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第一場雪後,山裏連續晴了幾天,
山澗中,一雙軍鞋踩着積雪咯吱響,後邊留下一長串腳印。
八路打扮的軍人,大步行走在小河邊的亂石堆裏。
被挂得破爛的褲子露出了白色的棉花,看着前邊的一處山崖,半年前曾經來過這裏,還在這裏被八路埋伏過,損失了不少的戰友。
後邊長長的隊伍上來,灰色的棉衣髒得看不出顔色,疲憊的身影繼續狼狽着跟着向前。
看到前邊的人停腳步,後邊的人大部分立即把背後經過僞裝的棉被扯到身前,從裏面扯出件雨衣,在地上的積雪裏鋪了,顧不上體溫會融化積雪,直接倒了就睡。
景排長,大口喘息了一會,覺得好了一點,對旁邊的人招了招手,手下立即從背後棉被裏取了張地圖鋪下。
景排長從包裏摸出一個指南,在地圖上比劃了方位,收了指南針,取出一支鉛筆。
然後開始仔細的在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地圖再次劃了一條線。
“松井君”旁邊的剛一張口,就被拿着鉛筆的手一巴掌甩到臉上,直接打倒在地。
“如果你再口誤,我就把鉛筆紮到你的喉嚨裏!”
“是!”說話的面色蒼白,趔趄着從地上站起來,搖晃上前,破天荒的沒有低頭緻歉。
黑色的峭壁,白色的積雪,藍色的天空,走了四五天,山澗裏的景物好象都一直沒有變換過,誰都知道,那場雪隻下了兩天,然後一直是晴天,向陽山道上的積雪早化開了,隻有背陰的溝裏還有比腳脖子還高的積雪。
此行的任務,很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困難,并且可以說是非常的順利。
景排長在地圖仔細測量過後,示意手下把地圖收起:“我們現在八路軍師指揮部北邊,直線距離十多裏,前邊的路不大好走,不過,最多隻剩下半天的路程。”
旁邊的一位軍曹立即上前:“請景排長指示!”
“距離八路大聚集活動,還有四天的時間,時間上倒是不用着急!”
“要不要電台開機?”
“嗯,先打開電台,看看這山溝裏能不能收到信号,等後天再讓飛機過來,給他們報大概的位置。”
“是!”旁邊一個一路上都背着個大木箱子的兵,立即把放在身旁的箱子打開,再話在裏邊的衣服扯了出來,露出一個黃綠色的鐵家夥。
一支八路軍隊伍七八十人,行走在青山村外。
積雪融化後形成的泥濘道路上,這段時間走過的人應該不少,導緻隊伍行走有些艱難。
一連二連各一個排長,領了尖兵任務。
緊接着是特務排戰士,然後是打散後進入學員團隊中的基礎科教員。
後邊跟着一批衣着五花八門的男男女女,年齡都不小,據說是平原進山的幹部,從背着大包袱。
惟一與衆不同的是,八路軍隊伍,清一色穿着鬼糊滿了泥的昭武軍鞋。
羅富貴背着一個看起來方方正正的包袱,跟在王六斤身後,在泥地中艱難地拔出腳,往下一個坑裏踩。
小丫頭同樣穿着一雙軍鞋,使勁的往羅富貴踩過的腳印裏踩,這一步跨得小了,沒踩進那腳印,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被身後的胳膊拉了一把。
走在丫頭後邊的是宋小瓷,在小丫頭送了一個精美的筆記本給她後,就已經原諒了這位曾經欺騙過她的缺德丫頭。
在酒站呆了這麽久,哪還不知道這得瑟丫頭的性子。
小馬尾連續晃了幾晃,恨恨罵:“死騾子,你這一步跨那麽大一步,你是成心給姑奶奶添亂不是?”
“讓你坐擔架你不坐,這能怪誰?”
“你見過哪個抗大學員坐擔架?”
“你以前不是常坐麽?”
