髒臉黑手亂枯發,削瘦無壯漢老少皆有。
單列縱隊,着裝雜亂,無一穿軍服,全是粗布棉衣黑褲補釘老百姓打扮。
四月的山區溫度低,好些個人隻穿了個褂子腰裏纏草繩。
要不是隊伍中半數人背槍,還以爲是哪裏來的叫花子隊伍聚在了一起。
每個髒臉上都帶着興奮的表情。
領頭的十餘人肩挂駁殼,緊跟着七九老套筒各式鳥铳。
後邊梭镖大刀鍘刀紅纓槍梭标獵弓各類。
北面隐約的槍聲漸稀疏,偶爾響。
李隊長心情沉重。
前面偵察的武裝工作隊員小跑到李隊長前面:“報告,前面有情況.”
“什麽情況。”
“有一個犧盟會的跟一個八路軍戰士卡在山坳,不讓我們過去.”
李隊長愣了一下,面色一喜:“八路戰士?帶我過去看看。”
幾個人轉過一個彎,前邊一名隊員正與趴在路邊小高地上的兩位對峙。
李隊長擡頭問:“你們是哪部分的?”
高處負責警戒的八路探出頭:“你就是他們隊長?”
“沒錯,我是陵縣武工隊長”李隊長說到這裏頓了一下,轉身指着旁邊的何大武:“這位是陵川獨立營二連長。”
“切,剛才說你們是陵縣武工隊,現在還冒出個獨立營,你說.”說話的八路忽然縮頭,轉頭問他旁邊那位老百姓打扮的犧盟會會員:“你們不就是陵縣獨立營麽?”
犧盟那位有些懵,壓低聲音:“是啊,可是我不認識他們”
“他們會不會是國軍的什麽破遊擊隊?”
“你看他們全身補丁穿得比咱們還還差,應該是自己人!”
“自己人?我看他們分明是看到咱們打了勝仗,想來打秋風”
李隊長着急知道李河不那邊的情況,卻見前邊的忽然不說話,轉頭問偵察隊員:“你沒有表露身份?”
“說了,他們不信”
李隊長跟着再次擡頭:“你們到底是哪部分的,趕緊跟我說說?”
說完,向後擺了擺手,四名隊員立即繞道爬山,準備活捉這兩位。
趴在高處的那位終于探出頭繼續得瑟:“說出來吓死你,聽好了:一刀紮東洋,兩槍震太行,三.的黑虎寨,這裏沒你們什麽事兒,趕緊回去吧.”
李隊長怒了:“放肆,你穿着八路軍服,竟然敢信口胡說!趕緊去叫你們領導過來.”
見對方氣勢挺足,負責警戒的二營戰士原本就是山匪出身,心道,你當老子是吓大的麽?
立即來了勁:“裝,你繼續裝,還讓我叫領導?我管你是哪路神仙,趕緊滾蛋”
李隊長忽然笑了:“我說,作爲八路軍,你别說連三大紀律都不知道吧?”
“呵呵,真當老子哎呀,你們幹什麽?放開我.”
李隊長揮了揮手:“下了他們的槍,加快速度上山梁.”
十多分鍾後。
翻過山梁的李隊長有些懵。
眼前的景象讓他震驚。
八路戰士至少一個連有餘,民兵一百多位,正在打掃戰場。
步槍擺了一地。
機槍二十餘挺。
那是擲彈筒,六具
旁邊布包着的長筒狀難道是迫擊炮?
沒錯,旁邊有坐闆,肯定是。
旁邊還有老百姓.應該是民夫,總得有好三百
獨輪車上,有帳篷,有糧食
小鬼子正在山裏掃蕩,荒山僻野之地哪來的這麽多人?
砰.遠處又傳來一聲槍響。
跟着傳來人群的歡呼。
得到消息,背着小手的小紅纓來到李隊長面前:“八分區的?”
到處都是背槍的戰士,眼花缭亂的李隊長還沒回過神,見有人問立即順口答:“八路軍八分區四地委武裝工作隊隊長李”
小紅纓氣勢洶洶:“你抓了我們的人?”
雖然跟二營不對付,但有外人在,落的卻是獨立團的面子。
“那是誤會,我們聽說你們”李隊長原本準備說被李河水被鬼子僞軍圍剿,看眼前的情況,似乎情報差得太遠:“我們過來給李河水增援,他人呢?”
“你認識李河水?他正忙着招兵。”
“那你是?”李隊長總覺得眼前的一切不真實,八路軍着裝有要求,女兵都必須剪成齊耳短發,這位竟然在軍帽頂上開了個洞。
“獨立團九營偵察排長常紅纓。”小紅纓眼尖,一眼就看李隊長後邊的何大武:“噫這不是何區長嗎?嘿嘿,我們又見面了。”
看到過來的小丫頭,站在後邊的何大武還在發懵:“你好,我.”
