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溝鄉子針村緊靠着封鎖線溝不遠,陽光透過薄霧照着積雪,反射出刺眼光光,時有時無的刺骨寒風無孔不入。
早幾年村前還有條小河環繞,鬼子征集民伕開挖封鎖溝後,水流就一直在變小,今年更是直接斷了流。
沒有水滋潤的村外土地,根本無法再養活這一方的鄉民。
許家在這一帶宗族勢力強大,土地差不多都被許家巧取豪奪給兼并光了。
鬼子來後,不務正業的三房許金生帶頭投敵,混得風生水起,現在見了大房連擡正眼看都懶得看。
守着鄉子針村的趙二叔公也不得不當了維持會長,不投鬼子沒辦法啊!家裏有祠堂有田地,跑又跑不掉,誰都知道,要是敢反抗就是個死字。
話說是有了靠山,可族裏反而更窮,鬼子僞軍東攤西要,老天又不開眼,大旱這年份,地裏幾乎沒有收成,再加上今秋蝗災橫行,家族沒辦法繼續經營那些全都龜裂的土地,佃農更是差不多逃荒逃了個精光。
族裏也沒辦法,隻得舉家遷到城裏,多少年來省吃儉用,才慢慢在城裏置辦的一家商号後院。
而更東邊的逃難來些的人,在這半荒廢村裏紮了根,跟留下的佃農相處還算平靜,留下的與逃難來的都是些老弱。
再向西就能進入八路軍的地盤,可惜,鬼子漢奸日夜守在炮樓處,身體好的可以想辦法偷越封鎖溝,老弱婦孺們下了封鎖溝,要再想爬上溝,那難度實在太大。
逃難到這陌生的村裏後,要不是每天都有人偷偷送來一些糧食,趙老爹知道自己應當早就餓死了。
村裏的人可能也早死了個精光!
趙老爹也曾跟着那些後生,準備偷偷越過封鎖溝,可惜他年并不算老卻身體早衰,背着小囡囡竟然沒能爬上封鎖溝,人一多,小孩嚎女人哭,每次都是很快就被炮樓裏的鬼子僞軍發現,呆炮樓裏的鬼子僞軍根本不出來,直接架上機槍就往封鎖溝裏掃射。
趙老爹好不容易被幾個沒來得及下溝的女人們,扯下褲腰丢一頭進溝裏帶将他拉了回來,不然,說不定他也得跟小囡囡一起死在那封鎖溝裏。
趙老爹很可惜,就差一點,自己就順着那根立在溝西邊的小木杆爬了上去。
那些殺千刀,先爬到對面的後生,根本沒想過拉扯一把還在溝裏的人。
不得不回村裏繼續等,可是等什麽呢?
一大早,村裏到處在傳着一條消息,瘦骨嶙峋的趙老漢,眼看山上的榆樹皮已經剝光,聽到了那條消息,心裏莫名的難過,那是一條讓人有生的希望消息。
得到消息後,附近好幾個村,逃難的百姓都開始往鄉子針村彙集。
城裏。
“二叔公,越來越多的窮鬼跑進咱們村裏去了。”
“去了就去了,有人住着也沒啥關系,還能有點煙火氣兒,開了春還能多些幹活的人,記住糧不要斷也不要多給!”頭發花白的老人憂心忡忡。
“可是他們不僅把守祠堂的小六打了,還住進了咱們家祠堂”看着上了年紀的二叔公,報信的沒敢一口氣把話說完。
“面對一幫老弱婦孺都如此無能,一幫廢物,你們四個人都攔不住他們麽?
“我們過封鎖溝去轉了轉,那些窮鬼沒柴燒,不僅将咱們家的祖屋拆了不說,連祠堂的祖宗牌位都拿來燒了!”說話的縮了縮脖子,随時準備跑路。
二叔公聽了這話,愣了一下,腦子嗡嗡嗡響,雙眼一翻,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在椅子上一軟。,
報信的猶豫了一下,趕緊上前,卻被旁邊的丫環給擋開,灌水撫背好一陣,翻了半天白眼回過神,咳嗽幾聲:“豈有些理,真是豈有些理小四啊算了責怪你也沒什用,立即去請二堂哥幫忙。”
“他跟咱們這一宗不合,早沒了來往,這合适不?”
