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劍一抱頭,我的老天爺啊,不出門不知道,怎麽大周朝有這麽多貓膩?一個江湖幫派有五六萬人,加上他們的老婆孩子和老人,僅僅一個幫派就圍繞這麽多人。
公孫劍轉頭對王承恩說:“毛承祿的登萊水師現在何處?還有新組建的長江水師,命他們火速趕來淮安。”
徐弘基問:“陛下這是要開戰?”
“有匪不除,還叫什麽朝廷?還叫什麽官府?魏國公記住了,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打不過就寫奏疏遞上來,不能說前任的時候就有,你就可以不管了。”
徐弘基連忙稱是,不過昵,他問道:“劉大人怎麽辦?”
“命人準備十萬兩銀子,不,二十萬兩,立即去島上救人。如果對方敢耍無賴,告訴他們,朕會蕩平爛石矶。”
聽起來,這爛石矶也不是島嶼,應該是靠着岸邊的,有那麽難以攻打嗎?爲什麽匪徒集中在那裏?
徐弘基了解情況,介紹道:“爛石矶曾經臨近岸邊,因爲都是散碎的石塊,因此得名。不過那已經是很古老的事情,後來不知怎麽的,爛石矶成了島嶼,面積變得很大。海鲨幫一開始在上面儲存珍寶和金銀,後來幹脆在上面建造房舍,搞起了經營,爛石矶慢慢成爲他們的大本營。”
官府并非不管,最近十年來至少攻打過三次,結果都是以失敗告終。損兵折将,反倒讓海鲨幫更加有恃無恐。
最近的一次,官府調集附近各府縣上百條船,準備了五千精兵,還是被打得大敗。反倒是海鲨幫越打越強,船隻和人數越來越多。
公孫劍在朝廷裏連“東林黨”都不願意提起,到了淮安更不能允許一個江湖幫派的存在,何況他們還抓走了劉文炳和柳蓮姑娘。
接下來,他要坐陣淮安府,調集兩路水師,加上錦衣衛和勇衛營,不管将來的鹽政改成什麽樣子,這夥子欺行霸市的土匪必須剿滅。
徐弘基見皇帝這麽大的決心,必須拿出點真本事。
“陛下,此事茲大,一些事情要詳細商量。”
那是自然,海鲨幫并非隻有一個爛石矶,在洪澤湖,在淮河沿岸,在大運河的某些位置,他們都有分布的點。還有各府、各縣,甚至各鄉負責挑鹽的,負責售賣的,這是一個龐大的網絡。
如若對他們動手,海鲨幫必然會反擊,這不亞于一場邊關的戰争,同樣存在着很多的變數,多謀者勝,少謀者敗。
徐弘基可以承擔失敗的結果,皇帝不行,他都親自壓陣了,要是還不能将海鲨幫連根拔起,大周朝的顔
面何存?
這是一場非常大的謀劃,公孫劍有點想念陳奇瑜了,此人現在跟随袁可立去遼東,他可是最擅長謀劃整體戰局的。
現在身邊能打仗的人不多,劉文炳又不在身邊,勇衛營的新任指揮使是高起潛,隻能趕鴨子上架讓這位太監一試身手。
公孫劍親自挂帥,魏國公徐弘基爲副帥,趕過來沒多久的高起潛具體指揮,遍布運河、淮河、洪澤湖及周圍各府縣多處,發動一場同時開啓的抓捕,然後是洪澤湖上水軍的大決戰。
看來,公孫劍不用亂晃蕩,他去江南的行期又要拖延一段時間。
劉文炳滿臉通紅,不是凍的,不是揍的,他是丢的。
身爲錦衣衛高官,竟然有一天會被别人綁架,丢死人了!
他故意露出了自己的腰牌,錦衣衛,怕不怕?
海鲨幫的人哈哈大笑,皇帝老兒來了都不怕,誰會怕你一個狗腿子?
提到“皇帝老兒”的稱謂,提到“勾腿子”,劉文炳想起皇帝在順義的時光,那個老武師古口閉口的“皇帝老兒”。
怎麽淮安這地方與保定的風俗相同,喜歡稱呼皇帝的時候加一個“老兒”,你們知道皇帝是個年輕人嗎?十七歲的雨季,還不滿十八歲,怎麽能擔得起“老兒”的稱呼?
劉文炳亮出腰牌也不是沒用,至少他得以見到海鲨幫的幫主,一個沉默寡言又肥頭大耳的中年人,右手邊始終放着一把斧頭,看着怪滲人的。
“錦……錦衣衛,很……很好!”
怪不得沉默寡言,原來是個結巴,你是怎麽做上幫主的?
劉文炳沒敢問,看到他手邊的斧頭,似乎不是個容易說話的主。
他看了眼自己的未婚妻,非常擔心她受到傷害,表情很是關切。
旁邊有個站立的黑臉青年笑了一聲,應該是笑劉文炳的愁樣。
沒想到幫主生氣了,他猛然間站起,斧頭已經提溜在手裏,隻聽到咔嚓一聲,有一顆頭顱在地上滾。劉文炳摸摸自己的,還在。少了腦袋的是那個黑臉青年,隻因爲不合時宜的笑,腦袋搬了家。
最離奇的,周圍竟是一片叫好聲,幫主威武,幫主蓋世神功,幫主千秋萬代。
劉文炳沒看過鹿鼎記,否則一定懷疑自己到了神龍島。也沒有讀過天龍八部,否則會以爲撞到了丁春秋。
幫主不擅長表達,他旁邊有個長脖子小腦袋,搖着扇子很像軍師的人,問道:“你是錦衣衛的劉文炳?”