“嘿嘿,這姓梁.梁隊長在前邊,要是看見了怪不好意思的。”
“幹什麽哩?才剛開始走,怎麽就走不動了?”走在前邊的梁隊長,聽到隊伍中有人說話,回頭看了一眼吼道。
中間隔了幾個人,他後邊跟着大包小包的特務排一個班,外加一部分文化考核合格的全體學員。
至于沒有合格的麽,全都還在酒站學習,教員卻變成了丁政委。
師長過壽原本跟獨立團沒什麽關系,最早的計劃是,梁隊長跟張部長基礎科彙合特務排後,帶上新招的這批基層抗大學員,防守師指揮部東南麓。
獨立團廣撒眼線,發動群衆,可惜也沒能發現挺進隊的蹤迹,按計劃,還有一部分學員入在山外,監視鬼子動向,一部分學員在進山必經之路隐蔽。
可是沒想到補充團的學員提前到了酒站,打亂了原本的計劃。
事實上,師裏也并沒報多大的希望,根本也沒有想過能這麽輕松的就發現鬼子挺隊的蹤迹。
重點力量,放在師部四周村子莊裏進行防守!
王朋被留在酒站,白天帶學員學習文化課,晚上還得去各個路口執勤。
堂堂一個營長,進了學員班後當了哨兵!
梁隊長帶着這些基層戰鬥骨幹,按計劃把從獨立團到師部這條路再清理一遍。
“小瓷姐,你還能不能走得動?”前邊的丫頭罵得那熊放短步子間距,她終于能跟得上隊伍行軍速度,可是步子變小,卻讓後邊的隊伍很适應。
人高馬大的幾個把心一橫,幹脆不再踩腳印,直接往爛泥裏下腳,到了地上的石頭的地方,再使勁跺腳。
“呃,我沒問題!”宋小瓷擡頭打量了一下環在四周的群山,她不是第一次走這麽遠的山路,隊伍一直走走停停,不像是行軍,倒是像出冬遊。
不過,要踩在丫頭的腳印上走,别扭。
“真能堅持?”小丫頭回頭張望了一下,後邊的隊伍排得很整齊,不知道是故意還别的原因,那些個排長們行軍間距幾乎一樣。
“你覺得我會連你都比不過?”宋小瓷沒好氣的回答。
“嘿嘿!那可不一定.”小丫頭一聽比字,眼不争氣的往自己小胸脯上瞄了一眼,裝着不經意回頭望,嘿嘿,還真差不多。
這大冬天裏,厚厚的棉衣裹着身體,能看得出差距,那得多大的差距。
胡義對抗大的學習很無語,跟以前自己坐在窗明幾淨的學習完全不同,對他來說,有點像兒戲。
忽然想起了周大醫生,手揣在白大褂裏帶着笑,黑夜裏那滑膩飽滿的身體。
忽然覺得時間好象過了好久,很多細節好象已經記不清楚。
感覺走路有些不大方便,趕緊用手把槍移動了個方向。
做了個深呼吸,卻突然發現走在自己前面的那個背影.身材不錯。
胡義兩眼不由自主的上下打量了幾個來回,腦補了一下正面情況。
忽然一驚,趕緊偷偷往四周掃視一遍,衆人都喘着粗氣忙着把陷進泥裏的腳連帶鞋拔出來,根本沒人發現自己的窘樣,長出了一口氣,然後掏出懷表來打開,又擡起頭認真的看了看天,咔嗒一聲,重新收起還帶着體溫的懷表。
行走的隊伍,漸漸模糊在藍天灰山白雪間。
好一會兒後,後邊那些幹部們有些跟不上前邊的隊伍。
沒多長時間,前方出現一個三岔路口。
梁隊長打了個手勢,隊伍立即停了下來,行走在最前邊的尖兵在遠處四下張望。
“集合!”基礎科的一個教員站在路口。
見衆人圍攏站定,教員準備對這些即将成爲政工學員的連排長們,進行一堂實地講解課:“今天,我來給大家講講偵察的問題,啊,我們作爲基層指揮員,在戰鬥中肯定會派出偵察員,那現在.誰能告訴我,偵察員到底要偵察什麽戰場要素呢?”
“哎,白天偵察敵人數量,武器裝備!晚上偷襲.”立即有人答。
“查看敵人來的方向,打埋伏.”另一個補充。
“到敵後收集情報”
“.”
一二三連大部分排長都在踴躍發言,惟有九連出來的那幾個老神神在在的四下張望喝水吃東西坐下歇息的一聲不吭。
教員立即發現了這個情況,想了想笑了笑:“同志們說的都不錯,既然學習,咱們每個人都應該來說說,這樣也好互相提高是不是?嗯,羅富貴同志,你怎麽不發言呐?”
衆人目光立即對準最邊上的騾子,那貨剛塞了一塊馍進嘴裏,隐約聽到自己被點名,轉頭看着一幫人都在盯着他,根本不知道教員都說了什麽,立即懵圈。
顯然,教員也是故意拿他在學習過程中吃東西這事來說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