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4節-确認
到目前爲止,外科醫生駱權建完成了九位重傷者的手術,成功五例,失敗四例,差不多接近五五開的比例。
從早到晚李白這邊卻無一失手,效率高的出奇。
除了李白的操作看上去有些粗暴和吓人以外,但整個手術結果還是比較讓人滿意的,至少該閉合的創口都處理的如教科書一般完美無缺,挑剔不出半點毛病。
即使李白在和黎峰扯着淡,看似漫不經心,手上的活兒卻依舊分毫不差,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畢竟到他這裏來縫針的傷者,基本上都是不是什麽緻命傷,隻是傷口看着比較吓人罷了。
如果長時間不處理的話,确實有可能會緻命,但是及時縫合後,死亡的可能性卻微乎其微。
失血過多的多輸點血,有可能感染的挂上抗生素,身子弱的加點葡萄糖和牛磺酸,現代醫學有足夠的手段來應付這些外傷,隻要不是内傷,動脈出血和當場死亡,有很大的概率能夠救回來。
“先等一等,讓我緩緩。”
外科醫生駱權建步履虛弱地來到門口,一把扯掉口罩,露出慘白的臉色,慢慢蹲下來,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原本準備擡進去的重傷者便被轉移到了隔壁。
他簡直累極了,雙手顫栗不休,連刀子都快要拿不住。
駱醫生渾身上下血迹斑斑,散發出濃濃的血腥氣,在手術過程中,不小心被濺一身血是常有的事。
早期的外科醫生看上去與屠夫并沒有什麽分别,在很多時候,讓人難以分辨出他們究竟是在殺人,還是在救人。
見慣了人體内髒和肌肉組織後,哪怕再血腥可怕的場面,也難以讓他們生出任何不适感。
就像是脫敏式療法一樣,看多了,便麻木了,此時更需要醫者仁心,不然很容易就會草菅人命,所以說每一位刀把子都值得尊敬。
黎峰顧不上跟李白繼續杠下去,連忙過來關心地問道:“駱醫生,你還行嗎?要不先去休息一會兒。”
駱權建是醫療隊的骨幹,是十分重要的一員大将,輕易不能有任何閃失。
不止是帕帕加娜部落需要,華夏維和部隊更需要他。
“沒事,黎隊長,我還能堅持,先休息,休息一會兒,等我半個小時。”
駱權建真的不是在矯情,他必須準确掌控自己的手術刀,一刀生,一刀死,不敢有絲毫大意。
畢竟面對的是手術台上那些垂死重傷者,必須得有最高的把握,不能拿活人的性命去賭。
“要喝水麽?”
女護士周香玲及時遞過來一支礦泉水,她看得出駱醫生的消耗很大,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
帕帕加娜部落的學校條件再好,也不可能達到正規手術室的标準,更何況連空調都沒有,以赤道地區的常年高熱,即使是深夜,溫度也低不到哪裏去,一身防護服,頭套加口罩,還有護目鏡,整個人被包裹了大半。
悶在房間裏進行不間斷的手術,一直堅持到現在,依然沒有脫水暈倒,體質和意志已經是相當過人。
“謝謝!”
駱權建接過水瓶,痛飲了一口甘霖,補充了缺失的水份。
拿着刀子放飛自我的李大魔頭在房間裏喊道:“下一位!”
一個輕傷者被擡了出來,又一位傷者被扶了進去。
傷勢較重的都被提前安排了進去,越往後面,手術縫合難度就越低,李白的速度越發快了起來。
左三針,右三針,線頭扭一扭,打個死結頭,完活兒!
并不是所有的傷者都需要麻醉或者打暈,他們會眼睜睜的看着李白在自己身上上下齊手,然後一臉懵逼的被打發出來。
“好快?他這是幾個了?”
駱權建聽出李白的聲音裏充滿了輕松之意。
“大概……”周香玲護士掰着手指頭,算了一下,說道:“這是第五十七個!”
“五,五十七?”
駱醫生有些發呆,自己才做了幾個?
一,二,三……八、九!
一共做了九台手術,活下來五個,死了四個,跟對方一口氣連做五十多個相比,簡直有些丢人。
駱權建試探着問道:“有死的嗎?”
周護士淡然說道:“都是輕傷,當然一個都沒有!”
