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樂詳細介紹敵占區的形勢。
蘇青心情有些複雜,敵後鬥争的殘酷遠超她的想象。
周同樂面色嚴肅,并沒有說營救計劃,而是先強調紀律:“雖然我并不清楚你以前工作情況,你作爲一名老情報員同時又是武裝工作隊隊長,你要時刻牢記:戰鬥在敵後,不僅要面對城裏遍地的鬼子情報人員、地下間諜以及安插在各行各業的敵人眼線,而廣大平原上同樣到處都分布着各種傀儡政權的情報人員,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敵特工發現我方情報人員聯絡點,随時可能被捕犧牲。”
蘇青點了點頭:“這一點我早就知道!”
周同樂不置可否:“所以你一定要清楚,如果一旦被敵人抓獲,情報員需要面對的慘無人道的酷刑,像什麽鞭刑、辣椒水、老虎凳都是小兒科。
那些烙鐵、電刑、水刑、辣椒水、老虎凳、砍手、剁腳、剜眼就讓我們很多同志變節,我們了解到的最新情況,鬼子用上了最新式的審訊辦法,直接給情報員注射藥物,在飽受酷刑的折磨下,情報員的在長時間處于極其疲勞話狀态精神狀态很可能處于崩潰邊緣,再堅強的人也很有可能就招供。”
蘇青很明顯的聽出這位情報人員對她并沒多少信心:“我明白,無數情報人員在被捕前開槍或者服毒自殺,因爲他們也怕在殘酷的酷刑面前自己一旦承受不住而叛變,讓組織遭受更大的災難。
在自殺都來不及時被捕,情報員應該咬舌自盡,即使死不了隻要能把舌頭咬斷,敵人也就根本沒辦法問取情報,我相信我能做到這一點。”
周同樂點了點頭:“你要明白,對我們威脅最大的,是出了叛徒而情報組還不知道,我們很多犧牲的地下情報工作者,其實都是被叛徒出賣。
這些叛徒叛變以後,仍然留在組織裏面,通過自己熟悉的聯絡方式套取情報,聯絡人員,一旦時機成熟,敵人就會對我方情報人員進行搜捕,然後對情報機構、地下聯絡點進行搗毀,可能剛剛還在一起開會的地下情報人員,馬上就變成了叛徒,讓我們很多情報人員被捕犧牲。”
其實這些情況蘇青早就知道,不過,對方既然這樣說,她仍然表态:“你放心,我一定會加強情報員思想工作,并且提高警惕,做好情報工作出現意外的預案。”
周同樂搖了搖頭:“據我所知,你負責的梅縣情報網曾經被敵人破獲,老周在縣城的情報人員同樣出現過叛徒,都給組織造成了很大的損失!”
蘇青愣了一下,臉色有些發白,她沒有爲自己辯解,語氣平靜:“我有責任!”
周同樂不斷觀察蘇青表情變化,還是挺滿意,繼續說:“我跟你說這麽多,不是要追究你的以前工作中的責任,隻是想要你明白,作爲情報工作人員,你應該學會冷靜,在出現敵我無法識别的情況下,應該果斷采取措施,消除隐患!我說的.你能明白嗎?”
“我明白。”蘇青堅決點頭,她有些無語,隻是随口問了一句話,竟然就被上了這麽長一段思想課!
周同樂終于轉回話題:“那好,現在我們來說說營救計劃,目前分區武裝力量已經到位,分區已安排滑縣八裏營附近的武裝力量獨立團九營參加行動,而叛徒吳進善,也就是吳藍田非常狡猾,他很可能不會去八裏營留在滑縣,所以我們這一次準備對滑縣來一次突襲,那叛徒将滑縣經營得鐵桶一般,我們的人根本無法進城,所以我的任務是組建一去商隊,你們手下的砍九很不錯,他跟王景昌有交情,讓他以王景昌準備做大煙生意的名義聯絡吳進善,明天天亮前趕到滑縣。
蘇青并沒有立即答應,思索了一會兒提出反對意見:“上級明文規定,八路軍任何人不得從事與大煙有關的任何生意。”
“我的意思你可能沒有弄明白,我們隻是借王景昌的名義打進滑縣,隻需要砍九能把我們的人帶進城,别的事不用你操心。”
蘇青點了點頭:“我想.你們事先應該做過調查,砍九并不是我們的人。”
“所以,我們才需要這麽一位跟每一方都有關系.但卻好像跟誰都沒有關系的人來做這件事。”
周同樂雖然沒有說詳細計劃,但蘇青立即明白了周同樂的大緻計劃:“什麽時間、什麽地點出發?”