你們跑得還真夠快的。
李隊長面以發黑,:“你們在槍斃俘虜?“
“哪有的事兒武裝工作隊在肅清漢奸”
聽到肅字兒,李隊心裏沒由來了陣心悸:“是李河水請你們來的?”
小紅纓聽出這位嘴裏話不大對味:“怎麽,這裏國統區,又不是你們八分區的根據地,我們不能來麽?”
得消息的李河水正好趕到:“老李”
“你們這裏怎麽回事兒?”
“這個回頭再說,你們來得正好,剛好有些事還得請你們幫忙。”
李隊長沒理會:“爲什麽槍殺俘虜?”
旁邊小紅纓心裏一驚,這位一直抓着殺俘不放,殺俘在八路軍中是原則性錯誤。
大眼轉了兩圈,立即出言譏諷:“你哪隻眼看到我們殺俘?”
李隊長面色嚴肅:“你們這樣是要犯錯誤的。”
“哎,我說你可别亂扣帽子,那邊是老百姓在報仇。”
李河水趕緊補充:“對對對,是老百姓找那些罪大惡極的漢奸報仇。”
“那你們爲什麽不制止?”
小紅纓不樂意了:“哎呀你老人家是站着說話不要痛?小鬼子正到處燒殺搶掠,你怎麽不去制止”
“你”
玩道道?誰不會!沒打着鬼子憋了一肚氣的小紅纓沒好氣兒:“你什麽你?你說你是武裝工作隊長,拿什麽證明?”
“他們都可以證明!”李隊長指了指後邊的隊員。
“那我還是團長呢。”小紅纓立即叫過幾個老兵:“你們說是不是?”
“沒錯,這就是我們紅團長!”
“胡參謀,你說是不是”聽到有武裝工作隊同志,胡義剛過來,被小紅纓直接扯了過來。
胡義順手将丫頭扯開:“我說紅團長,你老人家能不能先去視察一下北邊,那邊還有一夥潰兵.”
“不能.”
總算見到一個正常的人,李隊長想了想:“胡參謀?你好!”
見慣了都是打補丁的戰友,胡義并不排斥,伸出手:“你就是李隊長?”
“中條山一戰後,鬼子占據平原地區大部分縣城,少部分友軍也藏進山裏活動,這一次友軍撤走後,上級要求我們盡快建立在敵占區建立根據地,以應對新的複雜形勢。”
胡義點頭:“聽李河水隊長說過.”
李隊長左右看了看:“按上級指示,李河水同志剛成立的獨立營,必須接受縣委領導。”
李河水有些尴尬,趕緊解釋:“我那時候剛好碰到九營的同志,就用了獨立營番号,你們既然來了,自然歸你們領導。”
“你還認縣委,那就好,那我問你,你是到陝北學習過,又是武裝工作隊隊長,你怎麽能做槍斃俘虜的事呢?”
旁邊的小紅纓見這位仍然抓住不放:“那我問你,燒殺搶掠的漢奸該怎麽處理?放回去繼續作惡?”
“你還小,不知道政策不怪.”
“你說誰小?”小紅纓看了看自己小胸脯,怒了:“現在由武裝工作隊牽頭,老百姓公審,這能叫殺俘嗎?”
“你是不是理解錯了我的意思.”
“告訴你,想到上級告我們的黑狀,我跟你說,門都沒有!”
“我是說你們爲什麽不用刺刀,這不是浪費子彈麽?”
“啥?”小紅纓一下子轉不過彎來。
聽小紅纓一翻雞血鴨血,胡義都忘了自己過來跟李隊長見面要說的事兒。
處理被救出來的老百姓的事,他并不擅長,直接丢給李河水。
帶着小紅纓走了。
李河水知道李隊長的脾氣,搖了搖頭:“哎,隊長,這次解救出來的鄉親們你看怎麽辦?”
“送他們回村,收拾一下立即開始重建。”李隊長也不客氣,雖然都是隊長,他長期活躍在敵占區,李河水學習剛回來,地方工作并不熟。
兩人開始嘀咕。
好一會兒後,李隊長跟着李河水再次找到胡義,開門見山:“你們缺兵源?”
胡義隻當順手做個好事兒,根本沒想這到這事這麽狗血:“如果沒别的事,我們得準備回家了。”
李隊長搖了搖頭:“你不知道上級發布的最新命令?”
“什麽命令?”胡義愣了一下。
“各部化整爲零,向敵占區進軍,到敵占區開展廣泛的遊擊戰.”
“就算進敵占區,也應該進各部熟悉的敵占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