張士誠去路,這一戰,徐達是下定決心,要把張士誠留在皂林。
很快,紀世雄率領的三萬人馬,便到了徐達軍營附近,今日金鎮遠戰死,紀世雄也不敢大意,派人前去徐達軍營查探虛實,探子回來後禀報:“徐達軍營空無一人,已經向西而去。”
聽了這話,紀世雄疑惑了,這夜間行軍,是軍中大忌,徐達爲何要連夜離開?難道是湖州城的李伯升,攻破了徐達防禦,突圍出來了?
想到此處,紀世雄大喜,立刻命令全軍追擊,一定要擾亂徐達計劃,給湖州城的李伯升争取時間,若能與李伯升一起夾擊徐達,那就再好不過了。
想到此處,紀世雄也不在隐匿,命将士們點燃火把,一路猛追,到五更天的時候,已經追到大全港,結果在大全港,看到徐達大軍,正在争先強渡,看到這一幕,大全港是哈哈大笑,立刻對身後衆人道:“徐達大軍渡江,此時正是殺掉徐達,報今日白天之仇的好時機,兄弟們,建功立業,就在此刻!”說罷,便一馬當先沖向大全港。
半渡之時,正是大軍最虛弱的時候,紀世雄明白這個道理,他手下的軍卒也明白,立刻不要命的沖了過來,待紀世雄大軍下了水,徐達立刻命人給先前一步趕到大全港的俞通海兄弟發命令,于此同時,命渡江的士卒,加快渡江速度。
等徐達手下士卒剛剛渡江,俞通海兄弟便開閘放水,大水橫沖三十裏地面,紀世雄大軍溺死者無數,就連紀世雄本人,也被活活淹死,僥幸活下來的人,也都成了徐達俘虜。
很快,張士誠便接到斥候禀報,紀世雄所率三萬大軍,被徐達水淹,幾乎全軍覆沒,徐達正率着大軍朝這張士誠營地殺來,要活捉張士誠。
聽了這話,張士誠是驚慌失措,吓得面無血色,這次出征,張士誠倚仗的,便是金鎮遠,紀世雄二人,結果僅僅兩場大戰,這二人便全部折損,這讓張士誠如何不驚?
但張士誠畢竟是一代枭雄,很快便回過神來,一面趕緊派傳令兵,讓呂珍、張虬二人,趕緊回軍前來救駕,一面靈機一動,趕緊把自己的龍袍、皇冠脫下,命手下紮了一個稻草人,把皇冠龍袍給稻草人穿上,放在自己的座駕上,自己則帶着張彪、張豹兩位兒子,穿上小兵的衣服,沿着小路,倉皇逃走。
紀世雄全軍覆沒,呂珍、張虬二人,便接到消息,沒等張士誠的命令到來,便立刻回軍,保護張士誠,結果在路上,遇到康茂才、廖永忠等人所率的八路大軍阻擊,被康茂才他們把大軍截成幾段,死傷慘重,呂珍、張虬付出了不小代價,這才突圍到張士誠座駕之前。
見張士誠依舊在座駕上,呂珍、章虬立刻撲過來保護,結果這時,康茂才等人也殺了過來,呂珍、張虬不知張士誠早已逃之夭夭,依舊死命保護,最終不敵,被康茂才等人抓獲。
抓了呂珍、張虬二人,康茂才手下一小兵沖上張士誠座駕,定睛一看,哭喪着臉對康茂才道:“将軍,咱們上當了,這張士誠不在座駕上,座駕上穿龍袍的,是稻草人。”
聽了小兵這話,康茂才才知道中計了,是扼腕歎息,而呂珍、張虬二人,更是臉色灰白,面如死灰,他們怎麽也沒想到,張士誠會以這種方式,像個老鼠一樣脫離戰場”而且還不告訴自己和張虬,讓自己二人做替死鬼,給他真去逃跑時間。
替張士誠去死,呂珍到沒有多大怨言,畢竟,自己是張士誠的臣子,受張士誠恩惠良多,可偷偷脫離戰場,掉下十多萬将士,哪裏還有一點兒一國之君的風度?
便在呂珍、張虬二人暗自傷神的時候,常遇春的大隊人馬,也走了過來,這呂珍,是常遇春老對手,見呂珍這樣,常遇春歎息一聲道:“二位這次看清楚這張士誠的爲人了吧?跟着這樣的主子,能有好下場?