“你想辦法讓王景昌在明天天亮前給吳進善打一個電話,天晚上敵人有一趟貨運火車南下,行動隊會在火車站南邊接應你們。”
蘇青猶豫了一會:“問一個問題.如果讓砍九到吳時善那裏給鬼子買大煙,不算違反上級規定吧?”
周同樂愣了:“給鬼子買大煙?什麽意思?”
蘇青簡單的說了關于敵人經濟戰的情況:“.我們有情報人員打入了敵人銀行系統,他負責處理鬼子印制的假鈔.”
周同樂大驚:“僞鈔.你是說用僞鈔這嚴重違反紀律!對了我怎麽不知道這個情況?”
蘇青沒有多說:“上級知道。”
周同樂面色有些不自然,點了點頭:“既然上級沒有給我們指示,那是上級相信你們,我無權過問!”
周同樂有些沮喪,他在稅務局,自然懂得基本的經濟情況,這幾年跟上級一起僞稅務部門任職利用職務之便,爲革命籌集經費,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的用開“大頭小尾”票、或者“虎頭蛇尾”票等手段,多收少交,才爲根據地積蓄了很大一筆資金額,沒想到這看起來不大起眼的工作隊更狠!直接從鬼子那倒騰僞币。
同時他又有一些興奮,看來,這武裝工作隊中也是藏龍卧虎,得向上級請示安排一位懂金融的同志來支持工作,要不然,總部直屬情報部門給組織籌集經費竟然還比不過地方武裝工作隊
這老臉往哪放?
革命工作最高級的方式是武裝鬥争,但經濟工作也絕對不能拉下。
李有才提着一個皮箱,一進門就看到正擡着頭看着他的蘇青,立即堆起一臉笑容:“蘇姐,事情有進展了?”
蘇青臉上冷冰冰沒有别的表情:“如果你手上的是法币,我可以給你解決!”
李有才有些驚訝:“這回他們給的還真是法币,共兩萬元!”
蘇青試探道:“你說,如果用這些錢買大煙,鬼子會怎麽看?”
李有才愣了,給皇軍買大煙抽?
那玩意兒一沾上就是傾家蕩産的結局,做這事得有多缺德.
不過,田中雄好像沒有說不能買大煙
何況,城裏的煙館原本也不少。
想了半天,狗漢奸才慎重地說:“我不知道會不會有問題,但是可以試試”
蘇青提出另外一個問題:“我們希望,你能提供交給你錢的鬼子詳細情況。”
狗漢奸是個人精,立即明白蘇青的打算:“你們準備對印制僞鈔的人下手?不過,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僞鈔應該是在島國本土印刷,走海路到滬上再轉道天津送過來的!”
蘇青愣了:“你怎麽知道?”
“你注意看看這箱子,偶然的機會我發現這箱子帶有鹹澀味。”李有才一想到李尾巴瞪着大眼伸出舌頭舔錢箱子上封條的樣子就覺得惡心。
蘇青有些詫異:“沒想到你竟然能想得這麽遠!”
李有才搖了搖頭:“這不是我發現的,發現這個事的是一個警察,他天天跟那些下九流的人打交道,對這些事經驗豐富。”
蘇青點了點頭:“你是說那那兄弟?”
“我全部身家性命都在這裏,你不要弄丢了!”李有才不再多言,放下箱子直接轉身離開。
兩萬塊錢,着實不是一筆小數目。
據統計,日軍侵華軍費百之十五左右來源于僞币印制。
民國政府的法币原本由由英美代爲印制,防僞水平在當時非常高。
鬼子很早就試圖印刷僞鈔,并且由日軍秘密武器研發機構“登戶研究所”負責。
經過多次試印失敗後,研究所于1940年才批量制造出逼真的僞鈔,開始小批量印刷并提供給上海的特務“松機關”(也就阪田機關)散入國統區。
太平洋戰争爆發後,日軍在香港扣押印鈔機,登戶研究所如獲至寶,才開始大量印刷僞法币。
日産量達到了十萬張,總面額達到當時當時中國貨币流通量的10%,每月兩次從日本船運到上海。
民國政府發現鬼子陰謀,後來開始發行百元,千元面值。
而日軍從香港搞到的印鈔設備隻能印五元跟十元面值的!
當時交通不發達,而民國政府爲了防止我黨活動,對各地流動人口管控非常嚴格,所以鬼子的活動同樣受限,以至于僞币的擴散并不廣泛。
更重要一點,當時廣大老百姓大多沒多少文化,原本就不大相信軍閥們勾心鬥角民國政府,從根本上抵制紙灰灰“法币”,民間仍然普遍使用銀元!所以這些僞币才沒能真正擊垮民國金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