“你知道我?”
“皇帝的表弟,錦衣衛裏統領堤騎的人,亨通錢莊的少東家,了不起!算個人物!”
“既如此,爲何不放了我,交個朋友。”
“既然你沖撞了海鲨幫,十萬兩銀子,哪怕是天王老子,一個子都不能少。”
劉文炳接撓頭,說道:“幫主,還有這位軍師,你們知道亨通錢莊有多少錢嗎?十萬兩算什麽?隻要今天放我和夫人回去,二十萬兩奉上。以後在江湖上見到,還能互相照應。”
“少廢話!”
這三個字是幫主說的,居然中間沒有停頓,很利索的吼了出來。
說話的同時,他手裏的斧頭劈了一下,把身前的矮榻斬成兩半。
劉文炳吓得一縮脖子,這幫主脾氣夠暴的。
剩下的話還是軍師替他說,“海鲨幫有規矩,拿錢走人,一分都不能少。”
“好吧!”
劉文炳相信,表兄那邊一定會做妥善的安排,先拿錢把人換出去是第一步,後面一定會報複他們。那就等等吧!
畢竟自己是錦衣衛指揮佥事,表兄是皇帝,海鲨幫再猖狂,也不敢做的太過分。
隻是一個時辰後,淮安府派來的船隻到了,二十萬兩銀子送上,兩倍的價錢換劉文炳和柳蓮的自由。幫主又是一拍桌子,“不……不行!”
給你兩倍的贖金,怎麽還不行了?
“皇……皇……皇帝……”
幫主愣是沒說出來,還是軍師代勞,“皇帝老兒豈會善罷甘休,給了錢肯定還會想着讨回去,不如留你下來做個人質,到時候萬一打不過,也能多一些辦法。”
劉文炳無奈的仰仰頭,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海鳘幫拿到錢不辦事。
自己倒是無所謂,大老爺們受點苦難,沒什麽。
可柳蓮那麽美麗,那麽溫柔,劉文炳捧在手裏怕化了,一點苦都不願意讓她受。
他暗歎表兄失策,如果隻靠多一倍的銀子,恐怕自己走不了。
難道他沒有别的招數嗎?
有的!
幾乎在此同時,有人趴在幫主耳朵上嘀咕了好一陣。
幫主指着衆人,“說!說!說!”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越是結巴,他越是願意重複。
“漕運衙門那邊自己人傳來消息,朝廷調集登萊水師、長江水師要圍剿我們,漕運衙門及附近府縣的軍隊正在集結,京城來的勇衛營和錦衣衛堤騎也在其中。”
幫主盯着劉文炳,連喊三遍:“殺!殺!殺!”
劉文炳見有人拿着刀靠近,示意他們等一等,等你家幫主說完。
“殺了皇……皇帝老兒!”
劉文炳擺擺手,看到沒,是殺皇帝,不是殺我!
他反應過來了,這就是皇帝遞給他的護具,利用好了便可以離開。
“幫主,軍師,各位英雄,我和夫人若是少了一根汗毛,皇帝會蕩平此處,信不信?”
一句話先鎮住場子,他繼續說:“朝中的大權閹魏忠賢知道嗎?他不信,後果怎麽樣?大周朝的二十多位藩王怎麽樣?現在還剩幾個?還有漠北的林丹汗,女真的皇太極,在陛下面前什麽下場?”
從幫主往下,海鲨幫還真的有幾分信,以前官府沒法奈何他們,那是因爲投入的力量不夠。如果是皇帝親臨,調集百戰精兵來征讨,海鲨幫還能繼續存在嗎?
爛石矶還好些,那些分布在各府縣的兄弟,還有他們在陸地上的家眷,恐怕一個都跑不了,真的做好準備與朝廷搏命嗎?
劉文炳繼續道:“朝廷信守承諾,二十萬兩銀子奉上,諸位還嫌不夠嗎?你們放我倆回去,我劉文炳負責遊說皇帝,勸他熄了雷霆之怒,這次先放過海鳘幫,如何?”
軍師是相信的,劉文炳的大名早有耳聞,他與皇帝的關系那是很鐵的,做到這一點并非難事。
于是,把劉文炳和柳蓮先押出去,他們要仔細讨論。
劉文炳這一次離柳蓮很近,問她:“跟着我後悔嗎?有可能丢了命啊!”
柳蓮回答:“沒有你,我可能早就沒命了。”
劉文炳扭頭看看土匪們的廳堂,也不知他們讨論的結果怎麽樣,他必須長點記性,帶着柳蓮這麽漂亮的女孩,以後不能到處亂跑,出門必須有高手護衛。
柳蓮疑問:“還有以後嗎?”
劉文炳很堅定的告訴她,會有的!
正在公孫劍開始焦躁的時候,劉文炳帶着柳蓮回來了。
劉文炳說向海鲨幫主承諾了,要說服陛下罷兵,所以對方才肯放人。
公孫劍問:“你可曾說過,說服一定會成功?”
“那個,沒有!”
“甚好!你已經努力過了,不算是言而無信。無奈朕不同意,執意将海鲨幫從大周的土地上清掃幹淨。”
劉文炳早料到是這個結果,他和柳蓮被困爛石矶的時候,猜測皇帝一會做出動作,讓自己有機會逃離。
皇帝選擇直言不諱,當衆宣布要強攻爛石矶,消滅海鲨幫。官府中有海鲨幫的卧底,得知消息立即傳達,向常駐爛石矶的幫主彙報情況。
再大的江湖幫派,如果遇到朝廷全力以赴的攻擊,都将消散于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