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是第二點,作爲官府,我們竟然讓老百姓吃不起鹽,這是怎麽個意思?
三百文買一斤鹽,能吃多久?
三百文不是随便哪個老百姓一個月就能賺到的。
也就是說,百姓們爲了吃鹽花費巨大,鹽成了他們生活中非常奢侈的東西,由此帶來的惡果非常嚴重。
百姓吃不起官鹽,就會去買私鹽,哪怕冒着被杖責、被流放的危險。那麽,大周的鹽稅就少。
百姓吃的鹽太少,容易得好幾種疾病,身體不夠健康,影響大周朝的整體國民素質。
官鹽不咋地,私鹽成爲人們重要的選擇,由此引發一整個産鹽、販鹽、賣鹽、吃鹽的黑暗鏈條,嚴重影響社會治安。
總之一句話,怎麽讓朝廷收到更多的鹽稅,怎麽讓老百姓吃得起好鹽,作爲主管的官員,難道不應該認真思考一番嗎?
杜濱服了,每日看《大周日報》,有些事情不甚明了,今日當面聽陛下教誨,真的是醍醐灌頂,微臣茅
塞頓開。陛下給微臣三天時間,一定拿出一份夠分量的奏疏,呈給陛下禦覽。
“那朕就在淮安府等你三天!”
公孫劍自從見到胖子嚴師台,又親眼目睹販私鹽的場景,愈發意識到鹽政的重要性。不管是大周朝一開始的“開中法”,還是現在的“綱鹽法”,他覺得無論怎麽改,都要用兩個标準來衡量。
第一,是否有利于國民經濟的發展。
第二,是否有利于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
筒稱,兩個有利于。
公孫劍有點羨慕徐弘基,身爲國公,做着漕運總督的官,有自己好大一片地盤,還能連接北京與南京,大周朝的經濟命脈捏在你的手裏。
徐弘基與公孫劍相對而坐,兩人正在下棋。
聽到皇帝的話,他連忙辯解:“陛下不要聽别人亂說,微臣清潔廉政,不拿百姓一分一毫,從不貪腐的。”
公孫劍信你才怪,大周朝最有利潤的東西都要過你的手,想發财還不是分分鍾的事。
徐弘基下了一手棋,對公孫劍說:“陛下,微臣心中有數,一定會看好這個家。”
公孫劍并不挑明,他和徐弘基的關系很微妙,外人未必能猜透。
在他登基之前,即将要入宮稱帝的時候,徐弘基在猶豫,不知該幫信王還是福王。
公孫劍沒有計較,登基後對他很是器重,并秘密交給他一個任務。
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徐弘基在假裝那個失意者,對皇帝充滿了怨念。效果很不錯,不但福王主動來聯系,很多“志同道合”的人以他爲首。
徐弘基這個卧底越做越大,到最後做成了大BOSS,成了“失意者聯盟”的頭領。尤其是各路藩王被掃滅後,京城及附近剩下的暴動都是徐弘基指揮,也是徐弘基挖坑給他們跳,最後實現一網打盡的戰略目标。
事後,他在皇帝那裏立下大功,得到大周帝國最肥的一個差事。
與此同時,不知多少人罵他叛徒,罵他是個小人。
沒辦法,徐弘基幹的是卧底的活,挨罵是他應得的。
公孫劍感謝徐弘基出力,對于彈劾他的奏疏往往會置之不理,哪怕他在淮安做出些許壞事,也可以從輕發落。
徐弘基是個明白人,皇帝越是信任,他越是認真。
魏國公的頭銜在家族中傳承兩百餘年,他不能因爲自己給終結了。
說起來,他貴爲國公,家族兩百餘年的沉澱,無論是房産還是地産都有很多,生活非常的富足,有什麽道理爲了多撈錢被人垢病?
因此,他非常贊同皇帝“高薪、養廉”的思路,在帝國财政上弄得清清楚楚,少一些潛規則,多一些光明磊落的事情。
公孫劍對他是放心的,所以才會直言,讓徐弘基看好大周的經濟命脈。
徐弘基說:“大周不應該隻有一條命脈,最好有兩條,甚至更多。”
此話正好合乎公孫劍的想法,海運已經推行有段時間,效果不是非常理想。
公孫劍的想法是多一條各地溝通的途徑,讓大運河不再那麽擁擠。但是直至現在,根據沿海各港口的數字顯示,海運隻是在平穩增長,與大運河的貨運量相比仍然不是一個數量級。
公孫劍和徐弘基都清楚海運的重要性,最差他也是大運河運輸的備份,能夠形成兩條南北交流的大動脈。
公孫劍還有更深層次的想法,他的最終目标是大航海,是去海上與紅毛番子、佛郎機人争霸,如果自己的沿海都沒幾艘船,民間完全沒有出去看看的意願,這個宏大的想法不可能實現。
公孫劍在江南搞紡織,在兖州挖煤礦,在順義皇莊搞發明,這是爲工業大革命的誕生做準備。
他要開展海運,已經開放了多處港口,意味着大周朝“海禁”政策的終結。
相信用不了多久,大周朝會兩條腿走路,河運與海運将撐起雄偉的軀幹。
通過大運河,明朝連接長江、黃河、淮河與海河四大水域,再輔之以沿海各港口,大周朝的中東部地區将連成緊密的一片。
這是大周朝蓄力向外的重要一步,公孫劍謀劃國内、國外兩個大循環。對外與世界各國貿易,前提是先搞好内部的事情,從北京到江南是最成熟的,向南還要延伸到廣州一帶,向内地至少到西安與蜀地,國内大循環才算基本成型。
爲此,公孫劍通過“亨通錢莊”打造一個金融的基礎框架,讓銀币一步步走入社會,讓遍布各府縣的存取款業務成爲日常。然後構建貨運體系,大周朝的驿站非但沒有被裁撤,反而發展的愈發壯大,逐步擺脫朝廷官員的滋擾,全面向商戶和民衆開放。
有了貨币業務,有了物流體系,還有江南蓬勃發展的絲織業與制瓷業,再加上兖州的官辦煤礦,以及來自各地的貨物,大周朝的經濟基礎已經逐步形成。
公孫劍不但要繼續疏通運河,徹底的開放海禁、打造海運,下一步還要繼續修建官道,實現大周朝水路兩方面交通的便捷。
當然了,他不是沒考慮過火車,按原定的時間表,火車誕生還有一個半世紀,如果大周及早的搞出蒸汽機,冶鐵的技術能夠再進步點,估計在自己執政期間還是有希望做到的。
徐弘基聽了這些被震驚到,他們家皇帝想法真多,怎麽可能有突突冒煙的大鐵塊向前飛奔昵?
