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拍着手上的灰，繞着鍋邊轉了一圈。
挨了無數白眼：你不能到一邊去拍麽？
圍着别人家鍋等吃的，很不禮貌。
但所有人的眼卻都看向大鐵鍋。
甚至看竈邊燒火黑臉老秦的眼神都變得溫柔
上級一直強調節儉，吃肉的事，明顯有違上級精神，中年人看着蘇青：“哎，我說蘇隊長，你們這是？”
蘇青面色不變：“前幾天從敵人手中繳獲幾頭豬，你們遠道而來，正好趕上，跟着開飯。”
“老百姓餓死無數，這麽做不大好吧.”
“你放心，這事上級已經批準。”
“上級批準？”中年人忽然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應該是獨立團專門爲他們準備的才對！
想到這裏，立即搖頭：“我們不能吃！”
“别擔心，附近老百姓也有份…”
從鍋邊離開的老周，熱情地招呼隊伍就地坐下：“都客氣啥？你們跑這麽遠，這一頓飯我們還是請得起。”
跑這麽遠？中年人眼神變得淩厲，看着蘇青壓低聲音：“你知道我們的任務？”
蘇青不動聲色：“你應該知道，冀魯豫邊區常規情報，大都經我們這裏進山，大家都是明白人…”
“你認識林科長？”中年人壓低聲音。
“對不起，我不能回答你的問題。”蘇青心裏一驚。
“那我就不客氣了。”中年人點頭，在僞軍搬出來的桌邊坐定，端起剛出鍋的碗，不管筷子是否幹淨，幾塊肉直接進肚：“好久沒吃肉了，比過年那頓都來得舒暢！”
“你放心，還多，管夠。”老秦拍着手上的灰。
“你比我還能吹，我一個人就能吃一鍋子！”
“再來兩個镆”旁老周将一個筐子端上桌面。
“看來，你們根據地發展，遠遠走到了我們前面，得給我們傳授點經驗呐。”
老周唠叨：“如今這老天沒下雨，大夥在山腳有水的地方開荒，還能種點莊稼…要吃肉，得找鬼子！”
中年人聞言，擡手指着蹲在炮樓邊喝肉湯說鳥語的人問：“鬼子？他們是誰？”
這個是秘密，老周沒說話，轉頭看向桌邊的蘇青。
在師裏，義勇軍并不是秘密，師裏還要大舉宣傳。
蘇青想了想：“這是朝國義勇軍，豬肉…原本也是上級拔給他們的你們運氣不錯。”
“原來我運氣這麽好？”中年人自嘲了一下，在兜裏上下摸了摸：“我可沒帶錢”
老秦無語。“看你這話說的.我們要是收了你的錢，以後還怎麽見人？”
“怎麽稱呼？”
“九營代理教導員叫我老秦就成。”
“九營？呃，除了你們營長，你們人都差不都到齊了，看來這炮樓是真拿下了？”
蘇青放下喝光了湯的碗，解釋道：“鬼子兵力不足，守炮樓的是被鬼子逼來的朝國僞軍，上級安義勇軍對他們勸降，順利拿下了幾座炮樓。”
“原來如此，看來，這炮樓還真是你家開的。”中年人開玩笑道。
“明面上他們繼續守炮樓，暗地裏讓進山的物資通過封鎖線更方便。”
中年人感慨：“以前過平漢路進山，怎麽也得十天半個月，昨天一個晚上走了一大半，我就在想，這地下交通線怎麽突然變得通暢了.”
“我們收到消息，大批鬼子情報部的人在平原上活動，上級判斷，他們的目标很可能是你們。”蘇青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你們執行的任務重要，分區才給你們準備了戰馬。”
其實，分區爲了能讓他們順利通過敵占區，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還向獨立團借兵以聲東擊西打前站。
蘇青知道，獨立團除了團長和政委，沒人知道倒這件事。
中年人點了點頭：“哎，如今鬼子大規模對友軍掃蕩，敵情通報上說，友軍很可能受命投敵，調轉槍口對付你們…”
蘇青點頭：“我部已作好預案，如果友軍一心抗日，我們支持他，誰要是投敵爲虎作伥，就消滅他！”
“到這時候了，反動派還在玩手段，看來，你們這邊形勢更是複雜。”中年人一拍桌子：“獨立團發展根據地是好樣的，有機會，一定要會會你們團長！”
“你們工作做得也不錯。”
被表揚？中年人有些哭笑不得：“咱們好像在互相恭維？八路軍可不興這個，對了有電台沒有？”
蘇青搖頭：“獨立團丙種團編制，沒有電台，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得向上級報一聲平安。”
蘇青點了點頭：“一會兒我帶你去炮樓，直接打電話到前指，前指有電台，如果符合規定，應該可以轉發.”
“啥？你們還有電話？前指？在什麽地方？”
面對一連串問題，蘇青搖頭：“對不起，無可奉告！”
這就叫沖擊力，中年人徹底服氣，搖頭晃腦：“我堂堂一司令，竟然受此奇恥大辱.”
中年人旁邊的隊長，晃着腦袋摸中年人額頭：“我說你喝醉酒了麽，說什麽胡話？”
“滾蛋，看來，咱們得重新評估敵我形勢。”轉頭看見旁邊的蘇青似乎欲言又止，趕緊解釋：“哎，我說小同志，剛才那話的意思，是說我們高看了小鬼子！嘿嘿，這短短兩千裏路，竟然走了一個月！”
這話說道得雲山霧海似的，本司令？蘇青心裏一驚，立即明白，這位身份不一般：“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嘿嘿，你看啊，早年我們向東出山的時候，你們獨立團還隻有三個連，對吧？那時候，敵人一到你們就得丢下破廟跑路，如今都發展到進了平原，昨天還聽趙書記說你們發得不錯，剛開始我還不信.”
老秦明白眼前這位身份不一般，但确實聽不懂：“首長，你到底想說什麽？”
“嘿嘿，小鬼子現在實力下降，這一次回去開會，我得好好準備一下，讓某些隻想一味保存實力，偷偷發展根據地的人，改變對當前敵我局勢的看法。”
跟聰明人說話點到即止！
中年人沒再多說，跟着蘇青進了炮樓。
很快，包括蘇青在内，炮樓裏的人全被請了出來。
沒多長時間，警衛探出頭：“蘇隊長，麻煩接個電話.”
蘇青走進炮樓，猶豫了一下，從中年人手中接過話筒：“喂”
蘇青忽然立正，聲音提高了八度：“政委好”
“是”
“是”
“堅決完成任務.”
中年人一把搶過電話：“哈哈，我說，咱多年沒見，我這就到酒站來找你，你把酒給我準備好了”
蘇青白晰的臉微微泛紅，接電話的人并不是丁政委！
上一次她被調查，要不是政委說話，現在說不定還有可能在師裏某個文職單位工作。
有可能是婦聯，也可能是被服廠，說不定被調去某個偏遠的地方做地方工作也說不定！
*十五師與山東縱隊，主力部隊和地方部隊，軍隊幹部和地方幹部，八路軍和國軍正規部隊之間，同時出現摩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