她十分清楚,分配到李白那裏的,沒有一個是重傷,就算要死,一時半會兒也死不掉,肯定不是現在的事情。
隻要把傷口縫合好,處置妥當,不會發生嚴重感染,或者誘發什麽隐疾,活下來的概率并不低。
醫療隊其他醫生來了之後,到李白這邊的傷者就更容易處理了。
這得歸功于周香玲護士從一開始就對傷者進行甄别分類,使其他人的效率從一開始就很高,傷者的傷情也沒有被延誤。
“原來是這樣,沒想到李醫生竟然還有這一手。”
駱權建松了一口氣,不過他還是有些驚訝于李白的效率。
刷刷刷的跟縫紉機一樣,幹脆利落的就将輕傷者們的傷口給處理好了。
現在看來,讓對方幫忙,完全是找對了人。
其實沒什麽可比性,他做的是高中奧數,李白做的卻是小學生個位加減法,在技術難度和經驗要求上完全不在一個層面。
如果雙方換一下,駱醫生的速度也不會慢到哪裏去,同樣不會死人。
但是李白這邊恐怕就有些慘了,或許會拿出手機拍照片,然後場外求援,在線等,急!
醫療隊負責人黎峰忍不住吐槽道:“快有什麽用,一點兒都不認真,還一邊跟我聊天,一邊做縫合手術,簡直是在草菅人命,根本就是野路子。”
到現在爲止,接受手術的人竟然全都活了下來,簡直就是奇迹。
駱醫生與周護士互相對視一眼,不禁有些好笑。
“沒事沒事,黎隊長,請放心,李醫生那裏隻需要縫合,沒有那麽高的技術難度,更何況還有我嘛!”
從同意李白幫忙以來,駱醫生就做好了爲前者兜底的心理準備,隻是沒想到李白幹的比他預料的更加出色,完美的分擔了許多壓力。
“你還幫着他說話?!對了,李白有沒有去招惹部落裏的巫師,我聽說帕帕加娜部落裏面有一位大巫師。”
黎峰突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一下子把李白拿着土黑們練手的事情扔到一邊。
“大巫師?呃,沒看到,周護士,你看到了嗎?”
駱權建想了想,篝火被炸散那一刻起,他就跟着旁人驚惶失措的往房車上跑,并沒有關注到帕帕加娜部落的大巫師。
照理說像大巫師那樣身份特殊的人,服飾也與衆不同,應該很醒目才對,可是他卻完全沒有任何更多的印象。
“沒有,回來後,就隻看到蠻蔔阿魯果首領,沒再見過大巫師。”
周護士倒是有一些印像,可是她仔細想了想,卻并沒有更多的信息。
黎峰忐忑不安地說道:“糟糕了!必須确認大巫師在哪兒,不能讓他看到李白,周護士,你幫我盯着點兒,千萬别讓大巫師進李白的房間,最好不要讓兩人碰面。”
他的心裏始終有一根高壓線,那就是李白與非洲的部落巫師。
一個巫師沒什麽好怕的,可是非洲大陸的巫師彼此之間卻往往有聯系,惹到一個巫師就等于惹到一群巫師,除非逃出非洲,否則會受到所有非洲人的敵視。
巫蠱之術,誰也摸不着頭緒,被下咒下蠱弄死的倒黴孩子多了,連科學都沒有辦法解釋究竟是怎麽回事。
就像圖坦卡蒙的詛咒,迄今爲未,依舊沒有一個定論,若說是巧合,未免也太湊巧了一些,讓人不得不起疑。
“呃……好,好的。”
周香玲一臉茫然,完全無法理解爲什麽黎隊長如此緊張,鄭重要求不能讓帕帕加娜部落的大巫師與李白打照面。
事實上不讓李白去招惹巫師的事情,隻限于醫療隊負責人黎峰與李白兩人之間知情,其他人并不清楚。
駱權建疑惑地問道:“李醫生和帕帕加娜部落的大巫師好像沒什麽關聯吧?”
他無法理解黎峰爲何如此關注李白與大巫師之間的事情。
“說來話長,你們不需要知道,我再去問問李白。”
黎峰也懶得解釋,畢竟精神科醫生與部落巫師互相搶飯碗這種事情,聽起來原本就十分扯淡。
就算是他說出來,恐怕駱醫生與周護士也未必會相信,還不如不說。
看着黎峰的背影,駱醫生與周護士二人彼此面面相觑,皆是滿頭霧水。
這麽久都沒有看到帕帕加娜部落的大巫師,或許大概率的已經涼了吧?
