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變幻,詭異莫測。
黃昏。
随着九營一路向西,槍炮聲漸漸停歇。
隊伍在一個坳口處停下。
胡義舉着望遠鏡仔細地向東看。
大狗在旁邊低着頭,看着地上的一串串腳印嘀咕:“胡長官,這事有古怪,我們過來的時候聽他們說正向山裏撤,但這些腳印卻全是向着山外。”
胡義沒看出什麽異樣:“這裏原本是友軍的一處陣地,卻一個人都沒有看到,他們走了沒多久,但不應該連警戒都沒一個。”
胡義看了看那腳印,皮鞋布鞋雜亂,是友軍的人留下的無疑,繼續說:“很可能新五軍正在集結.”
“特麽進了山隊伍應該分散才對,這時候集結,他們是想跟鬼子拼命?”
馬良不解:“進山還可以借有利地形與鬼子周旋,他們湊到一塊幹什麽?”
胡義搖了搖頭:“他們不是鬼子僞軍的對手”
旁邊小紅纓語出驚人:“會不會是他們準備投降?
大狗撇了撇嘴:“怎麽可能?特麽中午的時候他們還跟鬼子打得那麽猛”
胡義直起腰,再次向東望,沉默了一會兒,迎着山風:“這事我們摻和不起,先回團裏再說。”
快天黑了。
靖副師長帶着手下的三個團長,走進半山腰一個山坳裏的村子。
新五軍軍部隐蔽在這裏。
下午的時候接到通知,團以上的人全部到軍部開會。
隐隐覺得有些不妥,大戰在即,把各部主官全部招集到一起,很不正常。
随行的警衛留在院裏,跟熟識的軍部警衛嘀咕着很快混在一起。
被征用的某大戶人家的堂屋門口,兩位軍長大人警衛胸腹前橫着沖鋒槍。
堂屋正中,擺着一長條案,軍長大人兼暫三師師長,正坐在條案一側。
條案對面坐着全軍僅有的兩師長跟參謀。
兩位師長後邊坐着暫四師的三個團長,屋裏人并不多,七八個。
靖師長随意看了看屋内陳設,正面邊條案盡頭牆上,挂着孫總理的半身放大照相框。
相框下條案上,左側橫攤着影印的老蔣親筆信。
右側軍長大人面前,擺着一部嶽武穆所書的出師表石刻拓本。
這玩意兒布置,越看越像.靈堂。
靖師長有些哭笑不得,軍長凡是開會說大事,一定會擺上孫總理的大照片。
而迎接重慶派來的人,會将那張照片換成老蔣。
要是有其他山大王來訪,牆上那張照片就會換成宋江的畫像。
青天白旗不挂牆上反而鋪在條案上。
牆上連地圖都沒挂,看來不像開軍事會議,倒有點像是準備跑路的節奏
靖師長駐防地稍遠,接到通知後剛剛趕到,直接在原本就在軍部的四師師長身旁椅子上落坐。
師長對靖副師長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現場一片沉寂。
好一會兒後,陸續又進來兩位。
勤務兵湊到正發呆的軍長耳邊:“軍長,人已到齊”
軍長大人擡起落寞眼,左右掃視,片刻後聲音低沉開口:“如今時局艱難,今天招集諸位,有個事跟大夥說說”
沒有人說話,正襟危坐。
軍長大人沉浸在自己情緒中:“我孫某人承蒙兄弟們擡愛,過去在西北軍做過總指揮,又做過皖省主席,在漢卿的指揮下,跟小鬼子血戰長城,做總指揮、省主席的時候差點,差點死在部下手裏,在長城抗戰時又幾乎死在日本人手裏。
滿清殺我孫家祖宗三代,老子生得晚,滿清滅得早,所以老子就帶着兄弟們挖了滿州人的祖墳,他死了老子照樣革他的命!也算是爲大漢同們胞報仇雪了恨,但是……不管老子是不是盜墓賊,老子總算是上對得起祖宗,下對得起兄弟。”
見對面的人都不吭聲,軍長大人忽然笑了:“呵呵,怎麽,看不起我個丘八?”
對面的一個團長吓了一跳:“大哥你說啥呢,你就說現在怎麽幹就行,要打、要和你一句話。”
“早兩年二十七軍看不起老子,跟我們搞摩擦,嘿嘿,他被鬼子打了個落花流水連軍長職務都丢了。
我總算看明白一件事,這世道,不管你有多強,你比我人槍多,你比我地盤大,都不如比比大夥誰能活得更久!”
靖師長眼觀鼻,鼻觀心,這位開場白講完,接下來應該說正事了。
軍長大人咳嗽一聲:“老子跟小鬼子打了十年,從最初七萬人打成光杆司令,到東山再起,兄弟們一直跟着我不離不棄,鄙人萬分感謝”
“愧不敢當.”三師副師長趕緊表态。
“大哥有事你就直說.”靖師長旁邊的師長語氣沉重。
軍長大人點了點頭:“如今的形勢,大夥都清楚,小鬼子在咱們周圍集結近十萬大軍,我咱這兩萬多雜牌軍根本不是小鬼子對手,就算退進山裏借助有利地形,遲早也會被餓死”
說到這裏轉頭看向旁邊的參謀:“國安,你來說.”
軍長大人旁邊坐着他的心腹參謀李國安,這位立即站起,左右敬禮:“在座諸位應該都知道,二月份的時候,我跟龐司令副官王兄弟一起到潞王墳與鬼子前田大佐和談”
靖師長心裏有些苦澀,這件事早就向上級彙報,上級經過多次讨論,最後得出結論,八路軍根本無法阻止。
上級提前知道消息,隻能做出有針對性的布置
“.軍事委員會高級參謀兼冀察戰區挺進第八縱隊司令文司令如今正在龐司令軍中:”李參謀說到這裏,從旁邊的文件夾中拿出一份文件:“這是委員長的密令.大家看一看。”
靖師長一眼看清楚上邊内容,其實,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參謀将文件收起:“前田大佐承諾,爲了顧全我們的面子,不直接向他們投降,我部接受南京國民政府改編成‘和平建國軍’,番号仍然是新五軍,部隊即日開撥到開封駐防。”
三師長由軍長兼任,三師副師長對這個結果甚至有些興奮,強壓激動保持着面色不變故意問:“龐司令知道這件事嗎?”
“文司令正在他軍中,他們如今在太行山西邊,那邊形勢跟我們不同,如果能戰就戰,不能戰就和.”
一直有些失神落魄的軍長大人忽然開口:“兄弟們願意跟我走的表個态,不願意跟着我幹的,我送他盤纏離開,但誰要是把這件事的内情捅出去,老子在此發誓,定要他生死兩難”
這根本不是什麽議事,把手下主官招集到一起,擺明是要防誰在這節骨眼鬧事。
話都說這份上了,軍長大人口中的送盤纏離開,估計直接會将不願意跟着他幹的直接送到西天
跟小鬼子打了十年,無數弟兄死在小鬼子手裏,如果突然間宣布要向小鬼子投降,很多人心裏會覺不服。
軍人中的愣頭青并不少,鐵了心跟鬼子拼命的大有人在。
要防普通軍人鬧事很簡單,但對部隊各級指揮官必須得防,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是一個鍋裏攪馬勺,也得防。
能混到坐在軍部開會,沒一個人會傻到這時候反對。,
所以,參謀立即出門,開始布置軍邡親信警衛、憲兵,跟各團長立即回防區,招集各營連主官,宣布這個決定。
如果在過程中有人不服從軍部命令,要麽直接抓了,要麽立即血濺當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