“祖宗牌位都沒了,還有什麽不合适?這丢的都是咱們許家先人的臉!我罪業深重啊,以後拿什麽去見列祖列宗啊”
“二叔公,我先試試,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證!”老四雙手攏進袖子,轉身就走。
老四在院子裏找了兩個族兄弟,三人一起往偵輯隊許家莊去找幫手。
鬼子封鎖溝修好後,山裏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往來客商斷了。
收買路财的山匪們沒了發财來源,平原上的老百姓又窮得丁當響,偶爾下山發點小财也填不滿那麽多張口,一些山寨甚至開始餓肚子。
八路軍對山裏的土匪清剿過幾次,沒了收入來源的土匪,生活同樣是雪上加霜隻得往平原跑,進入平原後,爲了口吃的,什麽殺富濟貧江湖道義哪還顧得上?
土匪四處搶糧,老百姓窮慌了爲了一口飯路,反正家家沒糧,大家爲了活命誰都不管不顧,一些人跟着變成了土匪武裝。
另一些在鬼子掃蕩時幸存下來的年青人參加了各種各樣的抗日隊伍。
在這種混亂局面下,有人有槍的一部分投了鬼子當治安軍,另一些投了漢奸當眼線,繼續幹着強賣強買強搶,綁架勒索的勾當。
亂七八糟的勢力讓夾縫中生存的老百姓連生命都根本沒了保障,不得不紛紛逃離家園,甯願到山裏的那些窮山惡水之地,至少還能保命。
而原本在山裏的馬大棒子一夥土匪下山後,直接就投了許金生。
馬大當家的這位,虎背熊腰,絡缌滿臉,兇神惡煞般的這貨,搭上許金生這漢奸後,改頭換面後直接謀了個在鬼子治安區當鄉長的差使。
鬼子也不管這些鄉下的事,隻要鄉能按時交上皇軍下達的征糧任務,别的根本不過問,他這個鄉長一下子變成了土皇帝。
土匪出身的馬鄉長明面上跟别的鄉長沒什麽差樣,暗地裏卻無惡不作,讓手下開煙館、偷偷販賣人口,欺行霸市,成天爲非作歹。
要是遇到誰家要是娶媳婦啦,這土匪頭子就按奈不住,領着幾個手下背着槍,白天去喝喜酒,半夜裏卻又帶着一幫手下,蒙着頭巾翻牆進娶媳婦的新郞家倌,先将一家子給綁了,然後自己去敲新房的門,少數吃了虧性子剛烈的女人當晚就上了吊,更多膽小的被淩辱過後,忍氣吞聲根本不敢聲張。
至天那上吊後家裏來鄉公所報官的,這馬鄉長明面上,假惺惺當好人,甚至派人去調查,至于能不能破案,反正最後說是哪個流匪幹的完事.
其獸性令人發指!
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被大煙禍害,做生意的也沒了活路,馬鄉長的惡行最終還是傳了出來,得到消息的老百姓們,哪裏敢在鬼窟裏呆得住,紛紛舉家逃離。
加上大旱災突然出現,更多的老百姓逃荒而去,馬大棒子治下的鄉,最後差不多直接變成了土匪窩。
“報”拖着長長的尾音,人未到聲先至。
一個背長槍着厚厚棉衣的漢子跑進村公所:“大當家的,許司令派了他的族兄弟來,說有要事要我們幫個忙!”
“快請!”馬大棒子深知許家在這片的勢力,趕緊往外走。
哪裏用得着請,許老四正小心翼翼的往村公所走,見有人出來,趕緊停步拱手:“請問.是馬大哥麽?”
“哎,都是自己家兄弟,你這麽客氣幹啥?”馬大棒子出了門,笑臉迎出。
“我堂哥說有事想拜托一下你!”見這鄉長長相如此粗俗,但說話卻如此客氣,許小四定下心來。
“有話你盡管說,許老大的事就是我的事!”這冬天來了,本就閑着沒什麽事,他正準備去縣城玩玩呢。
許老四趕緊上前,把在許家溝發生的事情經過,以及遠在北邊幾十裏外的許金生,讓他帶給馬大棒子的話給說了。
(本章完)