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煥章揉着被槍托頂得酸痛的肩膀,仔細看着一片寂靜的黑夜,剛才,打空兩次彈倉,憑感覺,最少擊中了九名打火把的土匪!
村西再沒人敢打着火把招搖,土匪也暫時停在開闊地不再進攻,雙方偶爾打兩黑槍。
沒有目标,那就瞎蒙,而土匪手中大多是七九老套筒一類的步槍,槍口焰很明顯。
誰開槍一閃光誰就直接招子彈。
聽到村東傳來的槍聲後,李煥章有些不淡定了。
現在的任務是保住這批繳獲與友軍抓獲的俘虜。
敵人談判不成直接來硬的早在意料之中,被一幫土匪給圍在村裏動彈不得,心裏憋屈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
投靠了鬼子的土匪不再是同胞,那是敵人,對于敵人麽,那就打他娘的!
他内心深惡痛絕押送的這些靠燒殺搶掠生存的土匪,但他畢竟是軍人,不是政工幹部,思考問題的角度不同,他現在考慮的是如何完成押送任務,根本沒有考慮放掉俘虜換取土匪退兵的問題。
從進村談判的土匪口中,他知道求援的通訊員順利通過了敵人防線,既然求援的消息送了出去,現在必須堅持到援軍到來。
他相信,絕對用不了多長的時間!
敵人先從西面進攻,并且南北方向也有包抄的匪兵,現在東邊的土匪又上來了,他擔心的是憑周連長的那些大多數平時連槍都沒摸過的民兵,到底能擋住敵人多久。
幸好提前進村設了陣地,他又安排了一個班的戰士帶領民兵,暫時不懼土匪的兩面夾擊。
但是土匪要是真的不顧傷亡全面進攻,村裏自己的隊伍加上周連長民兵肯定會立刻灰飛煙滅!
現在的形勢很明顯,土匪們并沒有那個決心!
土匪打仗的目的是爲了俘虜跟村裏的這批槍,以土匪們的脾氣,不懼傷亡的可能性不大。
面對這種被敵人包圍的局面,采用的作戰手段與指揮員的脾氣秉性有關。
李煥章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卻性子剛烈,經過仔細思考,終于狠下了心,與土匪們在這裏放手一博!
轉過頭對手下班長交待:“注意,立即通知大夥兒,留下兩人與土匪拼黑槍,其他人放棄遠距離跟土匪拼火力,全體縮進村裏院子中,利用院牆有利射擊位跟土匪打巷戰死守,隻有這樣,我們才可能堅持更長的時間。”
“是,排長,俺打過那麽次仗,你就放心吧!”班長激動得滿臉通紅,第一次打這麽大規模的戰鬥,何況對手還是土匪,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根本沒把這些土匪放在眼裏。
“别大意,一定要按平時我前些時候教你們的巷戰戰術與敵人周旋,我去東邊一會兒!”
“你這是擔心周連長他們?”
“别廢話,管好你自己。”
再次仔細檢查了西邊的戰士們布防後,李煥帶着一個戰士轉身往村裏走。
沒多長時間,一群民兵擡着家夥進了傷兵院子。
李煥章聞着彌漫着消毒水與血腥氣的味道,看着坐在院子中傷員們開門見山:“各位同志,非常抱歉,目前敵人太多,得勞煩大夥兒一回!”
正在養傷的傷員們聽到村外的槍聲就一直在鬧哄哄猜測,這時候哪還不明白什麽情況?
二連那位傷兵班長第一個表态:“别在那婆婆媽媽的,趕緊把槍給老子拿過來,以爲老子腿上中了一槍就不能打槍?這狗屁的土匪也敢跟老子叫闆?”
說完拄着根木頭叉子晃悠着上前扯起一支步槍。
能動彈的立即跟着上前,領槍分子彈,不能打槍又無法行動的坐在地上,直接要了個手榴彈。
李煥章看着傷員們還在往外滲血的繃帶,兩眼濕潤:“所有人,全部劃歸統一指揮,你們的任務是配合分區部隊與民兵,卡住南邊村口,阻擊繞向南面向我們包抄的敵人。”
“放心吧,人在陣地在,老子保證,就算頂不信,我們這邊也絕對是最後一個被土匪突破的方向!”
其實,誰都知道,村子的防線,任何一個方向被土匪突破,絕對是全體犧牲的結果!
李煥章的想法很瘋狂,爲了拖延時間,村中的大部分戰士和傷員們都可能會犧牲!
