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樹底下擺了個破桌子。
不用想,肯定是大狗帶着人從某個村民家搬出來的。
桌子邊坐着三個人,胡義、小辮兒跟齊老匪。
桌上擺着地圖,齊老匪不時指着地圖小聲嘀咕。
低矮屋檐下。
萬把細走到高排長面前:“怎麽沒看到田班長?”
田班長是失蹤的軍曹,高排長擠出一絲苦笑:“他昨天晚上離開了隊伍,說是不願意東躲XZ,當了逃兵”
萬把細一臉的遺憾,并沒細究:“真是可惜,還想讓他給大夥說說炮呢.”
高排長繼續給傷員上藥,沒理會失望走開的萬把細。
不經意看了看,隊伍說暫時休息,可已經快兩個小時,仍然沒有出發的迹象。
曬太陽的繼續曬太陽,照顧傷員的繼續照顧傷員。
又一群戰士扛着自行車消失在村裏後。
給傷員綁繃帶的高排長似乎明白,八路應該是發現了什麽,準備将帶着的物資隐藏,看來,應該是準備跑路的節奏!
在沒有收到下步具體行動計劃之前,他現在也沒轍。
就這樣潛伏八路軍中,似乎也不錯!
大樹下。
齊老匪從胡義旁邊站起,拄了根樹枝當拐杖準備進村。
守在村口的戰士立即擡手攔住:“哎,你傷在胸口拄根拐幹什麽?”
“滾蛋,老子要解手.”
“去西邊牆根兒解決,沒有營長同意,誰也不準進村!”
齊老匪黑着臉:“老子剛得到小胡的同意”
聽這位叫營長小胡,戰士有些發懵,眼睜睜看着這位得意地晃進了村。
村後。
荊棘叢生的隐蔽處。
戰士們正在搬石頭壘在一個山洞口。
羅富仰着頭看着頭頂的懸崖:“放這山洞裏好像不大安全吧?”
旁邊許小梅一臉的得意:“你放心吧,山上就算有人,他也看不到這,就算是住在村裏的村民,也絕對想不到我們會把東XZ在這裏!”
羅富貴晃着三解眼,總是覺得不放心:“但是.村民應該知道這兒有個山洞吧?”
“你就别擔這個心了,村民都已轉移,小鬼子對這些沒人的村子,哪裏會花那麽多心思到處尋找?”
羅富貴點了點頭:“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
許小梅神秘地壓低聲音:“那個羅連長,你要小心王銀枝,她哥是反動派,以前還帶人圍剿過遊擊隊。”
“你們不是一起的嗎?”羅富貴本來就怕麻煩,要不是胡老大交待,哪裏有心管這些破爛事的心情,對許小梅說的話根本不在意。
許小梅聽羅富貴這麽一說,反而更來勁:“她一個女人家,仗着認識幾個字,把咱們支隊長唬得一愣一愣的,成天嘴裏喊要打鬼子,誰知道她是不是反動派安排的奸細”
“真有這事兒?”
“知人知面不知心”
兩人嘀咕這會兒,戰士們已經将洞口堵上,開始作僞裝,并用樹枝拖去地上留下的腳印。
手下的一名班長湊到羅富貴旁邊:“連長,你就放心吧,隻要不是長期住在村裏的人,絕對發現不了!”
“那走吧,注意把地上腳印弄幹淨”
陽光照不到的牆根屋檐下,楊瘋子坐在柳元清旁邊。
柳元清隻是失血過多而已,傷勢其實并不重,眼眼動了動。
楊瘋子面露喜色:“你醒了?”
柳元清視線聚焦:“大哥?咱們這是在哪?”
“山裏。”
柳元清習慣性先觀察周圍環境:“這些人是八路?”
“對。”
“是他們救了我?”
楊瘋子搖頭:“不是。”
“那是誰?”
“鬼子!”
“大哥,你逗我玩呢吧?到底怎麽回事兒?”
“别廢話!”
“那咱們想辦法回西安去?”
“不”
“你仍然認爲隻有打跑鬼子,才有臉去見團長?”
“沒錯!”
“可是,八路跟咱是死敵.要不是他們慫恿,東北軍也不會在西安對校長下手.”
“别說了”
柳元清轉了話題:“如果我們繼續混在八路的隊伍中,他們肯定會核實我們的身份,到時要是被他們通報給重慶,絕對會被處決!”
楊瘋子卻搖了搖頭:“别擔心!”
“你的意思是,給他們仍然用參加孫師長時報的假身份”
“沒錯.”
大狗帶着一個班的人,藏在村子與山頂之間的灌木叢中。
綁着繃帶的李老三一臉的興奮:“我說大狗,你确定上邊有人?”
大狗嘴裏咬着根草莖半眯着眼看天:“特麽胡長官親口說的話,應該錯不了!”
李老三在進九營前,并沒上過戰場,但卻見過鬼子掃蕩時的慘狀。
誰都對鬼子恨之入骨。
進了丫頭的偵察排之後,不用考慮吃飯穿衣的事兒,覺得一切都新鮮:“咱們直接上去抓住他們不就得了?”
見大狗沒回話,李老三抓耳撓腮渾身不在,繼續嘀咕:“要不,我上去看看?”