公孫劍告訴他,以後這玩意司空見慣,你還會看到大鐵塊在天上飛昵!而且還能帶着很多人一起飛。徐弘基認爲,這是瘋了!
公孫劍隻恨前世的時候學習不夠認真,一些新鮮玩意的構造他搞不清楚,隻能大概表達自己的想法。
除此之外,他做的最多的是奠定基礎,大航海需要什麽,工業革命需要什麽,大周朝的繁榮富強需要什麽,老百姓的美好生活又需要什麽,他針對性的做準備,從政治體制和國家政策上做好保障,招攬和培養大批的人才,提供優厚的待遇投入到各項工作中去。
他相信一個盛世到來是水到渠成的,相信大航海與工業革命是自發的,隻要自己把握好方向,又付出足夠的努力,革新的年代一定首先在世界的東方開啓,大周朝會成爲世界上的霸主。
當西洋人聽到大周的時候,希望他們首先想到兩個字:列強!
不是西方列強,我們是東方列強。
而且這個“強”是唯一的,大周将引領世界的發展,将成爲世界科技進步的開創者和領導者。
什麽日不落帝國,那将是大周的外号。
什麽強權政治,胡蘿蔔加大棒,将隻歸大周所有。
兩人吹得正歡,太監王承恩略帶慌古的進來彙報,“陛下,魏國公,不好了,劉大人被人圍住了。劉文炳被圍住了?
堂堂特務頭子,誰惹他?
公孫劍搞不懂,作爲一個皇帝,還有劉文炳這樣的危險角色,怎麽出門還會遇到危險?
不止是遇到,簡直是頻頻遇到。
如果大周朝的治安是這樣的,老百姓平時都是怎麽活的?
聽聞劉文炳被圍,公孫劍身爲皇帝,卻不願意在後方穩坐釣魚台,他急匆匆帶隊出發,看看劉文炳到底惹了什麽事,什麽人又敢攔住他。
徐弘基比皇帝緊古多了,今天一早看到皇帝在家,而且願意和自己弈棋,他高興壞了。這樣的話就不會出事,他就不會像李精白那樣手忙腳亂。
沒想到劉文炳出去也不太平,居然還被人給圍住,什麽人這麽大膽?
公孫劍趕到地方,卻沒有見到劉文炳,以及被他帶出來的柳蓮。
有錦衣衛守在這裏,說對方已經乘船走了。
“那劉大人昵?還有柳蓮姑娘。”
“對方一并帶走,并放下話來,拿十萬兩銀子去爛石矶贖人。”
公孫劍感覺有點丢臉,劉文炳可是身邊最重要的護衛頭領,怎麽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那名錦衣衛說:“這個不怨劉大人,是那柳姑娘長得太漂亮,被一群壞人圍住。劉大人爲了救人,就和對方打起來。可陛下不知道,對方竟然有幾百人之多,劉大人寡不敵衆,搶不回柳姑娘,于是甘願一同被帶走。”
“我靠!”
公孫劍脫口而出,别人不知何意,也許隻是他在感歎。
劉文炳太爺們了,他這是要将鐵漢柔情演繹到底啊!
還說什麽,自家兄弟必須得救,找船找銀子,去爛石肌救人。
徐弘基到了,欲言又止的樣子。
公孫劍問他,有話就說。
“陛下可知這爛石矶在哪?它在洪澤湖内,此處盤踞着一幫土匪。”
“有土匪就剿啊,身爲魏國公,漕運總督,手底下有軍隊的,任憑洪澤湖裏住着一幫土匪,你放任不管?”
徐弘基倒是想管,可那幫土匪厲害啊。徐弘基手下能打的船隻,滿打滿算有三四十艘,對方有兩三百艘船,他們能打仗的有上萬人之多。
也就是說,隻要土匪進了水,徐弘基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必須攔住皇帝,千萬不能以身涉險,到時候非但剿滅不了土匪,還可能被抓走當壓寨夫人。
“什麽土匪有上萬人?聽爛石肌這個名字,像是寸草不生的,拿什麽養活這麽多人。”
徐弘基不能不說了,這些人是私鹽販子,兩淮一帶最有名的海鳘幫。
海鲨幫?
公孫劍聽後,感覺穿越到某部武俠小說了,怎麽還真有幫派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