南邊包圍圈外,有一個班随時在準備接應,除了周連長外,留在村裏的人沒有誰知道最後的突圍方向。
如果在村破的時候,援軍還沒到達,那時候就帶能跑的百姓跟戰士向南突圍,同時吸引土匪追擊。
他把傷兵全放在南邊,打算真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突圍,讓這些傷員到時候少跑一些路!
留在村裏的人能不能趁亂跑出去,他不抱多大的希望。
不得不說,在眼前這個局面下,李煥章的決定并沒有不妥,無可指責。
李煥章安排好民兵跟扶着傷員上戰場的民夫後,直接轉身去了東面。
在村外燃起的火光中,順着村中的道路很快轉進了一個小院。
李煥章直接趴上牆頭,跟旁邊周連長打了個招呼:“情況怎麽樣?”
周連長從院牆上縮回頭:“現在處境不妙,我覺得咱們應該換一個思路,有人有槍才能打擊敵人,在這裏死守不符合上級關于遊擊戰精神!”
李煥章順口問:“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放棄那些俘虜跑路?”
周連長點了點頭:“這些俘虜最後反正要放,目前應該先保存實力,等來日咱們集結大部隊再找他們報仇!”
李煥章搖了搖頭:“這是今年平原上僞軍掃蕩後,分區組織的敵占區打擊敵人第一戰的一部分,如果連土匪逼上門來我們都妥協,到時候老百姓們會怎麽看?
那些一直旁觀的地方武裝又會怎麽想?
他們一定認爲我們連土匪都打不過!
那麽,以後在平原上誰都會認爲我們八路是軟柿子,以後還有誰會跟着我們打鬼子?”
見李煥章說得這麽嚴重,周連長不由得愣了一下:“我隻是覺得目前敵強我弱,應該先避其鋒芒,等大部隊到了再作打算,你這都扯到哪去了?”
李煥章面色嚴肅:“如果早上半個月,敵人來了我們轉移,你這種想法沒有問題,但是這一次不同,我們目的就是要打出八路軍在平原上抗日的名頭,所以,這一回絕對不能退!”
周連長一臉擔憂的探頭看了看東面不遠的開闊地:“你這是什麽話?我隻是覺得明明知道敵人強大還跟他們硬拼,大夥兒全都白白犧牲在這裏,意義不大!”
“就連你都覺得土匪很強大,那我們就更應該讓土匪們知道,我們八路軍不是誰想捏就能捏的!”
“你這麽牛.你這什麽邏輯?敵人強大這是事實,遊擊戰的要點就是避實就虛,不然僞軍來掃蕩爲什麽連咱們分區司令部都得搬家?”
“你如果怕死,你可以先帶民兵撤,我相信.在黑夜中土匪還拿你們沒辦法!”
“你娘的,你把老子當成什麽人了?”
“嘿嘿,我說這回不一樣,獨立團增援部隊應該收到了我們求援的請求,而這裏傷兵又全是他們的人,他們一定會盡快趕到,再說了,咱們根據地派出的援軍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到!你怕個屁。”
周連長還在絮絮叨叨:“獨立團?他們距離這裏六十裏,遠水解不了近渴,再說外邊的敵人那麽多,我們這點人,根本守不住啊!”
李煥章安慰道:“我剛才已經安排給傷員們發了槍,這樣一來,咱們也有兩百多人,就算他土匪比我們人多一倍,咱們卻有村子作掩護,我接俘虜繳獲的時候就聽說土匪的迫擊炮彈打光了,他們現在沒有重火力,你怕個球?”
周連長不禁慚愧,這李兄弟真不愧是八路正規軍,聽說還上過抗大,想的就是要比自己長遠:“李排長,這事你說了算,我保留我的意見,我不是怕死,隻是覺得有沒有意義,聽你這麽說老子也豁出去了,你去照看西邊的,這邊我盯着,隻要我沒死,那些土匪一個也别想從這裏進村!”
李煥章卻沒動,直接到院子中歪倒的磨盤上一屁股坐下來,揉着剛才連續射擊時被槍托頂得一陣陣酸疼的肩膀:“現在咱們不能急,土匪頭子肯定在商量怎麽進攻,咱們現在就等!”
周連長愣了一下:“等?等什麽?”
“等先弄清土匪的主攻方向!”
“你的意思是?”
“嘿嘿,土匪包圍圈外邊有我們的人,他們會在土匪主攻方向後面發起偷襲,抄土匪們的後路!咱們聽槍響就知道土匪把重點放在哪一邊!”
有老鐵提到有無槍口焰的事,八一步槍親自打過,絕對有。
至于抗戰期間的三八大蓋口徑小不了多少,應該也有槍口焰。
鬼子的規定很死,投降的土匪不可能用三八大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