我主公英明神武,一統天下指日可待,二位拼死守護張士誠座駕,也算是盡了臣子的義務,何不趁此機會,投降我應天義軍。”
常遇春說完,呂珍和張虬并未立即答話,過了良久,呂珍才歎息一聲道:“也罷,降便降了,敗降之卒,全憑元帥處置。”說罷,便單膝跪到常遇春面前。
常遇春見狀,趕緊下馬扶起呂珍,笑着道:“處置什麽?大家之前,各爲其主罷了,如今你既已歸順,那便是自己兄弟,你放心,今日之戰,你已盡了人臣的義務,是力竭而降,我應天義軍,沒有人會因此看不起你。”
聽了這話,呂珍點了點頭,見狀,常遇春又回過頭來問張虬:“張虬,你呢?你是什麽打算?”
張虬歎息一聲道:“說心裏話,我也想向呂将軍一樣,投降應天義軍,但我是張士誠的兒子,投降是爲不忠,攻打姑蘇,是爲不孝,不忠不孝之人,有何顔面活在這世上?”說罷,拔出寶劍,自刎而死。
看着張虬屍體,常遇春是感慨萬千,常遇春與張士誠開戰,最初接觸的對手,便是張虬和張士德,如今,這二人都以死明志,常遇春也升起兔死狐悲之感,心裏很不是滋味兒,感歎一聲道:“來人,爲張虬張将軍找最好棺木,葬于蘭水橋下。”
常遇春說話的功夫,負責去偷襲張士誠老營的公孫劍、郭英二人,也大勝而歸,聽聞公孫劍、郭英二人并未發現張士誠身影,歎息一聲道:“張士誠也是一帶枭雄,如今卻像老鼠一樣,在戰場上偷偷溜走,實在是讓人意想不到。
不過,此戰之後,這張士誠的威信,必定會跌落低谷,走便走了吧,等咱打到姑蘇城下,看他還往哪裏逃!”
說罷,常遇春便帶着大隊人馬,返回湖州城下,并将自己與呂珍、張虬等人的事兒,事無巨細說給徐達聽。
聽了常遇春述說,徐達對常遇春的做法,很是認可,英雄惜英雄,這張虬,雖然是張士誠的兒子,是敵對一方,但在戰場上的表現,也是可圈可點,徐達同樣對張虬很是敬重,勸常遇春不要太過傷心。
二人說了一陣話之後,常遇春便對徐達道:“元帥,這湖州城久攻不下,依我看,不如趁咱們剛剛大勝張士誠之機,派呂珍前去勸降,這呂珍與李伯升是舊相識,而且在張士誠軍中地位極高,即便不能勸降李伯升,隻要出現在湖州城下,對李伯升軍心,就是緻命打擊。”
“好好好,就按你說的辦,這呂珍,既然是你招降的,此事兒,就由你來處理吧。若是呂珍願意,就由公孫劍和康茂才領兵以前,護送呂珍前往湖州城下。
若是呂珍不願意,那咱們也不強求,畢竟,呂珍跟了張士誠這麽多年,這感情,還是有的,他不願意幹,就不要勉強他。”
見徐達同意,常遇春立刻拱拱手,去找呂珍商議此事兒,當說明來意,呂珍笑着道:“元帥所命,自當竭盡全力。李伯升的爲人,我很清楚,我若不出面,恐怕他很難投降,此事兒,就交給我吧!”
很快,呂珍便在公孫劍、康茂才的護送下,到了湖州城下,站在湖州城頭的李伯升,見到呂珍出現在徐達軍中,這心,就止不住往下沉,但内心深處,依舊不相信呂珍會投降徐達,便伸長脖子問道:“呂珍,你怎麽會在徐達軍中?難道,我王率二十萬大軍,援救湖州失敗了?”
聞言,呂珍歎息一聲道:“李元帥,自湖州被困,公孫公兩次前來救援,第一次被火攻,大敗而回,這一次,大軍又被水淹,在大會港口,又幾乎全軍覆沒,再次逃回了姑蘇。
如今,姑蘇城内,要兵無兵,要糧無糧,而且,張士信與張虬都已喪命,我也……已投降徐元帥,眼見張士誠就要滅亡,我此次前來,是來勸降李元帥的,望元帥早日投降,萬萬不可自誤!”
呂珍剛說完,湖州城頭便響起一陣嗡嗡聲,張士信、張虬都死了,而且張士誠兩次大敗而歸,兩次折損兵力,超過三十萬,這姑蘇,還有能力來求援湖州嗎?
若呂珍說的是真的,不僅湖州保不住,恐怕就連姑蘇,都是危如累卵,守衛湖州的士卒,有不少人,都是從姑蘇來的,若他們繼續頑抗下去,将來徐達攻破姑蘇,必定不會放過自己家人,可若是投降……這張士誠,會放過自己家人嗎?
見湖州城頭議論紛紛,而李伯升,卻久久不言,呂珍又接着道:“李元帥,投降吧,别讓咱們的兒郎,再做無謂犧牲,再打下去,隻是徒增傷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