“喂喂,小李,你停一下。”
黎峰又風風火火的跑回到李白的手術室門口,叫了停,剛好看到李白又是簡單粗暴的一巴掌抽暈一位土黑。
天可憐見,那孩子隻是手肘上有一條三四寸長的傷口而已,怎能下如此狠手。
“什麽?”
李白又補了一巴掌,左右對稱,相當完美的掌印,強迫症一下子就好了。
黎峰急切地問道:“你有沒有見過帕帕加娜部落的巫師?”
李白坦承地說道:“見過!”
他确實見過那位大巫師,隻不過是最後一面。
“人呢?你沒跟他說話吧?”
黎峰十分緊張。
精神科醫生與巫師之間,實在是太容易犯忌了。
秃驢!你竟敢跟貧道搶神父!
這樣的大型車禍現場如今都已經演變成了段子,眼下人在異國他鄉,怎能不提防,一旦出了狀況,理所當然的要拿他這位醫療隊負責人是問。
如果能夠防患于未然,這鍋,黎峰當然不會願意背。
“沒說過話,人大概已經變成灰了吧?”
李白想了想,那個大巫師被沖擊波炸飛,摔進了土坯屋内,燃燒的屋頂轟然坍塌,肯定是活不成了。
“變成灰,灰了?”
黎峰兩眼有些發直,帕帕加娜部落的大巫師就這樣完犢子了?!
等等,誰幹的?
“你幹的?”
如果是李白幹的,恐怕他一點兒都不會懷疑。
搶飯碗這種事情,誰會手軟,動物都有護食的本能,更何況是人。
“怎麽可能?一發火箭彈直接崩飛,掉到房子裏面,着火的屋頂直接倒下來,估計已經燒成了灰。”
李白絕對不會背這口飛來橫鍋。
“真不是你幹的?”
黎峰依舊是一臉懷疑,之前他就聽說了,這小子膽大包天的孤身闖入鏖戰中的帕帕加娜部落,一直到戰鬥結束。
誰知道有沒有暗中下手。
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掉産生問題的那個人,這種騷操作對于傻大膽的家夥似乎并不足爲奇。
“不會!如果是我,直接一巴掌抽飛腦袋就行了,何必那麽麻煩。”
李白聳了聳肩膀,更何況當時他還帶着大寶劍。
好漢做事好漢當,沒做就是沒做。
“你可千萬别騙我。”
黎峰隻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無論是不是李白幹的,都必須不是他幹的。
“沒騙你!”
李白也沒打算多解釋。
看對方的一臉懷疑,恐怕一時半會兒都未必能夠完全接受。
讓一個原本就存在質疑的人打消先入爲主的疑惑,并不是光靠三言兩語就行的。
“那好,不是你幹的,我們說定了。”
黎峰決意統一口徑。
這個時候,他沒想到自己是真的冤枉了李白。
“當然不是,還有什麽問題嗎?”
李白低下頭看了看,再望向門口的黎峰,他還得繼續做手術。
如果不是這幾句話的功夫,都已經利索的完活兒了。
“沒了,你先忙,我去打聽打聽。”
黎峰心急火燎的跑開了,在真正看到帕帕加娜部落的大巫師屍體前,這顆心始終都無法放下來。
他找來了翻譯,到處打聽大巫師的下落。
最後在一座殘煙袅袅,餘火未滅的斷壁殘垣内,找到了帕帕加娜部落大巫師的遺體。
帶着黎峰過來的帕帕加娜人一臉悲憤。
當找到大巫師的時候,他們隻看到一具身首分離的焦屍,若非是沒有被一同燒成灰灰的金屬和石質首飾,恐怕誰也沒有辦法确認屍骸的身份。
一根化作焦炭的木梁左右,縮小了不止一圈的焦黑頭顱,還有隻剩下肩膀的殘軀,黎峰一顆心登時瓦涼瓦涼。
他依然還記得清楚。
李白那厮之前說過。
“……直接一巴掌抽飛腦袋就行了,何必那麽麻煩……”
何必那麽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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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