“别逞能,特麽小鬼子在暗處,小心挨黑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胡義仍然坐在破子邊看地圖。
小辮兒從村裏晃出來,走到胡義旁邊擠眉弄眼:“哎,都弄好了。”
胡義收回思緒,轉頭對旁邊的王小三吩咐:“準備走了,你叫大狗回來,一會兒你告訴他”
曬太陽的隊伍立即一陣亂七八糟的吆喝開始收拾東西。
胡義安排完後卻沒動,繼續坐在桌子邊上發呆。
王小三跑到村後,對着上邊的灌木嚷嚷:“大狗,走了!”
大狗從灌木叢中探出腦袋:“特麽就這麽走了?”
“你當我說的話是放屁啊?”王小三沒好氣兒,說完轉身就走。
大狗一愣,這話怎麽不大對味啊?直接罵道:“特麽你是要找抽麽?”
“趕緊過來,有事對你說.”
旁邊李老三有些懵:“那個大狗,上邊的敵人.咱不管了?”
“還管個屁,特麽的趕緊走”大狗說完,提着馬四環從灌木叢中蹿出。
十餘人從灌木叢中鑽了出來,迫打軍裝上的灰塵,扯掉挂在身上的雜草。
大狗一馬當先,來到王小三面前:“啥事兒?”
王小三壓低聲音:“營長有活兒讓你幹,一會兒你藏在村裏.”
“這絕對不可能.”大狗眉毛一挑,瞪大了眼,連口頭禅都忘了。
“别廢話”
桌子邊的胡義看到隊伍中的高排長帶着一衆手下擡着傷員走出視線範圍。
立即從桌子邊站起,來到剛才那夥鬼子休息的位置。
楊瘋子正在地上仔細觀察
胡義看着亂糟糟的地面:“有發現沒?”
楊瘋子指着地上的線條:“有”
地上線條淩亂,根本沒有什麽規律,胡義仍然看不懂:“這是什麽?”
“我部可能.已暴露,建議行動提前”楊瘋子很難得地一口氣說了這麽多的字兒。
胡義點了點頭,忽然開口:“能不能告訴我,爲什麽說我們是死敵?”
“一個團”楊瘋子雙手猛握成拳,最後又松開,痛苦地閉上眼,然後猛然睜開,面色猙獰:“全死光!”
胡義搖頭:“這不可能,我想了很久,前段時間學習的時候,我看過八路軍大部分的戰史,雖然曾經俘虜過不少的友軍,但從沒有成建制的團級隊伍團滅!
楊瘋子紅着眼:“你不信?”
胡義搖了搖頭:“我們之間就算有仇,國難當頭的情況下,也應該先放下!”
“不可能!那是一個整編團”
“除了在與鬼子正面作戰外,絕對沒有.”話沒說完,胡義像是猛然間抓到什麽,再想到這貨身手厲害得離譜,臉色忽然一變:“你是.”
楊瘋子壓低聲音:“看在你們曾經救了我兄弟的份上,今天放你一馬!”
胡義臉色沒變,語氣平淡:“就憑你?”
楊瘋子冷笑一聲:“試試?”
胡義黑着臉:“你一直不願意多說話,都是裝的?”
“跟你們,有什麽好說的?”
胡義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大家兩不相欠!”
聽到胡義這麽說,藏在村裏院牆後邊大狗,跟李老四先後從牆頭冒出腦袋:“胡長官,特麽這白眼狼這麽嚣張,虧老子還從鬼子手中把他們救出來”
說完,端步槍提大刀的兩人從矮院後跳出來。
緊接着,齊老匪也從村口轉出來:“不就是個破傘兵團麽,也敢在老子面前嘚瑟?”
楊瘋子愣了一下,看着胡義:“你早就知道?”
齊老匪在旁邊嘿嘿一笑:“嘿嘿,你當咱們八路什麽人都收留?”
見這位不要臉直接以八路自居,大狗立即譏諷道:“特麽你算哪門子八路?”
齊老匪一臉得意:“嘿嘿,我覺得當八路也挺不錯,反正在哪都是打鬼子打中央軍”
聽到這位對正面戰場上打鬼子一向不手軟的中央軍出言不遜,楊瘋子血直往頭上湧:“要不是你們這些紅匪,咱們會被小鬼子欺侮?”
“你也不反省一下你們護衛的那委員長都做了些啥破事兒,還有臉在這裏唱戲?”
楊瘋子瞪着眼列死盯着齊老匪,一時無語。
齊老匪回瞪了一眼正對他怒目的楊瘋子:“你瞪什麽狗眼?你們傘兵團以前不是挺嚣張的麽?不照樣被老子東北軍滅了個幹淨?”
這話幾乎戳中楊瘋子死穴,立即拉栓舉槍,對準齊老匪。
齊老匪上前兩步,直接用綁着繃帶的胸口頂在槍口上,拍着自己的胸口:“來來來,往這裏打!那年全國各界都要求抗日,你們那破委員長還要剿共,你他娘的還有臉對老子舉槍?”
旁邊大狗臉貼在馬四環槍托上:“特麽的趕緊放下槍,不然老子打爛你的驢腦袋.”
單手提刀,似乎忘記傷痛的李老三同樣眼神熱切,伸出舌頭舔了一圈嘴唇,蠢蠢欲動,手中的大刀蠢欲動。
都是當兵的,眼前幾位誰都不是善茬。
确認了眼前這位身份,并不是鬼子在玩苦肉計,也許是參加抗大學習,思想水平提高了不少,胡義終于開口:“以前的事先放下,等打跑鬼子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