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劍想,北京、南京與蘇州相當于後世的北上廣,那臨清大概類似于深圳那樣的經濟特區。
李精白介紹道:“杭州美如天堂,開封乃大宋故都,其餘諸如揚州、西安與廣州,與臨清相若。”
這麽說的話,臨清城僅次于全國超大的三座城市,最差也能名列全國前十。
在大周朝,臨清才是山東經濟、文化與交通的中心,比後世裏青島在山東的地位還要突出。
公孫劍有個疑問,既然臨清這麽發達,倉庫裏存那麽多糧食,爲何去歲山東水災之時,卻沒有發揮什麽作用?
至少,公孫劍在各類奏疏中絲毫沒有看到。
李精白腿一哆嗦,差點就掉下凳子。
公孫劍一伸手,扶住他。
“本公子問你話昵,坐着說!”
李精白後悔啊,還是多嘴,禍從口出,被皇帝找到了纰漏。
以臨清城的貨運能力,隻要銀子足夠,多少糧食買不來?
再說了,你的倉庫不是全國第一嗎?存的糧食哪去了?爲何百姓沒得吃?
金婆站在一旁看戲,覺得李精白這人奇怪,怎麽突然就額頭冒汗,雙腿戰栗不止。
劉文炳進了生藥鋪,要找管事的上官大官人。
有個腦袋大、脖子粗的人攔住他,問他姓字名誰,找他們兄長做什麽?
劉文炳看這架勢,再聽他們的稱呼,感覺這是個表兄口中的黑社會團體,屬于錦衣衛打擊的範圍。
他也沒客氣,抖了抖腰間的牌子,錦衣衛辦案,讓他出來!
大周朝的百姓多少都聽過錦衣衛,害怕的居多。
這幾位卻面露鄙夷,錦衣衛怎麽了?錦衣衛就可以不講理?
大腦袋朝上指了指,“我們兄長上頭有人。”
劉文炳朝上瞅了瞅,上面不是屋頂嗎?還有一層,那層住人?
大腦袋不理他了,與另外幾人到處晃悠。
如果把上官雲豹形容成西門大官人,那這幾位就是應伯爵之流,一群無所事事偶爾來幫閑的。
劉文炳有些生氣,準備開砸了。
可皇帝事先說過,能用錢解決的,别動粗!
他自認爲态度很好,提着禮物上門拜訪,好好的與你談一談,結果很不理想,連人都沒見到。
你要是不在家也行,問題出在沒人去通報,劉文炳說來談生意的,也是掌櫃的全盤代理,不用家中大爺出馬。
劉文炳壓住火,他的幾位小弟不答應,都是年輕氣盛的壯小夥,開始與對方推推搡搡。
店鋪外有動靜,裏面蹭蹭又跳出來十幾個,加上夥計、幫閑的,幾十個人的規模瞬間形成。
劉文炳納悶,你們這是做生意的嗎?随時準備好打群架?
那個腦袋大、脖子粗的又站了出來,瞅着劉文炳問:“錦衣衛了不起?等我家大爺報上名号,吓你一個跟頭。”
劉文炳實在想不到,整個大周朝,還有誰的名号能吓自己一跳。
大腦袋叼着一根草,斜着眼問:“怎麽着?不是來做買賣,砸場子的嗎?還是有什麽别的事?”
劉文炳聽從皇帝教誨,不輕易惹事,态度很好的回答:“這件事最好與你們家上官大官人親自談,别人聽到不太好。”
呵……有什麽不好的?說吧!說吧!
現場開始起哄,吵鬧聲不斷。
劉文炳還是第一次見到,當他亮出身份之後,對方仍然有恃無恐的。
是你們讓說的,劉文炳沒什麽好怕,大聲道:“我要娶一個女子,而那個女子與你們兄長有婚約。所以嘛,在下親自登門,請他割愛。”
衆人發出哄堂大笑,他說的是青衣巷的柳蓮姑娘吧?兄長明天就會派一頂小轎接回來做妾,他……他還癡心妄想,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劉文炳受夠了這幫無賴,他抽出繡春刀,探向了大腦袋,頂在他的喉嚨處。
大腦袋頃刻間慫了,半古着嘴,不敢說話。
似乎一動嘴,喉昽會動,刀會紮着。
劉文炳身側,他的兄弟都抽出了繡春刀。
别看對方人多,錦衣衛是專業的,用不着拔槍,一樣分分鍾消滅你們。
打鬥很可能瞬間爆發,隻需要有人先動手。
藥鋪這邊有個人說話了,店掌櫃站了出來,“先别動手,我去問下東家什麽意見。”
劉文炳收回了繡春刀,在一條長凳上坐下,仿佛剛才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時候不大,那個店掌櫃出來,說道:“柳蓮是東家的人,是他第二十七房小妾,誰都不能搶走。”
二十七?
劉文炳自認膽子不小,還是被吓了一跳。娶這麽多,忙得過來嗎?
劉文炳本打算過來好好商議,畢竟是奪人所愛,心中多少還是愧疚的。現在聽說上官雲豹有二十多個小妾,這麽一個濫情的人,還講什麽愛不愛?
這柳蓮姑娘,劉文炳搶定了。
藥鋪掌櫃的說:“如果你非要搶,東家願與你公開比試,明日辰時整,兩人單打獨鬥,雙方簽下生死契約,打赢了娶柳蓮姑娘,打輸的人死了活該。”
劉文炳怕什麽,比就比。
那夥幫閑的發出情不自禁的笑,看劉文炳的眼光變了,他們眼中的青年好像很愚蠢,好像很可憐,好像是個死人。
劉文炳不在乎,帶着小弟返回金婆的茶鋪。
公孫劍聽到明日比武的消息,同樣是吓了一跳。
在劉文炳離開的這段時間,他已經從金婆這裏了解的足夠多。
你知道上官雲豹是做什麽的嗎?
“開生藥鋪的,還有當鋪、酒樓等十幾個生意,臨清當地數得着的大富豪。”
公孫劍搖頭,金婆,你說吧!
不知何時,金婆因爲表現優異,已經被允許上桌吃飯。
她要是知道同桌的有皇帝、皇後、皇貴妃、山東巡撫、司禮監掌印太監,估計要麽吓壞了,要麽樂壞了。
金婆不知道,無知者無畏,此刻她談笑風生,話很多。
見公孫劍抛過話頭,她說道:“話說這上官大官人,那可不得了!想當年……”
至少有兩個聲音同時發出:“好好說話!”
怎麽整的跟評書似的?
金婆掰回來舌頭,說道:“上官雲豹這人酷愛武藝,從小到大到處找人學藝,可謂是遍訪天下名師。這兩年覺得武藝已經學成,有空就出門找人比試,據說在保定時打遍全城無敵手。這人了不起,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據說還有驢一樣的家夥,家中納了二十六房小妾……”
咳,咳……
别扯遠了!
公孫劍問劉文炳,還準備和他比嗎?
保定城知道嗎?大周朝最尚武的一個地方,幾乎京城裏所有功夫高點的看家護院,都是出自保定。人家上官雲豹去保定都不慫,打遍全城找不着對手,你那兩下行不行?
劉文炳回答:“行!爲了柳蓮,一定行!”
柳蓮?公孫劍總覺得名字怪怪的,爲什麽非要叫什麽“蓮”,你不怕她和《金瓶梅》裏的潘金蓮一樣水性楊花?
劉文炳想來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管她叫不叫“蓮”,喜歡就好。
公孫劍覺得,蓮就蓮吧,偏偏還姓柳。你看看“柳”姓,多麽詩情畫意的一個字,加上“蓮”就完蛋了。
南方有一種水果叫榴蓮,那個臭啊!
包括劉文炳在内,大家對榴蓮沒有印象,哪怕皇帝提起,他們一點畫面感都沒有。
劉文炳不在乎她叫什麽,僅憑開窗關窗時那一颦一笑,他已經被迷的神魂颠倒。
公孫劍覺得,明天不能比,你打不臝上官雲豹。
劉文炳很倔強,壓根不同意。
那你必須用槍,反正沒規定兵器,隻說是一對一單挑,對不對?
劉文炳還是不同意,比試就是比試,投機取巧會被人鄙視。
公孫劍第一次發現,劉文炳怎麽不對勁?
以前的你多麽無賴,做事情講過規矩?怎麽突然間變得義正言辭,什麽東西都要光明正大,這和你特務頭子的人設相符嗎?
劉文炳堅持決鬥,他要在柳蓮姑娘面前好好表現,憑實力迎娶柳姑娘。
公孫劍歎口氣,愛情這玩意,是毒藥。
好好一個孩子,偏偏給毒害成一個好人,一個坦白的人,一個光明磊落的人。
劉文炳飯吃的很快,吃完就去街道口,望着那扇窗子,癡癡地笑。
公孫劍問他,有首詩送給你,要不要?
“小巷又彎又長,沒有門,沒有窗。我用一把舊鑰匙,敲着厚厚的牆。”
這……什麽詩啊?
聽到的人在心裏搖頭,表面上不敢聲古,這詩什麽玩意,太爛了。
公孫劍喜歡,詩人顧城的作品他都喜歡。
隻是時代不同,大家的語言習慣不同,你不整古典詩詞,一句話沒有八個意思,沒人說你好。
與唐詩宋詞相比,公孫劍更喜歡清新脫俗的顧城、海子與北島。
他看着巷子裏的劉文炳,問金婆,能不能讓他見一見柳蓮姑娘?
金婆直搖頭,待字閨中的小姑娘,怎能見一個陌生男人?這要是被看到手,看到胳膊,還不得嫁給他?公孫劍笑了,那敢情好,剛才都看到臉蛋了,更得嫁了。
金婆還是搖頭,婆子我要是做了這事,你們拍拍屁股走人,那上官大官人還不得找我興師問罪?他家大業大,手底下人手又多,弄死婆子我跟玩一樣。
公孫劍從海蘭珠那裏要過十個銀元,崇祯通寶,一枚價值一兩銀子,就問你心不心動?
金婆伸出手,很想要的樣子。
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不行啊,上官大官人會殺了我的。
“你不說,我不說,他怎麽知道?”
公孫劍又加了兩個銀元,到底要不要?
金婆直接撲了上去,摟住了十二枚銀币,是我的,都是我的,棺材本都有了,還管什麽上官大官人。公孫劍覺得,她和《金瓶梅》裏的王婆有一拼。
開啓你三寸不爛之舌,安排柳蓮姑娘和我兄弟見一面。
我兄弟條件很好的,京城來的,家中有一個國公夫人、兩個侯爺,還有遍布全國的大買賣,亨通錢莊知道不?他家的産業。
這句話要是在京城說,多數人立即猜到錦衣衛的劉文炳。
此處是臨清,金婆聽後隻知道門外的情種家世不錯,連臨清城最大的錢莊都是他家的,并不知他是誰,更不知和自己說話的是皇帝。
金婆走後,公孫劍看向李精白,沒有外人了,說說咱們的事。李精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臣有罪!臣罪該萬死!請陛下饒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